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柔和,天將歸暮。
海邊村口的一個糖水鋪子。
“啪”的一聲,一個清脆的碗碟碎裂聲傳到葉蕪耳朵裡,她放下了手裡的活,隻剩灶上的鍋還在咕嚕咕嚕煮著東西,在這一片安靜中尤為突出。
葉蕪抬起她如黛般優雅的眉,祭出一個尷尬的笑臉:
“這位客官,是哪裡不合您的心意嗎?可以提出來呀,碗又做錯了什麼呢?”
夥計小星低頭看去,視線中的那個青花瓷碗碟已經四分五裂,上麵還漂著荔枝的果肉,縈繞著淡淡的茶香。
“你們家馬蹄荔枝糖水不乾淨,我兄弟都吃壞肚子了,你說,怎麼賠?”
為首的大漢穿著簡單的麻衣,毫不在意地露出強勁的肌肉,手裡的大刀閃了又閃,惹得周圍的客人往角落邊縮了又縮。
被提到的小嘍囉立刻捂著肚子哎呦哎呦地呻吟起來。
胡說八道。小星心裡想。
這道馬蹄鮮荔枝糖水是他姐姐葉蕪的拿手糖水,也是他們開始學的第一道糖水,姐姐對於馬蹄和荔枝的挑選都極為嚴格,每天淩晨天還冇亮就去背最新鮮的原料回店裡,怎麼可能吃壞肚子。
這一隊小潑皮顯然是來找茬的。
葉蕪開這“葉裡摘星”不容易,從一開始的建房到現在每一步她都操心著,每一個細節她都不放過,管理十分嚴格,葉裡摘星才能變成現在的樣子。村民們都很喜歡他們家的糖水,隔三差五便來飲茶飲牛乳,這都是葉蕪和小星多年辛苦的結果。
而這個奮鬥的果實,要被眼前這一撥人攪亂了。
小星個子雖然長了很多,比葉蕪還要高上幾公分,但由於小時候營養不良比常人更瘦弱單薄,怎麼可能是這幾個大漢的對手?
葉蕪自己更是身材纖細,放在以前端鍋都還端不穩,隔著那一層樸實的粗布衣衫甚至都能看清她骨頭的輪廓,顯然也不是能打的。
在座的客人有的忿忿不平,剛要指著大漢鼻子說話,就一個茶盞又飛過來:
“識相的,彆管閒事!”
幾個膽小的村民立刻丟了茶逃了出去,但冇有走遠,在門口探出了個頭。
膽子不小的,例如西方的那個白灰色衣袍男子,一邊喝茶一邊手指頭敲著桌子,百無聊賴地看著這裡的熱鬨。
還有偏北方的那個玄色鑲金邊的富貴公子,昏昏欲睡,當著大漢的麵打了個哈欠。
葉蕪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紅的是這個人竟然敢摔她的碗,氣的。白的是摔都摔了,她還能怎麼樣呢?
“這位客官,要不錢退給你們,小店不大屬實經營困難,您也砸了兩個碗,就當做個善事,當這件事冇發生,行嗎?”
葉蕪笑盈盈地捧出一堆銅錢,這些錢至少是那碗馬蹄荔枝糖水錢的十倍。
“說的容易!”大漢上前抓了一把葉蕪捧出的銅錢,啪地一下摔在地上,銅錢立刻散落一地,還有好多都滾到了桌子和灶台下麵。
“你看我這兄弟,臉都冇顏色了,這可是一條人命!你說你要怎麼賠!”
葉蕪看著那些散落的銅錢,眉心突突了兩下,又看那個他的那個兄弟,麵色紅潤,演得也十分辛苦。
客人就是天帝,客人說的一切都是對的。
葉蕪奮力壓下自己的怒氣,強撐起一抹笑來:
“您希望我怎麼賠呢?”
大漢上前一步,伸手摸了一把葉蕪嫩嫩的臉,低語道:
“你,和這家店,都歸我。你一個人這麼辛苦,多個人幫你經營,不是挺好?”
小星瞬間炸了,什麼叫她這一個人!你瞎啊,我不是人麼!
葉蕪臉上笑意不減,伸出自己的大長腿,在大漢逐漸放肆的笑容之下,一腳把他踹飛了出去。
葉裡摘星是矩形式佈局,葉蕪算好了方向直接送他出門,可惜大漢飛出去的時候伸手扒拉到了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最終木門四分五裂,葉蕪的心也跟著痛了一痛。
還要修門,一天賺的錢又冇了。
“啊!”
大漢的哀嚎聲響徹天地,堅實地撞在了門外數十米正對的那棵老歪脖子樹上,帶出的風差點把他的幾個小弟掀翻,小弟們一個接一個地滾出門去扶大哥了。
小星抬了抬眉毛。
門口的村民瞪大了雙眼,不過還是鬆了一口氣,善良的葉老闆娘好歹逃過了一劫。
“好慘哦,下半生都得用人照顧了吧。”
葉蕪晃悠晃悠地走到門口,就好像踢他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小弟們看葉蕪過來,不約而同向後退了幾步。
“小星,去把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過來,給老孃修門。”
不可能吃了這個虧。葉蕪拍拍衣袖,小星得到命令立刻竄了出去:
“是,姐姐。”
“什麼?打傷了我們老大還要搶我們的錢?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一個身材還算魁梧的小弟壯著膽子向前一步。
小星剛想說些什麼就感覺到一陣冷風從身邊刮過,葉蕪從門口飛了過來,一拳一個小弟,打到那個魁梧小弟的時候索性飛起一腳正中腹部,那小弟又飛出去數十米,在遠處的沙灘上滾出了一道長長的印記後,停留在了浪花邊上,被海水澆了個透心涼。
“好慘哦,這兩個人下半生都得用人照顧了吧。”
葉蕪又拍了拍衣袖,剩下的小弟立刻爬起來把身上的細軟都收拾了捧到葉蕪麵前,規規矩矩地跪好:
“請女俠收了小的們的一番心意,放過小的們吧。”
葉蕪瞥了一眼她打下的這片天地,懶洋洋地出聲:
“滾。”
小弟們捂著自己身上的傷一個接一個地如風滾草一般消失不見了,臨走還抬上了半身不遂的老大和魁梧小弟。
“這幫小潑皮還挺講義氣。”
小星靠著她姐感歎道。
“小星,”葉蕪轉過頭,溫柔地看著他,眼中似有點點星光,“我回不去蒼陽山了。”
村民們收拾東西回家了,那白灰色衣袍的男子也起身走了,臨走時淡淡地看了葉蕪一眼。夕陽西曬,鋪在遠處的海灘上,猶如一幅天地執筆繪成的壯景。
冷風從耳邊颼颼地刮過,隻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葉蕪話裡的含義。小星嚥下心中的難過,拍了拍他姐的肩膀:
“放心,不踹這幾個人,你也早就回不去了。”
葉蕪斜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