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桌子前,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他打開桌麵的日記本,提起筆寫到:
今天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百七十年,也是這個世界進入末時代的第九十年整,同時也是宇文山的祭日。
時間過的太快了,他已經去世七年了,一切都宛如還在昨日一般。
那些所謂的百足怪到底是從何而來,人類至今冇有研究明白,但是伴隨著它們的出現,我發現了不少我家鄉纔會有的東西,可能他們也如同我一樣是來自其他的世界吧。
人類很弱小,但是也很強大,在這九十年間,他們不斷創造曆史,突破極限,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末日求生。
我很佩服他們,尤其是被人類中被稱為先驅者的那些人,我更佩服他們,他們似乎一點都不畏懼死亡。
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宇文山就是一名偉大的先驅者,最起碼我覺得他是偉大的。
但是他應該是死在了人類的手裡,我可能是唯一知道這一真相的人吧,但是我也隻是一個小書店的老闆,什麼都做不了。
可能這在人類的世界裡我這是屬於無情無義吧。
寫到這,他停下了筆,他不知道再怎麼寫下去,腦子裡都是懺悔的話。
他似乎糾結了很久,還是把倒數第二句話劃去了。
又寫道:
他是死在了人類的手裡,我應該是唯一知道這一真相的人,他是死在我懷裡的,他臨終還囑托我替他照顧他的妻女,但是我冇有替他照顧他妻女的打算,更冇有替他報仇的打算。
我不想與這個世界的任何人再產生任何糾紛,人類的滅亡又與我有何關。
他手在不停第顫抖,他從來不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
他眼眶略微泛紅,他又把最後一句話改成了:我就是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當他寫完,就像如釋重負一般,握著手中的筆鬆落,整個人倚在椅子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漸漸的,他睡過去了。
清晨的一縷陽光透過窗戶映照在他的臉上,外麵的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的,今天的陽光還算明媚。
他睜開眼睛,發現此時已經天亮,看著桌麵上的日記本,沉思了一會兒,就把本子收了起來,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就下樓開門繼續營業了。
時候還早,並冇有多少顧客,他走到吧檯後,給自己衝了一杯咖啡,從他身後的冰箱裡取出一些糕點,打算先吃早餐。
他經營著一家書店,但是卻也不同於其他的書店,一樓的格局大概能分成兩部分,一半大約有六七個書架,上麵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
另一半大概有十幾個比較個性的小桌子,常來他這的人都知道,是可以在這裡看書的,而且吧檯上還有一個咖啡機,可以免費喝咖啡。
但是在一進門最顯眼的地方有著一個大字,那就是“靜”,凡是來這裡的顧客都不允許大聲說話。
大概過了三十多分鐘,他的早點也早已經吃罷,看了一眼門口,依舊不見有顧客的身影,他就又走到眾多書櫃前取了一本書回到吧檯靜靜地看了起來。
眼看已經臨近中午,終於迎來了今天的第一個顧客。
來人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姑娘,這姑娘亭亭玉立,一頭烏黑的秀髮很自然地散落在雙肩,雙眸宛如精靈般,看上去溫柔可人,似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姿。
他正看書看的入迷,完全冇有注意到有顧客光臨。
那姑娘進門後,環視了一眼,便朝著吧檯走了過去。
“陳陌?”姑娘張口問道。
陳陌眉頭間輕微地皺了一下,他看向這個姑娘,問道:“姑娘是來找人的嗎?”
“冇錯,我來找陳陌。”姑娘回答道。
陳陌聽後裝作狐疑地搖了搖頭說道:“實在抱歉,你是我這今天的第一個客人,陳陌我也不認識,你還是去其他地方問問吧。”
“不會錯的,無憂鋪子,在整個北區,隻有你這一家。”那姑娘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這裡確實是無憂鋪子,但也確確實實冇有你要找的陳陌。”他回答道。
那姑娘顯然還不願放過他又問道:“你是這的老闆吧?”
他點了點頭。
“既然你不認識陳陌,那你認識宇文山嗎?”
他聽到宇文山的名字,心頭一震,心中似乎也對這個姑孃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測。
他正想要繼續狡辯些什麼,那姑娘就又說道:“我叫宇文睿,是他的兒女,我爸生前留下的日記中曾經多次提到你的這家無憂鋪子還有你。”
陳陌聽到這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原來她一直都是揣著答案來問他的。
“原來你就是他的女兒啊,已經這麼大了。”陳陌也隻好應著她說的回答道。
“我媽在前幾天也去世了,七年前我爸突然失蹤,這七年我媽帶著我滿世界找她,前幾天總算是把她最後的一點生氣耗光了,明天就是她下葬的日子,她的遺願是能找到我爸,就算是死了,也想跟他埋在一起,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你知不知道我爸的下落。”
宇文睿雖然在極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她對陳陌的瞭解隻限於她爸爸留下的日記,她完全不能斷定麵前的陳陌是好人還是壞人,她儘可能地想要裝作強勢,讓對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軟柿子。
但是儘管如此,眼神是永遠不會騙人的,尤其是在極度悲哀的情況之下,眼眶永遠會不自覺地泛紅。
陳陌聽到她媽媽也去世了,心中也產生了一種難以描述的感情來,雖然他從未與她媽媽打過交道,甚至都從未見過一麵。
但是,他可以確信的一點就是,宇文山生前非常愛他的妻子,因為他們倆每次聊天,宇文山總會滔滔不絕地跟他講自己妻子的事情,從他們相識到相愛,幾乎講了個遍。
宇文睿看著一言不發的陳陌,心中似乎覺得他會知道些什麼,原本略微有些哀傷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迫切。
“你爸爸他就是死在那的,也是我親自安葬的他。”陳默看著麵前這個楚楚可憐的姑娘,他指了指離門口不遠處的一張小桌子旁。
宇文睿聽到他說的話,雙眼就宛如開了閘的堤壩一般,眼淚爭先湧了出來,她極力地捂著自己的嘴,不哭出聲是她麵對這個陌生人最後的倔強。
她媽媽死後,失蹤的父親是她心中唯一的希望,而如今她也確信她父親也已經去世了,她成了一棵隨風搖擺的稻草,今後再無遮風擋雨處。
陳陌看著她落淚的樣子,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你等一下,我帶你去看看你爸爸。”陳陌眼神中五味雜陳,看著她說罷就轉身上了樓。
取出昨夜寫完的日記本,猶豫了片刻後,他還是帶著本子下了樓。
他在從裡麵把店鎖上,帶著宇文睿來到了地下室,地下室黑漆漆的一片,宇文睿心中不免泛起一絲絲的恐慌來。
照他所說,她的爸爸就是死在這家店鋪裡的,很有可能他就是凶手,若真如此,她此舉不就是羊入虎口。
陳陌打著手電筒,前麵走著,宇文睿突然停了下來,不敢再繼續跟著他往前走。
陳陌察覺後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猜到了她在害怕什麼,說道:“你爸爸不是我殺的,我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跟我來吧。”
說罷後他就轉過身繼續朝前走了,宇文睿遲疑了片刻後,心中想到:依照我父親的日記中描述,他不會是壞人。索性也就繼續跟著他走了。
當通過漆黑的過道,映入眼簾的場景讓宇文睿瞪大了眼睛。
大約有一百平左右的地方,四麵牆壁都是用白色的金屬裝修,頂子上掛著幾圈很刺眼的白色吊燈。
在這偌大的場地中停著一輛軍用的越野車,宇文睿認識這種車子,這是隻有先驅者纔會使用的用白金科技製造的越野車,專門用來到希望黑牆外進行探索用的。
而且這還遠不止這一輛車,一邊還有各種器械,看上去像是用來製造武器一類的器械設備。
在車子旁邊正中心的位置,有一張黑色木頭製成的桌子,桌子上供著一柄橫刀,其他的機械設備都是圍繞著這個桌子的。
“上車吧。”宇文睿還在震驚之際,陳陌已經上車了。
宇文睿上車之後,陳陌就啟動了車子,轟轟的引擎聲在這封閉的空間顯得更加震耳欲聾。
正當宇文睿好奇這車子發動了該從哪出去的時候,麵前的一堵牆竟然緩緩朝下開了。
一條三米寬左右的通道就出現在他麵前,陳陌一腳油門踩下,車子瞬間朝前衝去,身後的門又緩緩關閉,通道兩旁的燈一盞一盞開始亮起,很快就點亮了整個通道。
這個地下通道很長,而且一直都是伴隨著輕微的斜坡,大約在這通道裡走了有半個小時,總算是出了這個通道。
但是出了通道後,眼前的場景無疑又讓宇文睿大吃一驚,他們竟然直接來到了希望黑牆之外。
“曾經我也是一名先驅者,而且當了兩次。”陳陌一邊開車一邊開始說著。
“第一次見到你爸爸,就是我第二次當先驅者的時候,那時候你父親還隻是一個十八歲的訓練員,我是你爸爸的教官。”
“後來我藉著一次出任務的機會,與隊友走散,他們冇有找到我,就判定我戰死了,我得以脫離先驅者。”
“在那之後,大概有六年吧,你爸爸二十七歲的那年,你爸爸剛結婚的那年。你爸爸被安排到了北區瓊樓。”
“那一年我已經是我開那家書店的第二年了,一天晚上,我關門有些晚了,冇想到你爸爸下班路過了那裡,就進去了。”
“他一眼就認出我曾經是他的教官了,他當時也像你一樣難以置信,但是事實就是擺在他的麵前。”
“那天晚上他冇有過多地追問我的事情,反而是跟我講了他的很多事情。我可能也是一個人孤獨久了吧。”
“那之後,我我推遲了關門的時間,你爸爸凡事冇有出任務,就總會進去同我坐一會兒,聊一會兒天。”
“後來你爸爸問過我一下關於我的事情,起初我還有些不願意告訴他,但是慢慢地,我似乎被他同化了,什麼都忍不住說出來。”
“我知道,這是友情,麵對朋友的時候,很多壓在心裡的事情,都想要一吐為快,我與你父親就像這樣。”
“你父親也成了這個世界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但是後來你父親來找我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有幾次來都是愁眉不展,一反常態。”
“我曾經問過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說如果他出了什麼意外,一定要替他照顧好你們母女。”
“後來還找過我一次,他給了我一個東西,要我千萬藏好,誰都不能給,尤其是跟他有關的人,那一次他隻是匆匆扔下這個東西後就走了。”
“再後來就是最後一次了,他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地摔進我的書店,臨終什麼都冇有說,隻是讓我替他照顧好你們母女。”
“後來我就把他安葬在了希望黑牆外,我始終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終究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裸地生活在這個世界,所以我冇有答應你爸爸的遺院,但是我冇想到你會找上門來。”
陳陌說罷,他們也剛好到了目的地,一片廢墟之中,坍塌的大樓早已經長滿了綠色的苔蘚。
淩亂之中有著一個毫不突兀的墳堆,墳前還立著一個石碑,上麵刻著“摯友宇文山之墓。”
“到了,下去跟你爸爸說說話吧,看你爸爸有冇有怪我。”陳陌此時眼角也噙著一滴淚水。
宇文睿看著他雖然隻是他自己的一套說辭,但是依舊能感受到陳陌內心的掙紮和歉意。
陳陌把自己的日記本也遞給了宇文睿:“這裡麵記了一些事情,從第一頁開始是遇見你爸爸的第一天,最後一頁是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