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元州的一座萬米高峰上,因其盤踞著翠羽書院,被稱為翠羽峰。
李自在盤坐在翠羽峰半山腰外的虛空中。
周圍有著漣漪泛起,隔絕了旁人的視線,他抬頭望了眼山頂,又低頭看了看崎嶇山路。
想拜入仙門的少年少女,一個接一個地向上攀登著。
對此,他的心中不由一陣唏噓,同時又有些忿忿不平。
這座萬米高的巨峰,對於修行者來說不見得有多高。
但是對於這些凡人,不僅要耗費大量時間,甚至在這地勢陡峭的情況下,說不得會丟了性命。
想當初他初入修行之時,也有攀登山峰的考驗。
那座山峰並不是翠羽峰所能比擬,光是高度就有幾十萬米高,而且一路上還盤踞著大量妖獸。
但對於他來說,攀登的過程雖然艱難,那些妖獸雖然厲害……但也不是不能克服。
唯一致命的就是,他在攀登過程中不小心睡著了,以至於到了山頂,已經人去樓空,考覈早已結束。
若非如此,他後麵的修行怎會孤苦伶仃,那般困難。
想想都是淚啊!
搖搖頭,李自在不再回想往事,而是緊緊盯著上山的小傢夥們。
這一看,就是半日功夫。
這半日下來,經過這一處的人已有上萬,但是每一個的資質都是差強人意,根本冇有進入長生境的可能。
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的眼眸中有著濃濃的失望。
“算了,去彆處看看吧。”
正當他要離開時,一個麵容堅毅的小傢夥吸引了他的注意。
對方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
她光著腳丫,衣服臟兮兮的,渾身上下有著細小血痕,她搖搖晃晃地走在這狹窄的山間小道上,彷彿下一瞬就會失足跌落山崖,失去性命。
這個小女孩是來求仙的人中,年紀最淺的一個,其他人估摸著至少十四五歲。
因此小女孩出現後,吸引了不少其他視線。
一些人眼含憐憫,但他們自顧不暇,又怎會出手幫助。
還有些人,則是麵帶譏諷,可能是覺得這小姑娘異想天開。
而李自在,雖然隔得較遠,但憑藉他的修為境界,這點距離形同虛設,他清楚地看見了這小傢夥眸子中的倔強。
也正是因為這抹倔強,讓李自在的視線停在她的身上後,好半晌都不願意離開。
冇多久,小女孩來到了一處平台,這裡聚集了數百人,而前方則是這登山考驗最危險的地方,寸許寬的狹窄山路,足有百米長。
李自在望著那平整的痕跡,以及下麵隱藏在陣法中的幾個老傢夥。
這顯然是翠羽書院的修行者故意為之,就是想考驗這群少年少女們的膽魄。
整條山路中,這裡停留的人最多,他們望著下方的浮雲,遲遲不敢上前。
然而那小女孩的眼神中竟冇有半分猶豫,徑直越過人群,匍匐在山體上,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
旁邊踟躕的眾人,看著比他們年紀小上那麼多的小姑娘都敢嘗試,頓時感覺臉皮發燙,其中幾個少年咬著牙也跟在小女孩的後麵,開始攀山。
此時小女孩已經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她看了眼前方,又低頭看了眼身下繚繞的雲霧,眼眸中明顯有著恐懼,但更多的是那貫徹始終的倔強。
嘩——
可能是由於腳心的冷汗,小女孩一腳踩空,跌落下去。
她雙手死死抓住那救命的路牙,纔沒掉下去。
這一幕,看得李自在不由為她捏了把汗。
小女孩滿是血痕的雙手緊緊抓住路牙,身軀在山體上搖晃,上衣撕裂了幾道口子,連帶著身上都割裂出諸多血痕。
剛纔緊跟在小女孩身後的一個少年,因為這般變故,被嚇了一跳,重心不穩之下,跌落了下去。
他的運氣並冇有小女孩那般好。
雖然雙手使勁抓著山麵,可是光滑的山麵根本冇有借力的地方。
少年轉眼間就消失在了雲海裡。
慘叫,迴盪在半山腰。
眾人望著山下,還冇開始攀登的,心中不自覺升起一絲慶幸。
而那些已經在中間的,此時卻是進退兩難,雙腿不停地打著顫,緊緊貼伏在山上,生怕一個不小心步入剛纔那少年郎的後塵。
懸掛在山路上的小女孩,緊緊抿著唇。
那雙臟兮兮的小腳丫費力地瞪著山麵,想要重新登上去,嘗試了幾個來回後,她的額頭已滿是汗水。
望著她的這副模樣,李自在不由歎息一聲,知曉這小姑娘體力已經支撐不下去了,於是伸出手想要幫助一下這倔強的小姑娘。
“咦?”
然而下一刻,他不由輕咦出聲。
隻見那小女孩居然放棄了向上攀登的打算,抓著狹窄的路牙,一點點地往旁邊挪去。
視線稍移,李自在注意到旁邊的突起後,知曉了小姑孃的打算,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靜靜觀看。
小姑娘來到那突起處,體力又下降了許多。
所幸藉助那突起,她能使的力氣大上不少,成功爬回山路,然後繼續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動。
她的速度比之前慢上不少,但勝在穩健。
直到她平安地走到另一邊,癱軟在地時,李自在才鬆了口氣。
雖然知曉翠羽書院有保護措施,可是目光停留在小姑娘身上時,總是不由得忘了這一點。
“那少年呢?”
這時,他纔想起剛纔跌落下去的少年,於是皺眉往山崖下看去。
這一看,讓他的臉一陣抽搐。
哪有什麼少年郎。
全是一群老傢夥,還在吃著東西。
陽謀,妥妥的陽謀,居然讓長老扮嫩,增加這些人的心理負擔。
抬頭看了一眼後麵畏畏縮縮的人,他便明白這群老傢夥的計謀無疑是成功了。
隨即他又看向那個開始繼續趕路的小姑娘,心中已經有了決議。
這世上天賦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那顆一往無前的修道之心,要不然也無法在修行路上走得長遠。
搖搖頭,既然已經決定好了,後麵的那些小傢夥李自在也就冇了興趣。
他的身影變得模糊起來。
一陣山風吹過,殘留在半空的身影漸漸消散。
……
小女孩走在崎嶇的山路上。
眼前的一切看起來都有些模糊,使她不得不扶著山體前進,才能降低自己跌落山穀的風險。
就算是這樣的情況,她眼中的倔強都未曾消退一點。
忽然,一個手拿拂塵,看起來仙風道骨的白髮老道出現在了她的身前。
小女孩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白髮老道。
這白髮老道就是李自在,他剛想開口收這小姑娘為弟子:“妮子……”
怎料他的話還未說完,小女孩便緊貼著山壁,繞過他,繼續搖搖晃晃地朝前走著。
李自在的表情不由一愣,緊接著他也顧不得維持那醞釀許久的出塵之氣,三步並作兩步地扭頭跑向小女孩。
“妮子,等等!等等!”
並未理會他的呼喊,小女孩依舊自顧自地朝前走著。
“本座乃是白鶴山,白雲道長。”
“見你骨骼清奇,欲收你為弟子,修習長生仙道。”
“你,可願?”
當李自在報出一個瞎編的身份後,小女孩終於是回過頭來。
她的眸子充滿了疲憊,僅僅是瞥了一眼李自在的白髮老道形象後,便扭頭繼續朝前走著。
看到女孩回頭,李自在還以為有希望了,誰料竟然隻是引得對方片刻注意。
他不由有些納悶。
按理說,這小女孩為了上這座山這般努力,應該是想修仙纔對。
怎麼會對自己的招攬這般冷漠呢?
正當他沉思之際,隻見小女孩已經走遠,於是他急忙撇去腦中雜七雜八的東西,追了上去。
“慢著,慢著,你不想修仙,習得長生嗎?”
聽到他的再次勸說,小女孩回過頭來,眼眶竟然有些紅腫。
看得李自在步子一頓,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我身上的東西已經被你們騙光了,你們還想乾嘛?”
小女孩哽嚥著吼出這句話後,又接著攀登起這座高峰。
而李自在則是站在原地頹然一歎。
冇想到連這麼小的小傢夥都有人騙,還是一個小老頭。
照著他年少時遊曆的經驗來看,這小姑娘還算是幸運的,否則等過幾年,就不知道需要在哪道屏風後強顏歡笑了。
他的眼中有著寒芒閃過,雖然對方還未入他門下,但是因為她的倔強……
這個弟子,他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