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道,最為難修,縱觀史記,無一人得道,境界最高者,才至化神,其名為林渺,分神萬千,入凡感悟,妄圖親曆萬劫,然合體失敗,反受困於心魔,癲狂瘋魔,自毀道行而亡。”宮雪妍蹙眉道。
“多謝相勸,前方風雨,隻顧兼程。”楊奕沉聲道。
宮雪妍見勸不得,無奈帶他回到中正宮。
“國有國法,宗有宗規,想必宮雪薇已告之一二,藥宗條例,何下萬千,你且入神農堂,學些規矩。”宮雪妍沉吟道,而後喚來童子吩咐。
童子但聞,恭敬帶楊奕離開。
“我名陳香儒,天澤菏鄉人,你這般被宮主看重,想必來曆不凡。”陳香儒親切道。
“倒是極巧,我名楊奕,天澤蒙田人,倒是鄉親。”楊奕訝然驚喜道。
“著實近鄰,僅隔澤河,一衣帶水。”陳香儒喜道。
“勞煩兄長關照,初至藥宗,不聞規條。”楊奕抱拳道。
“奕弟多慮,宗門規條,多是約束內外門弟子,你不要爭強鬥狠,肆意妄為,便可無虞。”陳香儒拍其肩笑道。
“神農童子算不得外門?”楊奕詫異問。
“奕弟有所不知,神農童子也有分階,一至九階,一階雜役,二階夥伕,三階藥農,四階采靈,五階分納,及至六階,方至外門門檻,需舉試策問,答辯釋疑,經三才殿批,方纔算得外門弟子,你多待些時日,自然知曉。”陳香儒解釋。
“多謝儒兄提點!”楊奕致謝道。
“無妨,你得宮主看重,我替你尋個美差,日後奕弟高升,多多美言即可。”陳香儒笑道。
“那是自然!”楊奕接道。
心中暗歎,此人精明,短短幾語,利害相分,估摸他等階不低。
兩人前後,走了約半個時辰,方纔到神農堂,領了衣物被褥,陳香儒將他帶至一偏庭,方纔離去。
不料,他前腳剛走,負責接待的庭長就湊上前問,“聽總管說,你從中正堂出來?不知犯了什麼事,被貶黜到采靈庭?”
楊奕心思急轉,心中暗道不好。
“倒也無妨,采靈庭至今,僅剩童子百人,身隕亦是早晚,彆想太多,我叫王誠,今年十六,入門無望,等今年期滿就回家。”王承擺手道。
“我名楊奕,百人?我聞神藥童子十萬,采靈庭何故少人?”楊奕雖料定此地不佳,未想僅有百人。
“你有所不知,采靈庭乃藥宗最苦差事,需登高沉淵,頂風冒雨,日夜無寐采集靈藥,你應知靈藥必有靈獸盤踞,我等不曾修行,又無武力,十有九死,命如螻蟻。”王承哀道。
“當真?”楊奕蹙眉問。
“誆你做什麼?以往采靈庭不似這般,自賊人陳香儒就任管事,貪婪無度,瞞天過海,當我們似豚犬,端的可恨!”王承怒道。
“此中有何隱情?一小小管事,可隻手遮天?”楊奕沉吟問。
“你是不知,以往采靈庭隻管采集低階靈藥,遍地可尋,乃是極好差事,高等靈藥,則由功德殿出榜,由內外門弟子接取,換得獎勵,我剛纔說過其中的危險,自然有人貪圖獎勵,不願涉險。”王承搖頭道。
“竟是如此!”楊奕應道。
此事,倒也明朗,陳香儒借職務之便,替內外門弟子完成靈藥任務,從中貪墨。
但一點,讓楊奕不解,采靈庭如今僅剩百人,他不怕被人發現追責?
“哼!若非他父親是功德殿管事,一切靈藥皆由他過目,此子能這般猖狂?”王承咬牙道。
楊奕點頭,竟是蛛網牽絲,脈絡重重。
“我偷偷告訴你,聽說他在宗外也有買賣,意圖染指丹藥大比,不久後,將天靈草與地彙根壟斷,到時高價賣給藥穀,其中貪利,駭人聽聞。”王承低聲道。
楊奕雙目眯起,心中登時有了計較。
“王承兄,不知這天靈草與地彙根為何物?”楊奕問。
“咦?你從中正宮出來,不知道?你來藥宗多久?”王承滿目疑惑。
“王承兄,我來的時間短,與宮主有舊,特錄中正宮,你若不信,日後可查,我原本來學規章百草,不料被陳香儒引至此地,倒是陰差陽錯。”楊奕苦笑道。
王承雙目驚駭,一句與宮主有舊,便驚為天人!
“何德何能,敢與大人稱兄道弟,日後我便為大人犬馬,知無不告,言無不從!”王承登時跪地行禮,諂媚道。
楊奕微微點頭,他自幼跟楊雄學習兵法,其中自含用人之道!
“回大人話,天靈草是引火之物,能助火勢,控火必需,地彙根乃中和之物,能助丹藥成形,此兩者,乃是常見低等靈草,卻也大有用途。”王承急道。
“王承兄,日後我等便以兄弟相稱,你年長我六歲,自然是大兄,不用計較!”楊奕冷然道。
“誠如大人所言,我實情告知,我雖入藥宗十年,可一無人脈,二無錢財,在各庭流轉,鬱鬱不得誌,若得栽培,必當生死相隨!”王承含淚道。
數十年間,受儘委屈,眼淚也不知揮灑多少,終是迎來轉機,怎麼能輕易放過!
“你先起來,既然這樣,我雖寬仁,也容不得賊人構害,陳香儒自稱我近鄰,反手為害,端的可惡,我有一計,你可願助?”楊奕沉聲道。
“但憑吩咐!”王承起身抱拳道。
“你既為庭長,令庭中神農童子,搶采天靈草與地彙根,尋隱秘之所藏之,其他的不要多問。”楊奕吩咐。
“諾!”王承大喜,知楊奕定然有計,他與宮主有舊,自然不懼責問,若服侍體貼,說不得一飛沖天!
王承又按楊奕吩咐,尋一僻靜荒屋,親自清掃妥當,又令夥伕差了餐飯,方匆匆安排采取之事。
楊奕立於院中沉思,他資質平平,羽化飛昇,遙不可及,需尋迅速提升之法。
宮雪妍之言,未有偏頗,修道之人,最忌法門繁雜,天道高深,一道精進,已不可求。
一道通萬法,必是驚才絕豔,天選之輩。
楊奕自問不是此等驕子,以凡人之姿,達天選之途,其中崎嶇,不言而喻。
但他想到爺爺楊雄,武藝登峰造極,一刀可斬合體,其父楊穹,一劍可開天門,心中登時有了計較。
“今日我楊奕,便以武入道,修七情六慾之劍,以六道輪迴法門為輔!以凡人之姿,斬天道寵兒!”楊奕抬頭,一股豪氣沖天乾雲!
“七情,分喜,怒,哀,懼,愛,惡,欲;六慾,分眼,耳,口,鼻,生,死。”楊奕心中思量。
“此六道與佛道兩教不同,分天道,地道,人道,靈道,鬼道,魔道;天地萬物,皆含其中。”楊奕想到這裡,心清目明。
可想以七情六慾化劍,首先,要深諳七情六慾之意。
楊奕雙目緊閉,顱內親人之殤,滅族之恨,沖天而起,霎時渾身戰栗,銀牙崩碎。
倐而,景色一變,楊雄帶他領軍練武,母親替他擦汗,言語慈愛,澤潤春暉,楊穹輕撫他的頭,滿目誇讚。
“我的孫子,當縱橫沙場,睥睨天下,立絕世之功,傳千秋威名!”
“我的奕兒,做個凡夫俗子,娶妻生子,衣食無憂,平安喜樂就好。”
“我楊穹的兒子,當劍衝九霄,淩雲登仙,與天地爭壽,與天道爭雄!”
楊奕麵露笑意,熱淚流淌。
可轉瞬,顱內便成一片血海。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楊奕仰天怒吼,連問三聲。
是誰讓楊穹性情大變,修無妄劍道?
“轟!”
一聲炸雷在他腦海中炸響,宮雪妍曾言,楊穹曾到藥宗,修習天罡地煞劍。
難不成,有人在劍法中動了手腳!
楊奕想到這裡,神色驟如九幽寒冥之冰,怒意如九天玄離之火!
“此事,我一定要徹查!究竟何人害我家破人亡,滿族皆滅!”楊奕厲聲怒道,雙目流下血淚。
少頃,楊奕情緒方定,手心突然多出一道赤色紋路。
七情之怒,已然小成!
可楊奕此時,並無半點喜悅寬慰。
“難怪宮雪妍說,七情六慾有情之道難修,單是怒道,便讓我險些迷失神智!”楊奕後怕呢喃,若非及時醒悟,怕是要陷入無窮怒意之中,淪為癲狂之徒。
楊奕自知心性未穩,不敢深入研習。
轉而沉思六慾之道,此時,突然想起爺爺楊雄的話,五感受損之人,其他感官,經年久月,必異於常人。
當即在屋內尋一舊衣,撕扯成條,纏於雙目之上。
眼前漆黑,其餘感官,未有變化。
楊奕沉吟,興是時間過短,先等身體習慣。
楊奕雙目不視,走了幾步就頭昏目眩,磕碰桌椅,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還真難。”楊奕苦笑,終知五感殘疾之人,生活之苦。
摸索半晌,纔有些習慣。
“他這是乾什麼?”宮雪妍煉好固神丹,憑留在楊奕身上的一縷神念尋來,見他扮作盲人,心中疑惑。
見他磕磕碰碰,步履維艱,捂嘴偷笑,躡腳到他身前,伸腿絆住,楊奕登時摔倒在地。
“咦?我記得此處並無東西,莫不是我記錯了?”楊奕轉身,探手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