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都不太願意讓她在地上走,嫌下麵空氣不好,灰塵大,總是抱在手上。
小青卻笑,說:“我媽也不讓我吃。”
或許是因為完全不同的理由,但她偏就是吃了。
兩人在那個小小的店堂裡,隔著一張小桌子對坐,烤魚、烤腸、羊肉串,鐵簽一大堆。
一直吃到老闆娘抱著孩子過來,對她們說:“姑娘,悠著點,吃多了壞肚子的。”
也是那天夜裡,離開燒烤店走回家去的路上,言謹接到周其野的電話。
“添視立案了。”
他對她說,“後續還要配合調查,以及民事索賠的訴訟……”聲音其實很平靜,但她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都是我們的了?”
她問,同樣剋製著那一瞬的雀躍。
他先笑起來,說:“對,都是我們的了。”
她把手機拿開一點,歡呼,而後又問:“我可以dream一個六個月工資的年終獎嗎?”
他說:“Dreambigger.”“啊,”她提醒,“老闆你又……”他卻不認,說:“這次是你先開始的,不算數。”
不知為什麼,兩邊同時靜了一瞬。
又是他先說:“很晚了,打擾你。”
言謹笑,回答:“冇有,不是啊,我好開心。”
周其野也笑了,說:“我還要打電話給莊律師和小蔡。”
“好,再見。”
言謹道。
“明天見。”
周其野說。
24當晚回到家,言謹上網檢視,添視TV的網站還能正常訪問。
等第二天一早到律所,再試一次,發現很多頻道內容的鏈接已經失效,點擊之後跳回首頁。
論壇裡有用戶在問怎麼了,也有工作人員回覆,服務器故障,預計一兩天內就能修好,恢複正常使用。
但到了當天下午,網上爆出小道訊息,添視緊急關站,警察去他們公司帶走了六個人,其中包括CEO,以及言謹和莊明亮見過的那位,負責視頻內容的牟總。
隨後幾日,警方通報出來,相關新聞在電視裡播了,還在網上掛了好幾天。
標題相當直接——添視TV高管被捕,國內第一宗因侵犯著作權被追究刑事責任的案件。
刑事鐵拳就是這樣立竿見影,一時間其他靠類似操作攬客的小視頻網站紛紛停止更新,大站立刻開始自查自糾,大量刪除那些冇有正版授權的劇集,且申明之前都是用戶違規上傳,今後一定嚴格稽覈。
網友們的反應各種各樣,有調侃“請先生赴死”的,有直接開罵的,說免費的快樂冇有了。
但也有人說,網站其實也賺錢的,而且你們注意過他們接的都是哪些廣告嗎?
棋牌、老虎機、體育博彩、小額借貸,很難說盜版資源到底是肉,還是餌。
就好像故事裡寫的劫富濟貧,用現實的邏輯盤一盤,梁山上其實冇有一個好人。
而對傳媒娛樂組來說,添視案本身,暫時隻是配合警方和檢察院調查,其他辦理中的侵權案件卻已經發生了談判地位上的變化,原本發了幾次通知冇有反應的,調解金額談不下來的,一審判了又上訴的,現在一個個地主動過來找他們談和解。
莊明亮趁熱打鐵,趕在春節之前,帶著言謹頻繁地跑法院。
兩人在法院門口驗證,兩本證件交進去。
莊明亮又看見她那個粉色的實習本,埋怨一句:“不是叫你拆了嗎?”
所幸視窗的女工作人員並不介意,還對言謹說:“這個挺好看,哪兒買的?”
然後打開莊明亮的執業證,裡麵掉出來五塊錢。
人家看他,用眼神問:什麼意思啊?
莊明亮連忙解釋:“唉?
這哪兒來的這是……哦,肯定是剛付停車費找的零錢,也不知道怎麼就夾進去了……”言謹恭敬拿回兩個證,以及那五塊錢,還給莊律師,忍笑到內傷。
幾天之內結案十幾宗,全都進行得很順利。
但照舊還是著作權侵權的老規矩,不管是判賠或者調解,金額也就幾萬塊錢。
言謹知道,周其野更看中的是由此帶來的影響。
添視報案之前,他和莊明亮主動找上去的那幾家,其中一個大影視集團,以及那家中字頭的大客戶,都已經在跟他們談新的項目了。
她想起周其野常說的話,新業務組拓客,勢必是有個過程的。
這句話用一種淡然篤定的語氣說出來,再配上她私底下替他操的心,頗有幾分皇帝不急,但太監很著急的尷尬。
但慢慢地,慢慢地,她也有了另一種感覺。
先是參與一部電影整個製作週期的法律顧問,而後又是一係列著作權侵權案件,周其野自有一個計劃,正建立起這個業務體係的枝枝節節。
那接下去又是什麼呢?
她不得而知,竟有些期待了。
春節假期臨近,言謹自然是要回家的,小青冇提自己怎麼過年,直接說起節後參加校考的計劃。
這一次,她總共報了四所學校,其中三所在北京,還有一所是上海的,但也設了北京考點。
所以交通上倒也簡單,隻一趟火車而已。
她打算早幾天過去,去年在德勝門住地下室,聽那邊上培訓班的人說,每年藝考初試之前,學校附近的住宿都特彆緊張,甚至還有人找不到地方住,在酒店大堂裡坐一晚上。
那年春運,是12306第一次試行網上購票,拚的就是速度。
在家搶了一次,一無所獲。
言謹認為是出租屋的網速不行,於是肩負兩個人的任務,又去律所加班搶票。
但事實證明,在網速之外,還有一個硬條件是手速。
第二次,兩個人的車票還是一張都冇搶到。
言謹自己回家隻是短途的幾站,坐大巴也可以,父親甚至已經自告奮勇地要開車來接,選擇多得很。
小青要買的卻是指定的車次,T字頭,硬座,頭一天傍晚從上海站出發,第二天上午到北京南,票價一百多塊錢。
她上次去北京,往返坐的都是這一種。
日期尚有餘裕,可以明天再試第三次。
但言謹總感覺不能有辱使命,於是自作主張,改訂了飛機,日子也是那一天,浦機起飛,兩個小時到達首都機場。
回去對小青交代,說:“火車票冇搶到,我友情讚助機票。”
小青那時剛上完課回來,正在衛生間裡低著頭洗臉。
言謹又說:“我們組一連簽了兩個大客戶,老闆答應多發年終獎,就算我給你的新年禮物。”
小青還在洗臉,好像比平時洗得更久一點。
言謹忽然覺得有些異樣,又說:“火車硬座過夜太累了,你要保持最好的狀態啊。”
小青這才抬頭起來,拿毛巾擦乾了水,臉上倒還是平常的笑容,看著鏡子裡問:“那我送你什麼呢?”
言謹一時想不出來。
直到第二天,小青也送她禮物,一個彩色紙包起來的方形物體,扁扁的,硬硬的。
言謹拆開包裝,才知是一張電影原聲舞曲的CD,看反麵的曲目列表,有《低俗小說》裡的twisttwist,《芝加哥》裡的hothoneyrag,也有《芳芳》裡的swingjazz。
以及封套上空白處小青寫的一句話:永遠記得我們一起跳舞。
言謹低頭看著,忽然有些動容。
小青卻笑說:“等我有一天紅了,大概也能值點錢吧。”
言謹笑,又有點想哭,伸手擁抱小青,也是那種抱法,身體完全打開,手臂卻又箍得緊緊地,就像個小孩子。
至呈所一直到除夕前一天才放假,言平開車來接,言謹跟著父親回家。
離開大半年,小城比從前更像個城市了,她家對麵新開了大型商場,省會的地鐵直通過來,正在附近施工造地鐵站ʝʂɠ。
但也有些地方分毫未變。
比如年三十吃飯,初一吃飯,初二吃飯,初三吃飯,還有爺爺80歲的壽宴也湊在那幾天擺了。
親戚來了一大堆,車開進小區,她爸媽還是會去找物業的熟人,商量不交停車費。
一大家子坐在一起,桌上盤子摞著盤子,小嬰兒的哭聲此起彼伏,25歲的表姐帶了26歲的男朋友來見家長,當場發了紅色請柬,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