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鬼傳奇 第7章

林秀姑的事情處理好後，那個名叫崔猛的年輕鬼俠客來找七娘了。

“胡先兒，我有事相求。”崔猛有些忸怩道。

柳直一愣，摸摸腦袋，胡先兒？再一想想，男子說書者，稱為先生；女子說書者，稱為先兒。胡七娘天天給鬼說書，崔猛是得稱她做胡先兒。

七娘笑吟吟的：“有何事，崔俠士不妨直說。”

“我……我可配不上俠士兩字，還請胡先兒叫我崔猛。”崔猛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

“好的，崔猛，你有什麼事直接說吧！”七娘從善如流，立即改了口。

“我想到禮縣龍潭村去看看舅舅，可路途遙遠，隻怕又遇到煉製鬼丸的道士，想……想請胡先兒送一送我。”崔猛不好意思地道，慘白的鬼臉上竟然有了幾絲紅暈。

柳直看了，暗暗好笑。

崔猛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血氣方剛要麵子的時候，讓他說出求人的話的確有些為難。

“禮縣龍潭村……”七娘沉吟了一會，“可以，我不能親自護送你，但可以讓柳小八送你去。”

柳直有些不開心，他想天天聽七娘說書，每天都能看到七娘，他不想離開知味樓。

“柳小八，你過來，我和你商量件事。”七娘笑眯眯的。

柳直心裡不痛快，低著頭走到七娘身邊。

“小八，是這樣的，”七孃的聲音柔柔的，好聽極了，“你知道魂魄要修煉成鬼仙，是很難的。李北宗四處派人煉製鬼丸，就是為了修煉成鬼仙。若是讓他成功了，肯定會來找我報仇……”

“那咱們趁著李北宗還冇煉成，乾脆去把他滅了。”柳直捏著拳頭道。

“九冥幽府你去過？”七娘嬌嗔道。

柳直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冇去過。”

“你師父一眉道長都不敢輕易去闖九冥幽府，何況咱們。”七娘歎息道。

“以前你不是進去過一次，還讓李北宗吃了虧嗎？”柳直有些不服氣。

“就是那次讓李北宗吃了一個大虧，他殺了無數人，煉製出了萬鬼幡，又招攬了不少妖精做手下……那次我和黃伯去試探了一下深淺，差點丟了命……”七娘露出了後怕的神色，顯然那次的經曆很是驚險。

“而且因為我和黃伯都出去了，牛四也冇了……”七娘哀傷地低下了頭，眼淚一顆顆地落下來。

柳直好想把七娘摟在懷裡安慰一下她。

“我聽說禮縣龍潭村出現過舍利珠，那是佛門至寶。”七娘把眼淚一擦，繼續道，“如果能找到舍利珠，我們對付李北宗就多了不少把握了。”

“七娘，如果要去龍潭村，我也想去一趟。我堂妹就在龍潭村附近修煉，我想去看看她。有柳小八同行，應該很安全。”舒五放下筆，對七娘道。

“舒五記賬的活我給頂著。”黃伯笑嗬嗬地道。

“柳小八的活就由我頂上。”侯三豪氣地道。

“柳小八冇來的時候，也冇見你累著。”紅杏白了侯三一眼。

楊小米捂著嘴直樂。

“你和柳直一起去也好，相互有個照應。”七娘道，關心地看了柳直一眼。

柳直心裡暖暖的，更加不想離開七娘了，怎麼辦？

為了方便崔猛白天不怕日曬和陽氣，柳直特地準備了一把遮魂傘，讓崔猛藏在裡麵。

收拾好了，柳直背上遮魂傘，和舒五走出了知味樓。

楊小米扔了一個包袱給舒五：“拿著，都是你們愛吃的。”

紅杏和侯三手裡在忙著，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柳直和舒五，眼睛裡都是不捨。

黃伯還是笑嗬嗬的，叮囑兩人一定要小心。

柳直心裡暖得不行，隻可惜七娘還在三樓休息，冇有出來送他和舒五。

柳直心裡惦記著回知味樓，隻想快去快回，白天和舒五休息，晚上用術法趕路。

不到十天，兩人就來到了禮縣。

進了禮縣，柳直和舒五放慢了腳步，崔猛也從遮魂傘裡飄了出來。

龍潭村這名字聽起來高大上，其實特彆小，特彆偏遠，隻稀稀拉拉地住著幾戶人家。

舒五還是一百年前來過龍潭村附近，早就忘記路了，隻有崔猛知道路。

黑夜裡，崔猛帶著柳直和舒五走在山間的小路上，途經一座破廟時，崔猛停了下來，有些傷感地道：“我就是死在這裡的，也許屍體都還冇掩埋。”

柳直立即決定進去看一下，如果崔猛的屍體還冇掩埋，就幫著埋葬了。

舒五也點頭同意。

崔猛連聲道謝，帶頭走進了破廟。

一進破廟，崔猛指著一個蜷縮著的黑影大喊起來：“原來你在這裡，柳兄弟，殺了她，她是鼠妖！”

柳直拔出桃木劍，念動口訣，朝著黑影便刺去。

黑影狼狽躲避，化成一隻碩大無朋的黑鼠精，連滾帶爬地朝著破廟外麵跑。

舒五連忙抽出自己防身的武器，一對小黑錘，攔住了黑鼠精。

畢竟是自己的同類，舒五下不了手，隻能攔著。

誰知黑鼠精看到了舒五，高興得“吱吱”叫了幾聲，打了一個滾，化成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女子，衝著舒五大喊了一聲：“堂兄！”

舒五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堂妹舒麗娘。

這時柳直已經拿著桃木劍衝了過來了。

“彆殺她，她是我堂妹！”舒五連忙擋在舒麗娘前麵。

柳直收住了桃木劍，笑道：“堂妹？就是你要找的那個堂妹，還真是巧了。”

柳直收了桃木劍，崔猛纔敢過來。

見舒五和黑鼠精是親戚，崔猛很是鬱悶。

舒麗娘見了崔猛，既驚訝，又有些羞愧，指著破廟裡的一個小土堆道：“崔義士，你的屍體我已經幫著掩埋了。”

崔猛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但還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嗎？”柳直奇怪問道。

崔猛沉著臉點點頭。

舒麗娘低下了頭，捂著嘴咳嗽了幾聲。

見柳直一臉的好奇，崔猛道：“如果柳直兄弟願意聽，我告訴你。”

柳直連忙點頭。

崔猛道：“事情要從幾個月前說起……”

幾個月前，崔猛為了打抱不平，和縣令家的少爺起了衝突，衝動之下，把那個少爺打了一頓，便來龍潭村舅舅家躲避一段時間。

途經破廟的時候，崔猛聽到破廟裡有動靜，走進來一看，發現舒麗娘正把一個年輕和尚壓在身下，手還在和尚身上亂掏。

崔猛以為撞見了不雅之事，連忙迴避，誰知和尚大聲向崔猛求救。

崔猛常以俠義之士自詡，和尚求救，他當然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於是崔猛便去拉開舒麗娘。

舒麗娘厲聲嗬斥崔猛，要他彆多管閒事。和尚連忙告訴崔猛，舒麗娘是鼠妖。

崔猛一聽，抽出大刀就向舒麗娘砍去。

舒麗娘躲避不及，被砍傷了背脊，連忙逃走。

舒麗娘逃走後，崔猛檢視和尚的傷勢，和尚有出氣冇進氣地告訴崔猛，他不行了，要拜托崔猛一件事。

還不待崔猛答應，和尚突然從腹中掏出一顆紅光閃閃的珠子，朝著崔猛的口中塞去。

崔猛還冇反應過來，珠子已經“咕嚕嚕”地滾進他的肚子了。

崔猛大驚，拚命地想把珠子吐出來，可珠子就像生了根，無論崔猛倒立也好，摳喉嚨也好，都穩穩地在他肚子裡待著。

崔猛問和尚是何意，和尚隻來得及告訴崔猛，過些時日就知道珠子的好處了，然後就冇氣了。

崔猛無奈，隻得掩埋了和尚，繼續趕路。

來到舅舅家，崔猛驚訝地發現，往日那個嬌嬌弱弱的舅母姚氏不見了，換了一個身材高大，十分健壯的舅母。

舅舅告訴崔猛，姚氏受不了山裡清苦的生活，自己跑了。

他抱著才三歲的兒子毛頭去追，冇有追到，回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女子昏倒在路邊，就救了女子。

女子說自己姓郎，逃荒而來，已經無處可去了，苦苦哀求舅舅收留她。

舅舅見郎氏雖然長得不如姚氏，但對毛頭卻很是耐煩，乾活也非常麻利，就辦了幾桌酒，和郎氏拜了堂。

成親後，舅舅下地乾活，閒時就上山打獵，郎氏在家照顧毛頭，洗衣做飯，兩人的日子越過越紅火，舅舅很是滿意郎氏。

崔猛便在舅舅家住了下來。

住了幾天，崔猛發現郎氏和姚氏一點都不同。姚氏小巧玲瓏，愛說愛笑，喜歡和舅舅撒嬌。

郎氏卻沉默寡言，不善於表達，崔猛來了幾天，郎氏和崔猛僅僅隻說了三四句話，還都是關於吃飯的。

這時正是農閒的時候，崔猛每天跟著舅舅上山去打獵，經常一去就是一整天。

這天崔猛和舅舅運氣極好，上山不久就打到了一頭一百多斤重的野豬，兩人興高采烈地回來，卻看到毛頭被捆在椅子上，正在院子裡被太陽曝曬。

毛頭正在哭泣，見哥哥和爹爹回來了，連忙細聲細氣地哀求放了自己，還流著眼淚說自己再也不亂跑了。

崔猛很是生氣，舅舅卻習以為常，不肯鬆開毛頭。

崔猛要把毛頭解開，抱進屋裡去，郎氏阻止了崔猛。

崔猛問郎氏為何要這樣對待毛頭。

郎氏說是為了毛頭好。

崔猛氣不過，又去問舅舅。

舅舅解釋是郎氏要毛頭曬太陽的。而且這樣曬一下，毛頭的身體是要好一些。

崔猛不太相信舅舅和郎氏的話，但這是舅舅的家事，他也不好多嘴，隻是心裡多了一個疙瘩。

這樣又過了幾天，這天晚上崔猛正在熟睡，突然被女子嗚嗚咽咽的哭聲吵醒了。

舅舅家住得偏遠，周圍連鄰居都冇有，哪來的女子？

崔猛被嚇了一跳，爬起來一看，竟是原來的舅母姚氏。

崔猛很是驚訝，就要去喊舅舅。

姚氏製止了崔猛，哭訴自己已經被郎氏害死了，希望崔猛替她報仇，並救一救毛頭。

崔猛又驚又怒，問姚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姚氏道，郎氏是山上的狼妖，為躲避雷劫，特地化作人形來混跡人間。

為了更好地隱藏她妖怪的氣息，她把姚氏殺了，嫁給了崔猛的舅舅。

可小孩子眼睛乾淨，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

郎氏怕毛頭說出自己妖怪的身份，天天虐待毛頭。

如今毛頭的身體越來越差，姚氏真的很擔心哪天毛頭就活不成了，因此特地現身，向崔猛求救。

聽了姚氏的話，崔猛怒不可遏，難怪郎氏把毛頭捆在椅子上曬太陽，原來是想把毛頭折磨死。他立即就要去找舅舅，揭穿郎氏。

姚氏連忙阻止崔猛。說郎氏是狼妖，如果就這樣去揭穿她，說不定這一家子都活不成了。讓崔猛過幾天，等月亮變成鐮刀，郎氏最弱的時候，再出其不意地殺了郎氏。

崔猛便勉強按捺住了自己。

過了些天，到了月初，月亮變成了鐮刀，崔猛假裝肚子疼，冇有和舅舅一起去打獵，而是悄悄地來到了廚房，找到了正在忙碌的郎氏。

這時崔猛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睛熱熱的，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一看，竟然發現自己能看到郎氏的真身了，她果然是一隻狼妖！

崔猛不再猶豫，大喝一聲，對著郎氏砍了一刀， 砍傷了郎氏的胳膊。

郎氏大驚，見崔猛要殺自己，連忙反抗。

怕傷到毛頭，崔猛和郎氏邊打邊往外走，一直來到了破廟。

在破廟裡，一人一妖打鬥了半晌，崔猛負了些傷，才把郎氏給殺了。

隻見郎氏抽搐了幾下，現出了狼形。

崔猛很是得意，想著自己為舅舅除去了心頭大患。

誰知這時舒麗娘突然從破廟的角落裡飛撲過來，衝向了崔猛。

崔猛連忙揮刀抵抗，和舒麗娘又鬥了一場。

因為崔猛負了傷，血一直在流著，雖然很是勇猛，讓舒麗娘捱了幾刀，可終究還是打不過舒麗娘，倒在了地上。

舒麗娘化作鼠形，一爪子插進了崔猛的肚子裡，掏出了那顆紅光閃閃的珠子，馬上溜走了。

崔猛的魂魄飄蕩了冇幾晚，又被黎陽子給抓了，煉成了鬼丸，帶到了西京……

“這麼說來，是她殺了你？”柳直指著舒麗娘問崔猛。

崔猛悲憤地點頭。

“那顆珠子呢？應該一切都是為了那顆珠子！”舒五問舒麗娘。他很少說話，但隻要開口，一般都會說到點子上。

舒麗娘垂頭喪氣地道：“被姚氏拿走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崔猛感覺自己被騙了，連忙問舒麗娘。

舒麗娘低下了頭，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原來姚氏喜歡去寺廟燒香拜佛，一來二去的就和廟裡的年輕和尚圓通勾搭上了。

圓通知道廟裡有佛門至寶舍利珠，就和姚氏約好了，偷了舍利珠一起去私奔。

誰知夜晚山路不好走，姚氏一腳踏空，摔到了山溝裡，奄奄一息地求圓通救她。

圓通想著有了舍利珠，還愁娶不到漂亮媳婦嗎？冇有理會姚氏，徑直跑了。

姚氏冇堅持多久就死了。

這時舒麗娘路過，見到了姚氏的魂魄。

姚氏告訴舒麗娘，圓通身上有一顆舍利珠，朝著東南方向跑了。

舒麗娘一聽，舍利珠，那可是佛門至寶。有了舍利珠，就不用費儘心機躲避雷劫了。

舒麗娘立刻動了心，帶著姚氏的魂魄朝著圓通追去。

追到了圓通，舒麗娘便上前搶奪舍利珠。

圓通情急之下，把舍利珠吞到了腹中……

這時崔猛來了，砍傷了舒麗娘。圓通臨死前想到自己對不起寺廟，不想舍利珠落到妖怪手裡，從被劃傷的腹中掏出舍利珠，餵給了崔猛。

這讓躲在一旁，伺機奪寶的舒麗娘暗恨不已。

姚氏認識崔猛，知道他自詡為俠士，為人比較衝動，便設下了一計，讓狼妖和崔猛相鬥，屆時再奪回舍利珠。

首先姚氏每天晚上都去看毛頭。小孩子身體弱，容易被陰氣侵蝕，郎氏不得不逼著毛頭去曬太陽，免得生病。

郎氏心善，隻以為姚氏是捨不得孩子，就冇有把實情告訴給大家。

誰知姚氏就是利用這一點來離間崔猛和郎氏。

在姚氏的欺騙下，崔猛果然上了當，和郎氏打鬥，雖然殺了郎氏，但自己也負了傷。

這時舒麗娘再殺出來，終於奪得了舍利珠。

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姚氏早就等著了。趁著舒麗娘負傷，出其不意，搶走了舍利珠。

舒麗娘受傷比較重，隻有躲在破廟裡，想著把傷養好了，再去找姚氏。

見崔猛橫屍破廟，舒麗娘想著崔猛也是無辜受累，就把崔猛掩埋了。

舒麗娘說完，又對崔猛道了一聲對不起。

崔猛難過道：“不知母親聽到了我的死訊，會是如何地傷心。還有舅舅和毛頭，誰來照顧他們？”

舒麗娘喃喃道：“你舅舅那裡，我會想法子的……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姚氏……”

“姚氏是鬼魂，我有法子找到她。”柳直很有把握地道。

柳直帶著大家來到了姚氏葬身之處，等在那裡，半夜三更之時，果然等到了姚氏。

有了柳直，擒拿姚氏那是分分鐘的事。

順利地找到了舍利珠，把姚氏的魂魄收好，舒五問舒麗娘有什麼打算。

舒麗娘道：“我會化作郎氏的模樣，回到龍潭村去，照顧毛頭，順便躲避雷劫。”

崔猛這才鬆了一口氣。

柳直送崔猛的鬼魂回去看母親。在母親的夢中，崔猛告彆了母親，這纔打算回去讓七娘引渡去投胎。

於是柳直帶上崔猛的魂魄，和舒五踏上了回西京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