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了三趟武,汗如雨下。
李平安從懷裡取出肉餅補充體力,隔著鐵欄杆與智剛閒聊江湖事。
江湖豪氣,仗劍天涯,承載了多少男兒夢!
“大雍最強的武道宗門是哪個?”
智剛指了指吃了半個的肉餅,說道:“和尚我從北邊草原南下,縱橫大雍、西楚、大越三國,稱得上見多識廣,卻也不知道哪家門派最為強盛!”
李平安將肉餅遞過去:“這是為何?”
“三十年前,大河幫兩萬幫眾號稱第一,冇得意幾年就滅了。十年前,天劍門中劍客過萬,執大雍江湖之牛耳,然後四分五裂成幾家小門派……”
智剛細嚼慢嚥品嚐肉味,說道:“江湖上最忌諱稱第一,誰敢喊出這個口號,必然群起而攻之!”
李平安眉頭微皺:“難道冇有武林盟主或者武林至尊,得到所有武者認可,統領整個武林門派?”
“幾十年前有,結局都死的很慘。”
智剛說道:“自古以來俠以武犯禁,朝廷絕不允許有武林盟主存在,當真有人統合了江湖門派,就有了造反稱王的實力,趙氏皇族那還能睡的安穩?”
李平安說道:“高來高去、逍遙自在的武道強人,還會懼怕朝廷?”
“怎麼會不怕?”
智剛說道:“飛簷走壁的輕功高手,逃不過強弓硬弩,名滿天下的武道宗師,麵對軍陣圍殺也得飲恨,朝廷纔是江湖中最大最強的門派!”
李平安仔細琢磨,覺得很有道理。
皇族麾下百萬精兵,想要什麼武道秘籍都能輕易搶來,又富有四海,不缺增長功力的靈藥。
凡是修煉有成的武者,朝廷賜予高官厚祿,遠比江湖幫派更容易獲得高手效忠,如此一來,民間組織如何能與官方機構作對?
李平安心底的江湖夢熄了許多,他現在就是大雍第一門派的幫眾。
宇宙的儘頭果然是考公!
“知不知道江湖第一高手是誰?”
“其他國家不清楚,大雍第一高手是個老太監。”
智剛說道:“和尚也隻是聽前輩講過,皇宮當中有位老太監隱居,武道修為驚天動地,傳說從開國之初活到了現在,一直護佑趙氏皇族血脈傳承!”
“世上哪有人能活得這麼久?”
李平安眉頭緊皺,這個訊息超乎預料,兩百多歲遠超人類極限,已經不能稱之為凡人了。
“和尚原本也不信,密宗曾有高僧得證羅漢果位,也隻是活了百五壽數。然而不少人探查皇宮,有僥倖活著逃出來的高手,言之鑿鑿宮裡有這麼個不死老太監!”
智剛所說佛門羅漢,等同於武道宗師,道門則稱之為真人。
“江湖比想象中危險多了,還是躲在天牢中安全!”
李平安下定決心,先當個幾百年的獄卒。
出門闖蕩江湖之前,至少修成武道宗師,隻一流高手遠遠不夠。
畢竟江湖中的殺人手段不止刀劍,什麼圍毆偷襲陷阱下毒等等,讓人防不勝防,縱使天下無敵也有可能死在小人手中。
天牢則安全得多,外麵數千禁軍駐守,武道宗師也闖不進來。
李平安與智剛閒聊許久,聽他講述江湖趣事、秘聞,付出的隻是兩個肉餅。
智剛在江湖上屬於人人喊打的反派,說的人講的事也多不是正道,譬如喜歡摘人心的草原雙鷹,開客棧賣人肉包子的黑刀老鬼,還有隻殺人不看病的血手毒閻羅……
“傳聞毒閻羅曾是個讀書人,兒子死在了庸醫手中,自此性情大變鑽研醫術。與人看病的時候,故意反著用藥,越吃病的越厲害!”
李平安無奈道:“從你這廝嘴裡,江湖上就冇好人了?”
“好人誰混江湖啊!”
智剛說道:“江湖險惡,真的好人用不了多久就變死人,那些大俠手底下哪個冇有百八十條人命?”
李平安反駁道:“大俠可不會姦淫良家女子!”
“大人說的有理。”
智剛話音一轉說道:“和尚在江寧府廝混的時候,不小心讓江寧大俠抓到了蹤跡,從府城追殺數十裡。他一路上失手打死了十來個無辜百姓,毀壞的房屋店鋪更不必說,這位大俠該不該抓來天牢?”
“你這廝儘是些歪理邪說。”
李平安嘴上反駁,卻也不認同江寧大俠的做法,因為自己就是普通老百姓。
你們想想,哪天你帶著老婆出了城,吃著火鍋還唱著歌,突然就被路過的高手打死啦!
智剛幽幽說道:“大人,和尚我若是個獄卒,有祖傳的鐵飯碗,手裡頭不缺銀子花,莫說去混江湖,連這狗屁武道都不學……”
李平安沉默許久,轉身離去。
真實的江湖,表麵看是打打殺殺、逍遙放縱,實則仍是不痛快的人情世故。
譬如智剛講過的武道高手,綽號有劍神劍仙劍聖,一個比一個響亮,偏偏冇有人自稱劍皇劍帝,就是為了避諱朝廷,免得讓鎮撫司扣上反賊帽子,輕則流放重則誅九族。
高手也是人,不是餐風飲露的神仙,需要花銀子穿衣吃飯,有親戚朋友為羈絆。
“這狗日的世道,混江湖都不痛快……”
李平安唾了一聲,向著乙十二號獄走去。
天牢卷宗記錄,裡麵關押的是個精通易容術的賊王,混入瑞王府盜竊夜光杯,結果失手中了陷阱。
牢中終年不見天日,陰氣森森,獄卒容貌受此影響,普遍顯得老七八歲。
長生不老天賦讓李平安青春永駐,短時間看不出區彆,等十年二十年後必然會露出破綻。
所以,得學易容術遮掩真實容貌。
天牢的犯人一般都很識趣,非必要不會拒絕獄卒的“請求”。
死刑犯臨終前不想受罪,冇判死刑的更不敢招惹。
畢竟,天牢中死於意外的犯人太多了!
賊王聽到李平安想學易容術,很痛快的點頭答應,當即傳授了一種易容膏的配方,抹在臉上可以改變膚色,而他的要求很簡單。
“大人,能不能讓我快點死?”
“為什麼?”
李平安見過求治病的,求酒肉的,求放風的,從冇見過求早死的犯人。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縱使知曉死罪難逃,犯人也不想早死,反而特彆珍惜行刑前的日子。
“我快堅持不住了。”
賊王緩緩掀開上身囚服,幾乎冇有完整的地界,胸口的腐肉流著膿血,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肋骨。
“再這麼審下去,或許會忍不住招供,說出妻兒老小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