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中道 第6章 毉院

兩人來到醫院，醫院人不算太多，此前為了避免打擾同時方便辦案，人質都是在病房中分彆隔開。

沈葦跟著劉誌強來到十八樓，十八樓是住院部，大多是做完手術療養的病人，有些病人在過道上鍛鍊，還有幾個病人在窗邊聊天。醫院的午餐比平時早，都是由專人送過來的。

一名護工推著餐車過來，病房裡的家屬紛紛圍過去拿午餐。

“小心點”劉誌強回頭道“剛好趕上吃飯的點兒了，小葦，你先過去1812號房門口等著，我去拿盒飯”

“好”沈葦靠著牆邊走，儘量不擋著路，送餐的護工抬頭看了看劉誌強的背影，又看了看沈葦，將手裡的東西捏緊了些。

沈葦來到1812號房門口，透過玻璃朝裡看，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夥子，躺在床榻上，怔怔地發呆。

沈葦朝裡麵打了聲招呼，男孩兒揉了揉眼睛，勉強擠出一個笑臉，他的臉色很白，狀態不算很好。

“進去吧”劉誌強也過來了，手裡提了袋盒飯。

“今天感覺怎麼樣？”劉誌強邊說邊將盒飯拿出來，遞了一份給沈葦，又拿出份米粥給王曉明端過去。

“謝謝劉警官，感覺還好，就是肺還有些痛”王曉明摸摸頭，露出憨笑。

“還是多注意，畢竟年紀還小，彆留下什麼病根”說完又指著沈葦道“這是沈律師”

“你好，我叫沈葦”沈葦微笑著打招呼。“沈律師好”。

“先吃飯吧，吃完飯了再說”劉誌強找了張靠窗的椅子，沈葦倒也冇客氣，今天飯菜不錯，兩葷一素，還有配湯。

沈葦吃了幾口，味道不錯，“你是做什麼的”

王曉明喝了幾口粥，“我在漢城大學念大三，學曆史的”

“那你這情況跟學校反應了嗎？”

“處理好了，多虧了劉警官，跟輔導員請了假，我現在恢複的也還不錯”

“當時情況比較緊急，我們的人衝進去時，扔了幾枚煙霧彈，這小孩肺不太好，我們趕緊送醫院來了，所幸危害不大，讓他在醫院多養幾天”。劉誌強扒著飯，眼神卻一直盯著二人，聽到這兒，插嘴道。

“我從小就身體不太好，這次也是陰差陽錯。那天我剛好去銀行取錢，冇想到遇上這事兒了”

“你認識一個叫顧孟的人嗎？”沈葦說著從包裡拿出了一張照片，“就是這個人，有印象嗎？”

王曉明看了眼照片，眼神變得古怪起來，“這是顧老師？”

“顧老師？”兩人皆是一驚，劉誌強幾口把飯扒拉完，將餐盒扔進垃圾桶，上前道：“什麼情況？把話說清楚”

“顧老師，不對，不是學校老師”王曉明被他這架勢唬住了，說話有些語無論次

“你彆著急，慢慢說”沈葦把水遞過去，王曉明喝了兩口才繼續道“我不是學曆史的嗎？我有篇論文，課題是研究滇城的古文明，由於這方麵資料瞭解的不多，顧老師是研究民俗這方麵的專家，我就專門去找過顧老師”

“在什麼時候?”

“就在爆炸案發生的前兩週，那天和顧老師聊了很久，我把自己的論文框架拿給他看，他也給我指出了很多問題，那天聊的還挺愉快的。顧老師發生什麼事了嗎？”

聽聞，沈葦轉頭看劉誌強，眼神中充滿疑問，

“這件案子情況特殊，匪徒都帶著麵罩，我們還冇進行指認”說罷，拿過照片，道“這是那幾個綁匪中的一個嫌疑人，顧孟”

“什麼？顧老師是綁匪”王曉明明顯不可置信，“怎麼會？顧老師是很有名的民俗學研究員，況且他又不缺錢，何必去搶銀行，是不是抓錯人呢？”

“曉明，你把那天的情況具體講講。”

“好”

那天，王曉明比平時起來的更早，準備去銀行取點錢，早晨七點，正是早高峰，陽光從雲霞間釋放，街上人來人往，恒大銀行外車水馬龍，好不熱鬨。

他拿好證件和銀行卡，卻被告知今天銀行機器故障，需要人工辦理，他當時正在靠裡麵的隔間裡填表，突然聽到外麵一陣嘈雜，緊接著就是人群的爭吵聲、尖叫聲。

王曉明剛想出去看看，就有兩個戴麵罩的人衝進來，一腳把他踢到牆上，身邊的櫃員小姐嚇的蜷縮在牆角。

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幾個黑衣人把櫃員小姐拖出去了，外麵還是鬧鬨哄的，王曉明捱了一腳，胸口疼的厲害，一直動不了，過了半晌，直到外麵的嘈雜聲小了些，才被人拖了出去。

那大概是半個小時後了，出來後，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兩個戴麵罩的人，胸口在往外冒血，地板上也全是血，自己和另外兩個人被押到緊閉的大門前。

當時他已經嚇懵了，全身不停的打哆嗦，另外兩個大叔身上臉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傷口。

剩下的那兩個黑衣人看身形年歲都不算大，隻是帶著麵罩，都看不清臉。門外聽到警察朝裡麵喊話的聲音。

那兩個黑衣人交頭接耳說了會兒，突然，其中一人走過來蹲下，低聲道“把頭抬起來”

王曉明顫巍巍的抬起頭，那雙眼睛他至今都記得，如野獸一般狠辣。

“我，我隻是個學生，冇，冇有錢”

黑衣人輕嗤一聲，很是不屑“這輩子也就這德行了，”說完，一拳狠狠揍在了他臉上，王曉明隻覺得腦袋發脹，眼前瞬間一黑，什麼都看不到了，再醒來就被帶到醫院了。

“你當時看見顧孟了嗎？”

“冇有，跟我說話的那個人的聲音和顧老師的聲音不一樣，至於另一個人我冇有直接接觸過，冇印象”。

王曉明說完，見二人都不說話，又道“怎麼會是顧老師，顧老師怎麼可能摻和進搶劫案裡，這不正常”。

劉誌強看著他，突然道“你認識他認識多久呢？怎麼認識的？”

“是一年前，顧老師到我們學校做交流，我當時去聽了他的講座，後來加了聯絡方式，有什麼不懂的我常同他交流，一來二去就熟悉了，幾個月前他說要回國待幾天，我剛好有論文的問題，就去找他討論，我認識顧老師時間確實不算長，可是他真的是個水平很高的老師，風趣幽默，而且對學生很好，很有同理心，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跟犯罪扯上關係”。

劉誌強笑道“這世界人麵獸心的人多了去了，見過流氓打領帶，表麵上所謂的體麪人，私下裡可能就是人渣，什麼王八蛋的事兒冇乾過”

說完，話鋒一轉“不過你的顧老師現在還隻是嫌疑人，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你之前去找顧孟時，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嗎？比如和誰來往過，有冇有接到什麼陌生電話？”

王曉明頓了頓，想到之前確實見顧老師接到過一通電話，當時他正跟顧孟討論一個問題，兩人正聊的起勁兒，突然有個凶神惡煞模樣的人走進來，將一通電話遞給顧孟，顧孟便進入裡麵的房間，聊了十分鐘也不見回來，於是當時跟那個人道了彆，走到門口隱約聽到房間裡說道“柬埔寨”、“找個人來”等等字眼。

“遞電話的是這個人嗎？”沈葦又從檔案袋裡掏出另外一個人的照片，

“對，是這人，他是誰？”王曉明拿過照片細細端詳。

“嚴六，看來你對你的顧老師瞭解的不多呀”劉誌強端起水杯一飲而儘，

“顧孟曾經在柬埔寨做過幾年的雇傭兵，這個嚴六在柬埔寨就一直跟著他，這幾年輾轉國內各處，做起了外貿生意，我們調查時，確實冇有發現他的生意涉及犯罪，可賬目上有幾筆大虧空，恒大銀行整個金庫都被搬空了，發大財要冒大險。顧孟現在依舊是我們的頭號懷疑對象，還有一個在外的逃犯，我們還再找，我就不信他能插上翅膀給我飛出去，就算飛出去了我也給他拽回來。”

“顧老師也給我講過他之前在柬埔寨的事情，他從小在國外長大，想法比較自由，經曆也很豐富，僅憑這些就認定他有問題不公平，而且，這件事情極有可能是被人栽贓嫁禍。”

“不排除這個可能”沈葦合上了筆記本，“沈警官，按照目前的情況來說，顧孟在柬埔寨的經曆是調查重點，尤其是人際關係這塊，我個人認為這可能是報複尋仇”。

“這塊我們也會著重調查，對了，王曉明，這段時間怎麼都不見你家裡人過來看你，需要幫你聯絡嗎？”劉誌強靠著窗邊，盯著窗外樹杈上的鳥窩，兩隻雛鳥相互依偎，天空烏雲密佈，隱約要落雨了。

聽到這話，王曉明的眼神明顯黯淡下來，“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冇有親人，就一個關係比較好的哥哥，這幾年也冇怎麼聯絡了”

沈葦見他臉色不對，寬慰道“我上大學後也基本都是一個人在外麵，一個人待著也很自在，不過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可以跟我聯絡”。

劉誌強轉過身，把飯盒收拾好，對二人道“今天就問到這裡了，不耽誤你休息了，走吧”。

從醫院出來時，天空果然下起了小雨，小雨淅淅瀝瀝，來得突然，路上的行人往來匆匆，飛濺起的泥點留在了沈葦的半身裙上。

“去哪兒，順路嗎”劉誌強把車開過來。

“不用了，我今天約了向其吃飯”

“那行，我先走了”

前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忽上忽下，劃出一道半圓弧水霧，劉誌強瞥了眼副駕駛座上的檔案，上麵寫著：敬遠孤兒園。

車輪淌一個小水坑，濺起陣陣水花，樹杈上的小雀被雨淋的嘰嘰喳喳，半晌終於等來了鳥媽媽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