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麻嬸嬸投塘淹死事情讓我心裡恐懼,所以我在憨子家門口兜圈,我想如果要去山塘找憨子,得找個人一塊。
憨子父親成伯手裡拿著砍柴刀,他直愣愣的望著我:“亮亮,你怎麼不去找憨子玩呢?”
我撓了撓後腦勺,一臉的僵硬,說:“成伯,我已經不認得路了。”
我的意思是,要不成伯你先送我去那山塘?
成伯知道我的顧慮,他說:“亮亮,走!我帶你去找憨子!”
我一聽成伯說帶我去後麵山塘,嘴上說不好意思,耽擱你時間了,可是腿卻格外誠實。
成伯年紀大了,體質一點不比年輕人差。
他帶領著我上了一個陡坡,然後穿過一片田,最後橫著在荊棘裡走了一陣就到了山塘。
這個山塘也不知道是哪個年代修的。
塘的外麵是一丘梯田,確切的說,這個山塘最起初修建目的是用來灌溉農田。
在我們這兒農村莊稼地不像平原那樣萬裡無垠,一片的青沙帳。
山裡地勢凹凸不平,所有稻田都是一丘一丘,一壑壑,這裡一攏,那裡一畦,高低不平。遠處看,就像梯子一樣,一層摞一層。每年到盛夏,有些稻田不靠近小河溝,就隻能夠通過在梯田最頂端修建這麼一個山塘,作為下麵稻田裡水分儲備,保證莊家不被曬枯死。
成伯把我送到山塘,讓我見到了憨子,他轉頭就回去繼續磨刀了。
憨子就站在梯田上麵山塘埂子上,他傻傻的衝我笑。
我自從上高中就跟憨子相處得不多了,至於上了大學之後,兩個人見麵的次數幾乎就冇有了。現在看他模樣,除了長高了一些,壯實了一些,曬得更加黑黝黝一點,野一點,並冇有太大變化。
他起初還認不得我,當我自我介紹後,他親切的喊我亮哥!
他讓我從一片荊棘中穿了上去。
山塘下麵的這丘田是我家的,這丘田靠近山塘,也是最肥沃的一丘田了,往日春天一到,父親就會在這丘田裡栽秧育苗,可是現在看來,田裡漲滿了一人高灌木,已經廢棄了,這山已經不是昨日的山,田也不是昨日的田了。
山塘成窩狀,四地勢周高,中間低。
在塘的四周長滿了高大灌木,田都已經荒廢掉了,想想往日父親以往精莊的時候連荒山開墾都是一畦一畦莊稼地,這隻能證明父親這代人都老了,老了顧不得這麼多地了,他都隻會選擇在離家近的田地播種莊稼了。
這山腳下田地幾乎好多年冇有種過東西了,要不是胖子(憨子)站在塘埂上,不然我還真看不出來這裡是個山塘。
我在城裡走慣了平坦大道,走這種到處都是荊棘山地十分費力,山上草葉兒就像是刀子一樣,將我裸露在外麵的皮膚割了好幾道口子。
當我真正看到掩映在山裡那一彎彎清水時候,心裡驟然感到一陣欣喜。
憨子眺望成伯消失在梯田儘頭,於是他拉著我的手神秘兮兮樣子。
我說:“乾嘛?”
憨子手放在嘴前:“噓!”
我問:“乾嘛呢?你牛呢?”
憨子說:“牛都放在山上呢!亮哥,我帶你好玩的!”
我不知道這個被太陽曬得漆黑胖子要乾什麼。
記得小時候爸媽是不允許獨自靠近這個山塘的。
不光光是我家長不允許靠近,村裡所有家長都不允許靠近這個山塘。
聽村裡人說,山塘裡鬨鬼,特彆是屋場上癱瘓麻嬸嬸爬到山塘被淹死之後,家裡大人就把孩子看得更緊了。
然而現在我都長大成人了,家裡老人想管也管不著。
小時候老是讓家裡操心,老調皮了。自從畢業後,也開始放養了,所以現在他們幾乎不管我。
當胖子從山塘後麵一跺草裡抽出根竹竿,我興奮叫了一聲:“釣魚啊?”
憨子點了點頭!
“這山塘裡還有魚?”
憨子又點了點頭。
他一麵給我比劃,自豪說:“裡麵不僅有魚,而且還有大的咧!我上次就釣過條一斤的草魚!”
在我看來巴掌大一塊小山塘,裡麵能有一斤草魚,我問:“他們都吃什麼長大的呢?”
憨子告訴我:“草魚當然是吃草長大的啊!”
我看著這水是死水,水上麵飄滿了青苔,從水底下還長出了長長的河杉柳,隻不過秋天,山塘裡水有些淺,上麵覆蓋了不少的樹葉,水中央有一根又粗又黑的木棒子。
棒子是山塘機關。
如果想將山塘的水放掉,唯一辦法就是到山塘窩塘裡去搖那根木棒子,隻有將木棒子搖倒了。
憨子跟我躲在山塘一大跺荊棘後麵,他支起一根長長竹竿,然後用小勾上了半條蚯蚓。
一隻手持著竹竿,另一隻手將吊杆絲兒繃得勁兒大,將整個竹竿都拉彎了,一彈,一甩。
“噗通!”
帶上蚯蚓小小吊鉤落入了山塘中央,然後濺起了一層層水花兒。
我跟憨子就躲在荊棘後麵,目不轉睛盯著飄在水麵魚漂兒。
我有點不相信,這種地方真能夠釣得到魚。
魚漂過了很長時間都冇有動一下,我有點耐不住寂寞了。
白白的雲朵,湛藍的天全都倒映在水裡,仔細看,水麵的確有幾條花色魚兒在遊動,於是我問憨子:“這魚誰放的?”
“額呃呃。不知道,不知道。”憨子搖了搖頭。
他隻是自顧自盯著魚漂。
時間久了,我腿蹲就顯得酸,於是將身邊一塊的草垛都折斷了,然後把雙手枕在腦袋下麵,嘴裡叼著一根枯草,躺在草垛裡安安穩穩睡覺。
微微有山風吹來,我就翹著二郎腿,一麵悠哉哉的嚼著草漿,一麵的打著盹,很愜意。
我以為憨子是釣不到魚的,我建議他將魚杆兒給收了,彆光顧著釣魚讓牛跑了,要是晚上找不到牛,成伯非得把憨子皮扒了不可。
就在我要睡得迷糊,憨子大聲叫了起來,他一麵往上拉著魚杆兒,一麵大呼小叫:“哥,哥,魚魚,魚魚!”
我蹭的一下從地上坐了起來,看著憨子這根竹竿都被拉成了弓狀,我吐掉口中嚼得稀巴爛草漿,瞪著大眼睛,自言自語:“我滴個乖乖也,這該是有多大一條魚啊?”
我竟然有點不相信,小小山塘裡有能將竹竿拉斷的魚。
憨子卯足了勁兒!
我喊憨子不要用猛力去拉。
如果釣小魚,用力往上拉,可以將魚兒整個提上來,可是要是大魚還不得將杆子拉斷?
當我要說出口已經是來不及了。
哢嚓一聲。
竹竿瞬間成了兩段。
看著在水麵上翻騰著的這條大魚,可把憨子給弄急眼了。
他雙手搓了搓,脫了鞋子,扒掉褲子,沿著山塘陡峭的小徑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