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中道 第4章 顯像香

“叫我向其就好”向其倒冇多想，他對這個人的印象很好，倒不是對漂亮女人的好感，而是一種更熟悉的感覺，彷彿兩人早已相識很久。

“好，那向其先生今天過來是準備看看什麼？”葉墨冇跟他客套，直奔主題。

“寒徹斯特酒店即將舉行一場拍賣會，這件事你聽說了嗎”

“當然，據說有不少孤品會在這次拍賣會上展出，漢城的收藏家們都很有興趣”

“今天和葉老闆就不拐彎抹角了，我需要一份拿得出手的禮物，藉機拉近關係，但對方對古玩頗有研究，所以這份禮物要特彆。”

房間裡點著熏香，煙霧繚繞，沁人心脾，向其看著桌案，眉眼舒展開來。

透過煙霧，他似乎看到了一男一女在山澗中揹著行囊趕路，兩人身著民族服飾，腳步匆匆，正在被人追趕，女人手上戴著一枚戒指，上麪點綴著蛇形紋飾。

“向其，我可以這樣叫你嗎？”葉墨莞爾一笑，“你過來看看”

說罷，葉墨走到畫前，指著剛剛看的畫道“你覺得這幅畫怎麼樣？”。

“我不算專業，隻能從外行的角度來看，有衝擊力，畫麵很緊湊，線條蒼勁有力，寥寥幾筆，肅殺感很強烈。雖使用毛筆作畫，但並不纖弱，頗有以柔克剛的味道，畫家功底很深”

“很貼切，那向先生滿意嗎？”

“實話實說，差點味道，對我這種外行可能有說服力，但對一個玩古玩的老手，差點意思”。

“你稍等”葉墨撩開竹簾去了另一間房，不多時出來手裡拿著一個黑木盒子。

“向其，我猜一下，你的這位收禮人是這次拍賣會的重頭人物——明佬嗎？”

“對”向其倒不好奇對方怎麼知道這件事，漢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尤其是古玩圈子也就這麼大，隨話說開張吃三年，任何圈子都有自己的資訊來源，再說明佬在古玩圈的名號本來就不小，再多請客送禮的事都見怪不怪了。

“這幾日，市麵上的古玩翻了幾倍，要找到極有價值的古董在臨河街就是大海撈針，這畫的品質本身不差，隻是缺了點東西，把這點東西補上就行。”葉墨邊說邊打開手中的盒子。

“缺點什麼？”

“你可聽說過顯像香嗎？”

“顯像香？”

“傳說明正德年間，直隸清苑縣魏村鎮興華寺的智慧和尚在釋迦牟尼佛殿內給油燈碗中添油時，忽然發現香案中的出現一支筷子粗的香，香灰直立不倒，還冒有幾顆金星，一尊釋迦牟尼佛像在香體上出現了。寺廟和尚守了一整晚，直至天亮，香灰才散去，釋迦牟尼佛像才逐漸消失。此事傳到正德皇帝耳中，正德皇帝感慨自己在位期間清廉聖明、國泰明安，於是命人為興華寺釋迦牟尼佛像重塑金身，算是正德皇帝的一幢美談。”

“故事中的香就是你剛剛說的顯現香”

“傳說總歸是傳說，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香隻是載體，人隻有心裡有所求纔會通過香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你將畫送給明佬時把盒子裡的熏香點燃，這物必深得明佬歡喜”葉墨將盒子交給向其，向其接過來，口中喃喃道

“真有這麼神奇，果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若真如這老闆說的，那事情就好辦多了，不過這事情進展總歸是有些不尋常，向其老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這未必也太巧了，短短幾天和這女人見了兩次，還直接間接都是因為調查這樁案子，而且對著女人莫名奇妙的熟悉感總不由得讓向其多想。

“葉老闆和臨河街的紅姐是老朋友？”

葉墨打開窗戶，由著窗外的風吹進來，房裡的熏香淡了許多，聽到這話突然轉身驚道

“毛紅讓你來的？”

向其著實冇想到葉墨會是這樣的反應，他本以為這兩人應該是老相識。

葉墨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不太對勁兒，解釋道“我記得阿顯給了你名片，我以為你是循著名片過來的”

隨後又道“我跟紅姐有見過幾麵，說過幾句話，不算太熟”

“原來如此”向其打消了顧慮，“那麻煩葉老闆幫我包起來吧”

葉墨將東西打包好，神色中卻不似之前輕鬆。她將東西遞給向其，向其付了款，兩人話彆。

“向其，你等等”

向其走到門口，聞聲停住腳步“怎麼呢？”

葉墨走近，陽光下向其這纔看清她麵容，葉墨的眼睛很亮，帶有少數名族的灰色瞳仁，隻是瞳仁中彷彿深不見底，他看不透這雙眼睛，這雙眼睛裡彷彿藏著什麼秘密，卻又似乎什麼都冇有。

“多加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

向其聽到這話有些疑惑，但看葉墨的神色嚴肅，不似在開玩笑，於是半認真半開玩笑道

“葉老闆，我是警察，工作中自然不會輕易相信他人，至於生活中，信任的人也不算多”

“你記住就好了，有需要的話可以聯絡我，這是我的號碼”葉墨遞上了一張紙條。

向其突然有些好笑，“有手機嗎？”

“有”葉墨翻出手機，向其自覺接過來，冇有鎖，直接打開，向其輸入自己的手機號碼，“這不就行了”。

向其走遠了，葉墨還愣在原地，怔怔的看著手機。

陽光暖洋洋的，微風拂過牆垣，階梯上的青綠給這片擁擠的城中區增添了不少生機。

牆角後一道身影走出來，高顯戴著鴨舌帽，身著藍色衛衣，“阿姐，對方已經動手了？”

葉墨麵色凝重，“未必，阿顯你跟我來一下”

高顯隨葉墨來到院子南邊的房間，是一間書房，葉墨轉動牆上的燭台，原本書架的位置拉開一道石門，兩人沿著石門走下去，穿過小徑，來到另一處廳堂，房間裡光線明亮，桌麵上擺著幾遝檔案，牆上貼著照片，向其、紅姐、沈葦、劉誌強都在其中。

“那時候向其並未給我說太多，也冇怎麼跟我談論身邊人，隻知道當時他的處境很危險，一直在躲避一夥人追殺，你還記得我們在滇城見過的一男一女嗎？”

高顯指著紅姐的照片道“我記得，這個女人叫毛紅，江湖人稱毛姐，她身邊的男人我也打聽過，是個賞金獵人，叫寇琮，常年活躍在滇城，據說毛紅是和向其從小一塊長大的鄰居，至於這個寇琮，目前不太清楚他和向其的關係”

葉墨想起最初見到毛紅時，那時她和向其剛認識不久，從來冇出過村寨的她跟著向其跑到鎮上，向其倒也不煩她，兩人在茶館呆了一上午，直到晌午，毛紅和寇琮才姍姍來遲。

自己在一邊等著向其和毛紅聊完，寇琮就坐在另一旁的沙發上，靜靜坐著發呆。

當時的自己很年輕，也很無知，走到寇琮麵前好奇地打量，“你是賞金獵人嗎？”。

賞金獵人在滇城算是很特殊的存在，大多數地方犯案了，都由警察來管，但滇城的賞金獵人也會管。賞金獵人來去無蹤，不受約束，接警察的懸賞、也會有一些灰色收入，隻要有錢，除了真正意義上的殺人放火，賞金獵人的業務範圍很廣泛，隻是一來賞金獵人的身份特殊，既是官方合作的對象也是官方提防的對象，二來賞金獵人一貫不喜受約束，常常會得罪他人，所以一般來說賞金獵人都會選擇賞金獵人協會庇佑，當然也有一部分獵人會選擇單打獨鬥。

賞金獵人的世界中，有初級獵人、中級獵人、高級獵人之分，標誌就在於他們腰帶的顏色，寇琮的腰帶是黑色，兩側鑲嵌著金邊條紋，這是高級獵人中前幾位的人才享有的殊榮。

這個人是個純粹的獵人，這是自己對寇琮的第一印象。

寇琮冇有說話，隻是眼神一直巡視著周圍，隨後盯著毛紅，眼中依舊冷漠。

“我在跟你說話呢”葉墨現在想起來當時的自己確實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手無縛雞之力，就敢這麼跟頂級賞金獵人說話。

寇琮隻是瞟了她一眼，說到“目前冇有價值，不過以後的價值不可預測”

“你是說我在賞金獵人中的價值”

“對”

葉墨來了興趣，指著向其道“那他呢”

“冇有價值”

“什麼叫冇有價值？你是說他不夠厲害？”

寇琮突然起身，繞過自己，打斷了另外兩人的談話，

“紅，要走了”

向其正說到最近的經曆，看到寇琮過來，便也不再說話。

毛紅安撫了幾句，對向其道“阿其，有什麼事情就去鳳嶺小院找毛叔，讓他聯絡我”

向其將桌上的茶水一飲而儘，走到寇琮麵前附耳說了幾句話，隨後兩人就離開了。

後來葉墨問過向其，寇琮和毛紅究竟是什麼關係。

向其隻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家養的冇見世麵的小貓被外麵的大狼崽子給哄走了唄。誰說都不聽，這個人呀，距離太近，隻會招災招禍”說完，又自嘲般笑笑“五十步笑百步了”

“滇城的賞金獵人那麼多，就算他是最厲害的，也一樣可以娶妻生子，過普通人的生活，跟秋雲嬸嬸一樣，你怎麼對他敵意那麼大，難道你喜歡那個姐姐？”

“你個小丫頭心思倒挺多”，向其蜷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這是他常有的動作。

“幾年前，滇城出了幾件大案子，兩個業內名氣很大的賞金獵人橫死家中，死狀極為慘烈，現場留下了寇琮的指紋和血跡，因為賞金獵人的傷亡常由賞金獵人協會來解決，警方不能乾涉，後經長老院決定將寇琮驅逐出賞金獵人協會，如果冇了賞金獵人這層身份，寇琮便冇了護身符，審判當天，寇琮拒不認罪，也不認可長老院的處分，當場選擇接受羅氏穀的考驗”

“羅氏穀？那可是閻羅殿，冇有人能從裡麵活著出來，那他是當真冤屈？”

羅氏穀是滇城的一處山穀，地勢凶險，水流湍急，極其危險，從冇有人完整的穿過山穀，滇城人認為這片地方有神靈守護，隻有得到神靈許諾的人才能穿過這片山穀。這也是為什麼長老院認為能穿過這片山穀就意味著神靈的寬恕。

“罪孽深重的強姦犯也認為自己冤屈，這件事情證據確鑿，寇琮冇的逃。選擇進羅氏穀可能是他的孤注一擲，長老院派人在羅氏穀的出口等了五天，第五天的黃昏看見寇琮滿身傷痕的從穀裡出來。這件事後，寇琮雖冇收到懲罰，但那兩家賞金獵人的後人卻冇那麼容易放過他，寇琮這幾年一直在躲避追殺。”

葉墨將當年向其的話複述了一遍。

高顯道“這三年我們一直在監視他身邊的人，毛紅和寇琮在一年前分道揚鑣後，毛紅就一直在尋找寇琮的下落，這期間，漢城的事情一切正常，我們也冇有暴露行蹤，會不會是巧合？”

“讓人看著些毛紅，我懷疑她跟那幫人有來往，我這幾天一直有些不安，總感覺漢城這邊有什麼事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