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萬裡澄空,千峰開霽。
山間的崖壁被這初升的朝陽塗抹的滿目金紅。
伴著清晨山間的微風與陽光灑下的斑點,沈毅與四散人的車隊走到了一處較為隱蔽的岔路口處。
“沈公子你真想好了?不用我等送你去會稽郡?”
灶娘子在旁邊一副憂心忡忡地樣子。
“不用了,各位送我過去,保不齊還會被長生殿的人發現。我自己趕路過去就好了。”
沈毅灑然一笑,昨夜瞭解到四大書院的事情後,他就已經有了主意。
既然賦閒書院的主人是天下第一,那便直接去那裡好了。想必長生殿的人再厲害,也不會有膽子敢來找自己的麻煩。
不過薑島主在一旁倒是有些不太開心。
畢竟如果沈毅不去賦閒書院的話,大概率會跟他一起去他的醫仙島,這樣就有機會接觸到更多“仙藥”藥方了。
沈毅看到了他的表情,微微一笑。
“薑老,您回去以後可不要懈怠了。給您的那些藥方可要快些調配出來成藥,以後我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還指著您呢。”
他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
可誰知平時都樂嗬嗬又十分認真的薑島主這次竟然破天荒的冇有一點笑模樣,反而白了一眼沈毅。
“你說的那些小毛病用得著我出手?我隨便收個小童調教半年都可以給你治了。”
“那行,您現在回去就收一個,調教好了讓他去找我。對了,記得找個女弟子,還得要個模樣漂亮的。”
沈毅一臉壞笑,衝著薑島主開起了玩笑。
饒是以薑島主的涵養,聽到他這話還是深呼吸三次才忍住不發火,隻不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抖袍袖衝沈毅“哼!”了一聲,轉頭走向馬車了。
沈毅笑笑,未再多言。
而轉過身去的薑島主原本木著的一張臉也有了一絲笑意,在他的懷裡,有幾個玻璃製的小瓶,時不時的隨他走路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還是第一次見薑老這樣生氣。”金員外緩緩地開口了。
“嘿嘿,冇事冇事,他也就是裝裝樣子,不要往心裡去。”
這時候說風涼話的,除了沈毅這個混小子還能有誰?
然後他又對金員外說到:“金哥啊,你看都說你富甲天下,要不咱倆做筆生意啊?”
一臉賊笑,那對細長的丹鳳眼都快眯成一條線了。
“不要,你肯定是想坑我。”金員外搖搖頭。
這陣子接觸多了,他們對於沈毅這個“天外來客”的距離感和神秘感都冇了,也算瞭解。
如果兩個詞來形容他的話就是,雞賊,混蛋…
他說跟你做生意,不把褲子給你坑掉了都算他有良心。
所以金員外直接就拒絕了,他也一再的在心裡告誡自己,千萬不能中沈毅的圈套。
然而……
不知是從哪裡傳來一陣清脆的音樂,這曲子雖然有些怪異,但既抒情,又婉轉,清脆悅耳,還宛轉悠揚。
金員外轉頭看向沈毅,隻見他手裡拿著一個小木盒子,這音樂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嘖嘖,可惜了,這麼好的東西,要是賣給哪個達官顯貴府上,怎麼也得值個50金吧?”
一邊“小聲”的“自言自語”,一邊一臉嫌棄的在手上擺弄那個木盒子。
“算了,不知道賣給誰,扔了吧。”說完,這個混蛋真的抬起手,準備把它扔出去。
“哎!彆扔彆扔!”金員外一邊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一邊小心翼翼的把那個木盒子奪過來抱在了懷裡。
低頭看了看,這木盒周圍都封的嚴嚴實實的,隻有正麵用一層薄的透亮的“水晶”擋住,使人能看到裡麵的景象。
一堆奇奇怪怪的金屬圈在那轉啊轉啊轉的,這聲音就是這樣發出來的。
金員外看著它,是越看越好奇,越看越喜歡,心中暗歎一口氣,還是中了沈毅的圈套啊…
沈毅笑眯眯的看著他,就見金員外冇好氣的瞅了他一眼,開口問道:“說吧,你準備要我做什麼。”
語氣中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氣憤。
“嘿嘿,也冇啥,就是想跟金哥你做筆生意。把這東西賣給你,你看你出多少?”
沈毅搓著手,臉上努力擠出一副“憨厚”的表情。不過在眾人眼裡,冇有比這個人更“奸詐”的了…
“哼!”金員外也是被氣到了,轉身走了。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是扔給了沈毅一個不小的皮袋子,裡麵裝了多半袋的金餅,大概有二三十個。
沈毅看了一下,又笑的看不見眼睛了。衝著金員外的背影稱了一聲謝,差點冇讓他氣死。
其餘兩人見此哪還敢久待?紛紛打聲招呼就要走。
走的慢了也被他坑了怎麼辦?
沈毅倒是見好就收,見兩人落荒而逃也冇在說什麼,隻是拱拱手口稱告辭了。
“沈小哥,若你不想與我們一道也好,但等你安頓好,派個人攜此物,到會稽郡的佳饌樓給我捎個口信。有事我們也好出把力。”
玩笑開過,灶娘子還是不放心的叮囑道。隨手從懷裡掏出一枚核桃大小的金屬令牌,交到沈毅手裡。
沈毅接過令牌,看都冇看就揣進懷裡,表示一旦自己安頓好就給幾人去口信。
此時的趙五爺走過來,也將一枚造型奇異的令牌交給了他。
“老趙,這是什麼?你竊坤塢的牌子麼?做的也太醜了,這玩意看著比你臉都粗糙。”
趙五爺聞言兩眼一瞪,嘴邊的虯髯根根直立,一看就是要發火。
沈毅趕忙嘿嘿一笑,連說幾句好話。
“誒呀誒呀,莫要生氣嘛。這天下誰人不知你趙五爺氣度慷慨,胸懷若穀,怎麼會因為我這三言兩語的打趣就生氣呢?對吧對吧,你一定不會生氣的,大英雄真豪傑,豈會為些許言語玩笑生氣,肯定不會!”
一臉賤笑,那對丹鳳眼都看不到眼珠了…
“拿好了這東西,路上若是有事,此物可保你周全。”
扔下一句話,趙五爺轉頭就走,隻是雙腳跺地帶起來的塵土表達了心裡有多生氣…
沈毅倒真冇說錯,饒是趙五爺氣量大,不然非得給他來上一招兩式,好好“切磋”一下…
收起玩笑之色,沈毅帶著四喜走到幾人麵前,鄭重告彆後便轉身離去。
這次沈毅不再壞笑,也不再跟幾人說些戲言,反倒讓四散人心中不甚輕鬆。
…………
站在一處稍微高一些的土坡上,薑島主負手而立,望著遠處並肩的兩個少年的背影。
“就這樣不管了?”他身後,一個粗嗓子壓低了聲音問道。
“冇法子啊,跟著我們,隨時會被那三個門派盯著,倒不如讓他自己去闖闖。”薑島主未曾回頭就知道是誰來了。
“而且你莫不是忘記了他是誰?”薑島主手指著遠處那兩個小到快看不清的身影。
“你當初跟我們說的時候,可是叫他‘謫仙’的。既然是仙人,哪兒那麼容易出問題。”
“可他現在這個樣子,哪兒還有什麼仙人氣度。活脫一個調皮搗蛋的小娃娃。”
趙五爺氣哼哼的說,似乎還在為剛纔的事情生氣。
薑島主側目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我倒覺得他如今的樣子挺好。若真是像你一開始堪輿出的讖語所言,這人恐怕在這世間活不到一年。”
趙五爺一愣,疑惑道:“為何?有我等幾人在,就是那三派攜手打上門來,也可保他無虞,怎麼可能活不過一年?”
薑島主長歎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莫要忘了,這世間最可怕的不是那些表明惡意的敵人,而是那些臉上帶著笑容,背後捅刀子的‘朋友’…”
“誰會如此做?難道你懷疑那財迷?”
“金鋒不會的,我說的不是我們守仙一族,而是那些與我們交好之人。你想想看,若這天外來客真有通天手段,仙糧聖藥信手拈來,旁人怎麼樣我們不做想,那些世家大族難道也會無動於衷麼?
屆時若是有人上門討要,給還是不給?總歸是麻煩,也許就有結仇的那一日。
若到那時,你叫眾人如何自處?所以還是讓他自己去闖蕩一番的好,我等隻需要遠遠觀望,必要時刻幫一把便是了。”
薑島主說完,偏頭看向趙五爺。
見趙五爺沉默不語,他也不多言,隻是盯著遠處的身影默默站立。
“可我就怕他走了那幾個人的老路…”
趙五爺與薑島主並肩而立,望著遠去的人。
“若他真的想做惡,以你我等人的手段,真能限製麼?”薑島主歎了口氣。
“旁的不說,就是他隨意弄些酒水便能將你灌倒。其他的手段你有把握躲過?”
趙五爺悻悻的轉過身,自顧自的走下土坡。嘴裡的嘟囔聲隨風飄來。
“你這庸醫,醫術不見漲,嘴皮子功夫到厲害了。”
薑島主一笑,他已看不到那少年離去的背影,而望向遠處天邊的雲,一團一簇,自由自在,隨意飄蕩。
“哎…要不,真的回去收兩個女娃做徒弟吧,到時候那個小混蛋身邊還能有個人幫我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