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的錢收買我的人,李樂,你總是比我想象的更聰明。”鄭希輕輕柔柔地微笑,眼波流轉間,卻帶了一絲讓人心寒的詭譎。
李樂收斂心神,誠惶誠恐地道:“借花獻佛而已,鄭太太不要見怪。”
“不用做戲,李樂,你膽子向來不小。”她冷笑道:“你很聰明,也許太聰明瞭些。”
玩弄著長長的捲髮,鄭希緩緩道:“你這麼不聽話,我該拿你怎麼辦好呢?”
夜色如水。
她的眼波竟似要將這一切化作寒冰。
“要我聽話很容易。”不著痕跡地躲開她審視的眼光,李樂大大方方的伸出右手,微笑道:“為了保質保量完成任務,我再次申請五十萬置裝費。”
直直瞪他良久,鄭希冰寒的目光終於有了鬆動,寫了支票丟過來,她淡淡道:“記著,一個月。”
心滿意足地收好支票,李樂趕前幾步幫她拉開大門,陪笑道:“明白明白,鄭太太,我送您出去。”
“不用,我自己下去。”對他的殷勤毫不領情,鄭希徑直出門。
李樂攔住她道:“還是我送你吧,你的車開不進來,這一片很亂的。”
停下腳步,鄭希挑眼斜睨,“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又想什麼鬼主意了?”
李樂叫起撞天屈來,“小希,我是關心你,昨天晚上那個趙什麼強就是在樓下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我怕你出事!”
看他委屈不已的樣子,鄭希漾開一絲溫柔的笑容,附身在他麵頰上輕輕一吻,含笑道:“小壞蛋,算你有心了。我帶了人過來的,不會有事。”
摸著餘香猶存的左頰,李樂目送鄭希離去。
車子發動的聲音漸漸遠去,小巷重新陷入沉靜。
仔仔細細把支票放進錢包,再把錢包和高價做好的證件揣到貼身的口袋裡,李樂打開窗子,深深吸了口氣。
今夜花好月圓,良辰美景奈何天。
他的心情更是無奈到一塌糊塗。
絕色美女,高額支票,生死不明的李,再加上一幕當場斷手的血腥戲碼,所有的一切,基本可以用兩個字來概括——麻煩!或者更確切點,陰謀!
李樂敢擔保,在鄭希眼裡,他的小命基本和街邊零售的一元保險套同一命運,用過即毀。
作為一枚用過即丟的一次型便宜棋子,他應該何去何從?
仰望著清冷的月色,李樂惡狠狠的一齜牙,站上了窗台,然後,悶聲不吭往下爬。
“老子要跑路!”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李樂不奸不盜,隻是想弄明白鄭希把人佈置到什麼地方!
抱著下水管艱難地往下蹭,蹭到半途,他鬱悶地抬眼望天。
難道是他殷勤獻得不夠?
下麵依著牆壁吸菸的,正是兩尊門神之一。照鄭希的說法,他應該在正門,怎麼居然跑到後門來了。
倒黴啊!
李樂緊緊抱著下水管,就這麼不上不下地懸在了半空中,滿心指望這位趕緊吸完煙,換個地方站,好讓他安全著陸。
眼巴巴瞧著他吸完一支菸,李樂正高興,哪想到他又挑出一根再接再厲地抽了起來。
摟緊了下水管,李樂兩眼無神。
蜘蛛俠就是這樣煉成的!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將這一段翻來覆去背了十來遍,李樂終於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下麵那位估計煙抽完出去買菸了。
抓緊時間,他以最快速度溜了下來。
腳一踏上實地,李樂左右看看,選了一個離大路最近的方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悶頭直進,攔了一輛的士,他數也不數,從錢包裡掏出一大疊錢往前座上一拍,急聲道:“師傅,去碼頭。”
到了碼頭,他連忙買了去澳門最近一班的船票。
直到船開動,李樂的心終於慢慢平靜。
第二天,他已經站在澳門街頭。上次從C市跑到X城,李樂前前後後計劃了一個月,這回從X城跑到A市,他隻用了一個晚上。所謂熟能生巧,這正是最好的明證。
A市麵積不大,卻有一樣東西馳名國際——賭。
**說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李樂這樣勤勞樸實的五好青年,自然不會沾染這等惡習,秉承領袖遺訓,他找了一家比較偏遠的小賭場,成為一名光榮的賭場保安。
為了彌補清秀有餘,威猛不足的外形,李樂特地去剃了個光頭,再搞了一副大墨鏡戴在臉上,並且時刻注意保持咬牙切齒的凶悍形象。
第二天,當他這副打扮走進賭場的時候,果然效果非凡,見者退避,所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頗有羅西過紅海的風範。
果然是“人要衣裝”啊,李樂大大地感慨著,一邊朝保安室走了過去。
纔到門口,一個麵色不善的大漢攔住了他,“兄弟,有何貴乾?”
“啊?”李樂呆了呆,連忙取下墨鏡,笑道:“大哥,我是阿樂,昨天剛來的保安,和黃仔搭班那個。”
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大漢皺著眉往裡麵吼了一嗓子,“黃仔,你出來認下。”
黃仔應聲出來,鼓著眼睛看了又看,張大嘴直樂,“阿樂,你小子搞什麼,怎麼弄成這副鬼模樣。”
跟著他進了屋,李樂摸摸光頭,訕笑道:“你不是說我樣子太秀氣了震不住人嗎,我特意想搞得威猛點。”
黃仔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這模樣蠻能唬人,跟前天你剛來的時候簡直就是兩個人,要是不取下墨鏡,估計你媽都不認識你。”
李樂微笑著扶了扶墨鏡。
他媽認不認識他不重要,關鍵是鄭希不要認出他。
保安的工作比李樂想象的輕鬆的多,來了好幾天,他都是和黃仔一起,站在牆邊乖乖地做壁草。
黃仔年紀比他大上兩三歲,性子卻毛躁得像個孩子。也許是賭場這個特殊環境的影響,他十分嗜賭,但是手裡又冇什麼閒錢,所以他的愛好就從賭錢變成了看人家賭錢。
本來他喜歡怎麼樣都是他家的事,可是這人偏偏喜歡在李樂耳邊聒噪不休。
“阿樂,快看快看,那個胖子手氣真好,一把贏了五萬。”
“阿樂,瞧那個禿頂老頭,褲子都輸冇了,哈哈哈!”
“阿樂,……….”
李樂很無奈地歎了口氣,“人家賭錢,真不知道你興奮個什麼勁!”
正好左邊梭哈的台子突然一陣躁動,他連忙指給黃仔,“那邊好像出事了,快去瞧瞧!”
打發走他,李樂換了個舒適的站姿,準備好好補眠。哪料到黃仔跑過去看了看,很是興奮地又跑了回來,“康公子!是康公子!快來看,絕對的豪賭!”
“唉!”李樂冇好氣地搖搖頭,跟著他走了過去。
說是豪賭有些誇張,不過一把梭哈賭上六十萬,無論如何都不算小了。
可是,賭的不是他的錢,冇有緊張感;一堆花花綠綠的籌碼,怎麼看也冇有大捆大捆的現金刺激,略略掃了幾眼,李樂立刻冇了興趣,向黃仔打個招呼,轉身往外走去。
“康公子好氣魄,不過我想換個賭注!”
“好啊,你想賭什麼?”
嗯?嗯!
猛地停下腳步,李樂有些詫異地回頭,這個聲音清脆圓潤,分明是個女孩,可是那人怎麼稱呼她“康公子”?
從他這個位置,隻能看見那位康公子的背影,短短的頭髮,筆挺的西服,光看背後,李樂真的很難想象這會是一個女孩。
難道隻是一個聲音像女孩的男人?
他有點迷糊了。
“要是你贏了,六十萬拿去,我另加四十萬,要是你輸了,不好意思,康公子你乖乖陪我一夜!”
“啊?”李樂詫異地低叫出聲,一把抓住旁邊的黃仔,小聲問道:“那個康公子男的女的?”
“女的啊。”黃仔滿臉亢奮,注意力完全被這場賭局吸引了過去。
愣愣抬頭,正對上“康公子”微帶惱怒的眼神。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呼吸幾乎停滯。
那是怎樣的一張麵孔!
濃黑的眉,高挺的鼻,豐厚的唇,大氣到甚至能稱得上俊朗的五官,配上那蜜色的肌膚,組合成一張英氣的麵孔,可是那雙黑白分明,寒光瀲灩的眸子,卻將這份英氣變成了驚心動魄的豔!
美人有兩種,一種美得中規中矩,雪肌紅唇,巧笑嫣然,但除了一句籠統的“漂亮”,不會留下任何印象;另一種你也許根本說不出她什麼地方美,可是絕對能讓你一見難忘,就此銘刻於心,朝朝暮暮癡纏心底。
前一種叫佳人,後一種則叫絕色!
而他眼前的“康公子”,正是不折不扣的絕色!
直到憋悶的肺部他嚴重抗議,李樂終於恢複了常態,此時康公子早已移開眼神,全神貫注地看著手上的牌。
“阿樂,你說誰會贏?”黃仔碰碰他,緊張地道。
換了一個能欣賞到康公子倩影的位置,李樂專心地品評美人,根本冇有注意黃仔的問題。
“彆看了,再看也冇你的份!”黃仔不滿地給他一個手捶,說道:“我問你話呢!”
“這個嘛。”李樂心不在焉地敷衍道:“看牌應該是對方贏,不過最後結果應該是康公子贏。”
話一出口,康公子飛快的抬頭瞄了他一眼,明眸斜挑寒煞逼人,偏在那一勾一轉間,硬生生透出一股滲入骨髓的媚!
冰與火的交融,四周傳來明顯的抽氣聲,而正麵相對的李樂,在全身溫度瞬間提升的同時,閉眼,轉身,急速離開。
絕色美人,自有梟雄權貴相伴,落魄如他,還是及早抽身的好,沉迷其中不過自尋煩惱。
吸氣、吐氣,吸氣、吐氣……躁動的情緒逐漸平複,不知過了多久,黃仔激動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阿樂,你猜得真準,康公子贏了!”
李樂還他一個笑臉,繼續周公之旅。
誰贏誰輸,與他有什麼相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