雪蓋乾坤,古林飄素。
凜冽的朔風怒號著,捲起漫天飛雪,飄飄蕩蕩。
華山玉女峰腰,白雲飛佇立在一棵乾枯的楓樹旁,眺望著遠方。
他穿越到倚天屠龍記的世界中已經十六年了。
前身的父親是華山派白垣,十六年前死於其師弟鮮於通的【金蠶蠱毒】之下。
當時前身不過是個三歲的稚童,也被一併毒死。
白雲飛就是那時魂穿至此,使那小小孩童的屍體又有了靈魂。
他穿越過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喬裝失憶,絕口不提父親被害之秘。
但他終究是鮮於通的心腹大患,所以鮮於通多年來一直處心積慮地想要殺他滅口。
他日日提心吊膽,想儘辦法與之周旋,才僥倖活到今日。
他也想過逃走,然而這具身體被餘毒所害,雖藉著遺傳基因勉強長到了八尺長短,卻是羸弱不堪。
莫說無縛雞之力,便是多走幾步,就得喘上半天。
以這等體格,想逃出華山,是萬萬無法做到的。
就連下這玉女峰,怕是都會跌個粉身碎骨。
他愛憐地撫摸著手上木劍,歎了口氣。
多年來鮮於通從未傳授過他武藝,至於那華山二老,雖然疼愛自己,一到傳藝時,卻最是暴躁,也不會教。
隻幾天就連連擺手,說他根骨不行,壓根就不適合習武。
沒關係。
冇人教自己,那就自己研究。
拿不動鐵劍,那便練木劍。
十六年來,他不斷地向華山二老請教各門派武技的精髓。雖然兩位長者並未得到掌門的正式授藝許可,但他們通過講述各種故事,讓他在無形中領悟到了武學的深奧之處。
二老胸中所藏放在江湖上雖然算不得什麼,但也非微不足道。
尤其是那門從四象八卦中變化而出的【反兩儀刀法】,著實深奧而又精妙之極。
白雲飛通過逆推這門刀法,知悉了【正兩儀】的道理,正反相濟,得出四千零九十六般變化。
在起初的十年時間裡,他殫精竭慮,苦心鑽研這已經達到天下招術極致的“正反兩儀”之理。經過不懈的努力,他終於用手中木劍一一演練完畢,並且幾乎破解了所有的招式。
之後六年,他雖身未動,卻從未停止過練劍。
他的大腦每時每刻都在運轉,在心中幾已算儘了敵人攻來的每一招、每一式的方位、姿勢、力道,甚至出招人的狀態、心情……
如今若論招式,他自負不懼任何人。
可惜,這是個以內力為尊的世界,而他卻從來冇有練過……
鮮於通的乾預使得無人敢向他傳授武藝。
並且多年來他嘔心瀝血勞於計算,精氣已儘衰竭。
近幾個月來本就虛弱的身體越發消瘦,已是形銷骨立,近於槁木死灰之態了。
“嘔……”
一陣寒風襲來,冰冷浸入骨頭,白雲飛經不住這凜冽,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他一個踉蹌,扶住了身旁的枯樹。
看著這枯樹,白雲飛胸中湧起淒楚之意,搖頭苦笑:“樹啊,你的生命力何等頑強,卻也躲不過枯敗的那一天麼……”
“這裡山風很大,你的身子虛弱,不怕被吹落懸崖嗎?”
突然,耳邊響起溫和的聲音,白雲飛大吃一驚,鮮於通竟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身邊。
“參見掌門師叔!”
白雲飛立刻躬身施禮,但他心中疑慮重重:“這老賊到底想乾什麼?他要把我推下去嗎?”念及此,他小心翼翼地向後退了一步。
鮮於通的身後,有一名膀大腰圓的大漢,正笑吟吟地看著白雲飛。
這大漢名叫薛公望,是鮮於通的親傳弟子。他的親哥哥名叫薛公遠。薛公遠曾是鮮於通的首徒,當年被金花婆婆打傷,幸得張無忌救助。
然而,他恩將仇報,險些將張無忌與楊不悔煮來吃了,最終因惡貫滿盈,吃了毒菇湯而慘死。
這兄弟二人都是惡貫滿盈之輩。
鮮於通相貌俊雅,宛如飽學宿儒,但白雲飛深知他的狡詐與陰險,心中保持警惕。
“彆動!”鮮於通微笑著說,眼神深邃地眺望遠方,似乎陷入了回憶。
“當年,你父親被魔教妖人害死的那天,就是下著這麼大的雪。遮蓋了乾坤,掩埋了人間……”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白雲飛一眼。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在華山地界,鮮於通絕不可能輕率地殺害自己。
白雲飛深知這老賊的行事風格,雖然本事不怎麼樣,卻極為自負,做事講究的是“滴水不漏”四個字。
若自己死在華山地界,老賊身為掌門怎麼也不好向華山二老交代。一個不巧,就會讓外粗內細的二老懷疑到他的頭上。
所以十六年來自己一直冇被這老賊殺害,多多少少也有這個原因。
但萬事冇有絕對,白雲飛還是暗中緊握手中的木劍。
鮮於通瞥了一眼木劍,“很好,你身體差,玩玩木劍就行,鐵劍對你來說過於重了,就彆想了……”
“謝師叔教誨,雲飛明白!”
“不知掌門師叔找雲飛有何事?兩位師叔祖呢?師叔祖說要來尋我的,掌門師叔來的時候可曾遇到他們?”
鮮於通道:“你兩位師叔祖不會來了!”
白雲飛一驚,難道這老賊如此大膽,竟敢加害華山二老?
鮮於通繼續道:“年關將至,各派掌門、首腦,都派遣弟子前往彆派送禮交好,你兩位師叔祖最愛熱鬨,已主動請纓前往少林了。”
原來自己想多了,白雲飛鬆了口氣。
旋即又警惕起來,十六年來,二老這是第一次同時下山,難道鮮於通要趁這個機會殺了自己?
他不是講究滴水不漏麼!
突然,鮮於通抬手伸向了他,白雲飛汗毛一炸,握著劍柄的手骨節已然發白。
鮮於通卻隻是拍了拍他的肩頭,微微一笑,“彆緊張!我確實有事著你去辦。十多年來,你從未下過玉女峰,也該出去走走了。
我準備讓公望帶著你去武當派慶春,見見世麵!你意下如何?”
白雲飛一百二十個不願意去,隻要自己離了華山地界,恐怕就會有死無生。
不能去,絕對不能去!
“掌門師叔,您是知道的,我身體虛弱,難以長途跋涉。倘若行程緩慢,誤了大事,豈不……”
白雲飛未及說完,鮮於通便和藹地笑道:“無妨!我早已想到此節,我特地在山下的史家村中
雇了輛軟廂馬車,不消賢侄耗神走路。”
鮮於通繼續溫和地勸說道:“去吧!去欣賞山下的風景,去看看這大千世界。”
一旁的薛公望也戲謔地笑道:“白師弟,你還冇見識過外麵的花花世界吧,師兄帶你去開開眼界,保管你流連忘返,嘿嘿……”
白雲飛心中暗罵薛公望與鮮於通老奸巨猾,但事已至此,他已無法回絕。
白雲飛回到住所整理行裝,一路上薛公望不耐煩地催促著,令他忿恚不已。
在正廳中,白雲飛向掌門辭行。
鮮於通假裝關心地叮囑了幾句,並遞給他一個裹著綢緞的錦盒。
聲稱盒內裝著一尊崑崙山玉觀音像,與佛門有緣,著他轉贈給少林寺住持空聞大師。
這錦盒看似不過二三斤重,白雲飛卻感到沉甸甸的,幾乎失手摔落。
薛公望幸災樂禍地站在一旁,不施援手,隻顧笑。
山路崎嶇,玉像沉重,看來單單下山,便凶險重重。
他憂心忡忡,唯恐一個疏忽便跌落懸崖,粉身碎骨。
或是那薛公望一把將他推了下去。
不過依鮮於通的性子,應該不會這麼急著讓薛公望出手,估計會等出了華山地界。
白雲飛戴著氈帽,穿著厚厚的玄青色袍子,揹負著錦盒,頂著風雪向山下艱難行進。
每邁出一步都異常費力,積雪深厚,拔腳又要多費力氣。
走了不遠,白雲飛已氣喘籲籲,渾身大汗。
薛公望嘲諷道:“師弟,怎麼走不動了?要不歇息片刻?”
白雲飛一愣,冇想到薛公望竟會主動提議休息,這其中必然有詐。
“難道這廝急於出手?”念及此,他不禁心中警惕。
“如此甚好,多謝師兄關心!”
不管怎樣,他都太累了,他決定先歇息一會兒再說。
歇了約莫有一炷香的光景,薛公望突然嘿嘿一笑,道:“聽說白師弟十餘年來一直在刻苦練劍,寒暑不斷,這番向武精神,著實令人欽佩啊!
師弟終日不輟,想必劍法應該很是高明瞭吧?”
來了!
雖然不符合鮮於通的風格,但終究是來了!
這廝要忍不住了!
白雲飛聽得分明,這廝話雖客氣,卻儘是揶揄,不禁喃喃道:“這麼快的嗎?”
“你說什麼?”薛公望冇有聽清。
白雲飛歎道:“師兄的意思,是要考較雲飛的劍術嗎?”
“哈哈哈,正是!
我倒要看看,你冇有師父,又無人指點,整天拿著把小孩過家家玩兒的木頭劍,還整日裡裝模作樣地關起門來研究,
能練出個什麼屁來!”
薛公望猖狂大笑,肆意譏諷,竟不再掩飾。
他謔地起身,拔出了隨身長劍,朝白雲飛勾了勾小指,道:“來來來,讓我看看你的‘劍法’有多麼‘高明’,哈哈……”
他在說到“劍法”與“高明”的時候,語氣格外的重,嘲弄之意,儘顯無遺。
“唉……師兄既然非要看,恁的時,我隻能獻醜了……”
白雲飛無奈,隻得解下了腰間的四尺木劍,持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