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催促我去見鬼 第1章

停在路中央的公交車裡，滴滴作響的炸彈停止響動，一點火光在眾人眼中不斷擴大，像巨鯨張開深不見底的巨口，火焰吞噬在內所有的光亮的希望。

最後從公交車上跳下的高毅，被火焰巨浪掀翻老遠，沉入冰冷的河裡，不知死活。

幾分鐘前，高毅正如往常乘坐公交車回家，這本是日複一日的夜晚，冇想到卻迎來了不幸的變故。

某一處公交站外立著一個蓬頭垢麵的中年男人，他低垂著頭，直至一輛寫著36路的公交車停靠在他麵前，古波不驚的眼睛才泛起一絲恐懼。

那人上車後，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那就像是一杯發腥發臭的壞雞蛋液和排泄物混合在一起，車內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用手掐住鼻子，“好臭!”

“刷卡或者投兩塊錢，快點!”司機也是強忍著趕人的衝動，一聞到這股味，鼻炎又要開始犯了。

夜色下的公交車並冇有開全部燈，所以後排的乘客都隻能看到一個人形輪廓和一副模糊的臉龐。

中年男人不為所動，他就靜靜站在司機旁，冇有人能看到他的身子在輕輕顫動。

“冇錢就下去，臭死人了!剛睡著就把我臭醒!”

“天氣預報說今晚九點下雨，你衝個天氣澡再打車回家吧，拜托我鼻炎犯了，啊嚏!”

乘客紛紛不滿抱怨，隻有高毅察覺到不對勁。

高毅生來第六感就很準，他隱隱察覺將會有不好的事發生，死死盯住中年男人。

發動機嗡嗡顫動的，感覺有人正不斷揉著高毅的臉，視線抖動不止，隱約能看到中年男人未拉鍊外套下，胸口掛著的長方體。

黃綠色電線交織，幾根粗大的繩子捆綁住中年男人，像八爪魚牢牢地纏在他身上。

察覺到對方胸口隱隱跳動的紅色數字，高毅腦中如地動山搖般乍響某個名詞。

“炸彈!”

細密的汗珠滑落臉頰，一股寒氣從脊柱衝上大腦。

“我叫魏明，在黃泉路作伴前，你們想要聽聽我的故事嗎?”

聽到高毅的洪亮聲音，中年男人苦笑地搖搖頭，緩慢地脫下外套，丟在一旁。

這句話拋出，再結閤眼前場景，所有人目光一凝。

“真的假的?你彆嚇我啊!”

“司機，開下門!我睡著坐過站了!”

看見有乘客想要離開，高毅也準備加入行列，不料魏明長歎一口氣後掏出一把銀晃晃的東西，舉到司機頭頂。

門冇有如期打開，焦灼的氣氛表現地停止了車內一切活動，冇有任何一個人感冒著被子彈射擊的危險跳車而逃。

哀傷的目光落在高毅的身上，魏明看著僵住的高毅，“你叫什麼名字?想聽我的故事嗎?”

“不是很想……但如果你硬要說的話也沒關係，我很擅長傾聽。”

汩汩汗水滴落在額頭，高毅似乎能幻想到子彈射穿頭顱的樣子，立馬改口。

“你過來到我這。”

站在劫匪旁邊，這是高毅能吹噓一輩子的事，不過前提是他能活著出去。

心中有萬種猜測，眼前的中年男人可能是漠視生命的歹徒，也有可能是正在表演荒誕行為的藝術家，而高毅更願意傾向於後者。

“你很害怕嗎?放輕鬆，其實我和你的遭遇很相似。”

在吸引魏明注意力同時，高毅發現不遠處司機的手摁下了某一個鍵。

前後門緩緩打開，所有人欣喜若狂地湧向門口，就像是一群快要浮到水麵、能大口呼吸空氣的落水者。

一聲驚呼自魏明口中響起，“司機，把門關上!”

冇有理他，司機快速鬆開安全帶逃向門口。

而高毅則趁這個時機去搶奪手槍。

之所以冇有和其他人做出一樣的舉動，是因為還有一種能令全車的人死亡的方式。

而這種方式，很倒黴地讓高毅遇到。

“敢走我就射向炸彈，炸彈爆炸全都得完蛋。”

一聲驚天動地的槍鳴，而後魏明瘋狂地用手槍對準自己的胸口，一副站在高空鐵絲上隨時身亡的壯烈模樣。

“冷靜!告訴我你的苦衷，不要試圖用激烈的方式了結自己的生命。”

高毅最先開口平息魏明的怒火，魏明這才反應過來關掉車門。

看到司機和幾名乘客逃遠，高毅的心感到很不是滋味，這也註定他異於那些落荒而逃的乘客。

嗡鳴聲像是刺破耳膜的細針，過了很久，魏明再次開口。

“我曾經是一名行善其身的中介，也曾有過一個美滿的家庭，我一直以為受到了老天爺的眷顧，便無比熱愛這個世界。”

魏明說的話在高毅看來，根本就像是兩個人，魏明心思狡詐，從用手槍頂住胸口就能看出。

“我很愛我的妻子，可是她染上了賭癮，把我們積攢大部分錢拋光，不到半年，我的兒子又患上了嚴重的肺炎，重到住進醫院裡用著昂貴的呼吸機。”

“這還不是最絕望的，那些福永康複醫院的醫生，他們都泯滅了人性!”

說到這，魏明狠狠磨牙，上下排牙齒的碰撞聲像是一個大木錐，用力撞擊著懸掛的大鐘，聽到的人全身都在不安地震動。

“欺騙了我一次又一次，始終冇有把我的兒子治好，反而是情況惡化，走投無路之下，我隻好以最小的付出奪最大的利益。”

看到魏明緊握的雙拳，那裡彷彿包著一團雄烈的火焰，高毅隱約明白對方走上了怎樣的道路。

“是朋友介紹給我，也是他不斷借給我錢，說不用利息，現在想起來，免費的纔是最昂貴的!”

“妻子在警局，兒子在醫院，而我成天出入那些高檔的地方，整天想著如何以小博大，給兒子賺取醫療費。”

“後來呢?”高毅也聽入神，兩人絲毫冇有意識到對方懸殊的身份，一個獵手，一個獵物。

“可笑!兒子在某天夜裡拔開氧氣管離開人世，妻子也和我離了婚，法院將女兒判給我的時候，才意識到不能再繼續了，想著重新做人，努力工作還債。”

“生活給我關上了門，我還在想從視窗眺望未來，冇成想我的朋友竟然把窗戶給釘死了!”

魏明說到氣處，無儘的怒火像是快要噴發的火山，粘稠的岩漿如浪花翻滾，雙眼猩紅，血絲遍佈，可在他轉身看向車前攝像頭後，怒火被一把芭蕉扇扇得無影無蹤。

“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讓女兒跟著自己是多大的錯誤，朋友的手段簡直靈異，這一點我無法向你說明。”

“女兒被挾持，朋友讓我帶著炸彈上這輛車，說隻有以一命抵一命才能保證我女兒的性命。”

最後一句話隻有魏明和高毅聽到，想必是魏明不願意其他乘客聽到。

高毅上下牙緊緊閉合，急忙轉動腦筋，無數想法如噴湧而出的泉水。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你要知道等你死了，又怎能知曉朋友是否會履行承諾?”

聽到這句話，魏明再次看向攝像頭，他的臉上流露出懷疑與苦澀，手指捲曲死死捏住衣服。

“我說過的，朋友手段很靈異，我無法違抗。”

“彆違逆你的本心，現在是法治社會，難道你的朋友真就天不怕就不怕，手段高超到能欺騙所有人嗎?”

看見魏明緊咬著嘴唇，沉默地注視著地板，又看見對方胸前鮮紅如血的數字，不再猶豫。

“你放心，其實我是個警察，學過拆炸彈，聽我的，隻有活下去才能捉住凶手!”

強行將警察和會拆炸彈兩個概念捆綁，雖然有漏洞，但說的話如潑出去的水，隻要能騙過對方，再怎麼編造都無所謂。

“真的?”魏明按耐不住誘惑，腳步向前，雖然有在刻意壓低聲音，但臉上的掙紮卻毫無阻礙地顯露出來。

距離縮減，高毅耐住性子，兩米、一米……半米!

出拳迅速，一拳砸在魏明的下顎，不知是誰的骨頭哢嚓一聲，甚至蓋過了發動機的嗡嗡巨響。

高毅直接坐在魏明身上進行壓製，“快!都彆愣著，炸彈隻剩三十秒了!”

氣氛緊張壓抑，部分乘客想過來幫忙，但看到跳動的數字，竟無人上前。

“幫忙啊!我快壓不住他了!”高毅力氣不算小，卻難以壓製對方，壓倒性的局勢出現扭轉。

離得最近的窗戶被砸開，神色慌張的乘客衝高毅喊道:“把他丟出去!”

“不行!他在外麵仍然會引爆公交車的!”高毅死死咬牙，他能聽見生命在不斷倒計時。

“開車，靠近河邊把他丟下去!”

冇人響應，高毅詫異的目光落在了打開的門上。

所有人都急著逃出去了，他們根本不會冒險去聽高毅的計劃——因為生路就在眼前。

“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傢夥!”

高毅嘶啞叫喊，身下的腥臭味彷彿毒蛇攀上高毅，在他的每一處肌膚撕咬。

“你不能走，隻有你能救我的女兒!”

“求求你，留下來，用你的命救我女兒的命!”

高毅在短短時間內被教訓了一顆，他正義的心被狠狠地撕成細細的紙片，如絮雪落下。

炸彈的滴滴聲化作死神，那一時刻高毅能準確的聽見生命隕落在地的聲音。

對生的希望讓高毅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竟漸漸把魏明壓倒在地。

“我答應你儘全力去解救你的女兒，”高毅的眼裡燃起怒火，“如果你承認自己還冇有泯滅人性的話，你完全可以隻犧牲你一個人來換你女兒的生命。”

對抗的力量減弱，見此機會，高毅怒吼出最後一句話，“魏明!你也不想泯滅自己的人性，成為自己最討厭的人吧!”

頭狠狠向下方撞擊，沉悶的碰撞聲迴盪在公交車裡，同時響徹在車上兩人的腦海裡。

魏明倒在地上，像是被裝進籠子裡失去自由的鳥獸，呆滯地看著天花板，腦裡浮現起曾經的自己。

麵帶笑容，真誠待人的他，是一名好職員。

關心妻子，許諾終生的他，是一名好丈夫。

嗬護子女，時刻作則的他，是一名好父親。

可是，一切都要散去，生命彷彿是即將落地的投擲，最終，他眼裡倒映著那人奔跑的身影。

倒計時還剩三秒，高毅掙脫束縛後全速朝門口跑去，當他躍出公交車後，身後一點火光乍現，猶如火龍出世，氣焰席捲萬物!

火龍尾巴橫掃，在火焰觸碰的一瞬間，一顆散發希望光芒的光團從公交車逸出，化作屏障保護高毅，即便這樣仍能感覺到背後宛若被紮入無數細長的釘子。

火焰吞噬了其中所有的光亮與希望，唯有一點執著的希望拚儘全力逸散出來。

昏迷前的高毅似乎聽到了魏明期待的聲音。

“高毅，希望托付於你，我女兒的未來就交給你了，還有……記住我的朋友特征，他總是戴著一副烏鴉麵具。”

身體墜進冰冷的河流，高毅像是一具浮屍漂浮在上麵。

其他人圍在一起，驚嚇地看著這一切。

火焰仍在肆虐，畏懼逸散到整座水泥橋，無人敢上前。

“我剛剛看見有人落水了，是那個叫高毅的人吧!”

“誰會遊泳下去救人啊，都彆看我，我是個旱鴨子!”

河流暗流湧動，高毅就這樣漂浮在水麵，隨著水流方向流動，漸漸淡出眾人的視野。

高毅，不知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