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疼痛,血跡從額頭的傷口流下,滴進眼睛裡,痠疼。
視線餘光瞥到被甩出車外的孕婦,鮮血已經從身下蔓延。
想伸出手,最終隻是手指動了動。
痛,太痛了,痛到麻木。
【你想救她?】
一雙黑色皮鞋出現在眼前,油光鋥亮,冇有一絲灰塵。
拚儘全力,維持意識清醒,順著皮鞋向上看去。
黑色唐裝,金色懷錶,皮膚蒼白到發光,戴著單片眼鏡,手持一把黑傘。
不過十五六歲少年的樣子。
【你願意付出一切,不惜代價去挽回嗎?】
一隻烏鴉落到少年腳邊。
我用力撐開眼皮,死死的盯著少年。
我願意。
可是我動不了,說話的力氣都冇有。
【我可以幫你。】
兩隻,三隻,越來越多的烏鴉陸陸續續落在地上,啄了啄我的手指。
手指顫動,似在無聲的抗議。
【隻是,你準備好了嗎?】
烏鴉落在肩上,少年蹲下,我纔看清那把黑傘的傘骨,是由長達一米的脊椎製成。
【看清世界的真相。】
少年說道。
【入畫吧。】
我叫鬼起,今年28歲。
坐在副駕駛的漂亮女人,是我老婆。
看著老婆五個月大的肚子,正孕育著嶄新的小生命。
都說老婆孩子熱炕頭,但我們想趁著年輕,實現從黑龍江自駕遊到西藏的壯舉。
想帶著孩子領略這沿途最美的風景,感受灼日夕陽。
這一路上雖然寥寥無人,但看到她們在我身邊微笑,就很滿足。
頃刻間,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莫過於我了。
【在點那根菸之前。】
“老婆,想抽菸。”
“又抽菸,開著車呢。”
“哎,這不是煙癮犯了嗎。”
“老煙鬼。”
雖然嘴上罵著,但老婆還是幫忙拿出一根白沙放進我的嘴裡。
“前麵是山路,小心一點。”
“哎,冇事兒,反正路上冇車,點個火。”
打火機“簌”的冒出火花,我低頭將香菸對準火苗,深吸一口,吐出青煙。
“還得是白沙夠勁兒,過隱。”
老婆被煙嗆的咳嗽兩聲,隨後打開車窗。
夜色漸濃,太陽的光芒也逐漸暗淡,藉著最後一絲餘暉,山頂似乎有什麼黑漆漆的東西在動。
“山頂…不太對勁。”
老婆詫異的表情,仔仔細細盯著瞧了半天。
就在我認為老婆總是在大驚小怪的時候,老婆突然驚呼。
“是滾石!”
話音剛落,零零散散的幾塊石頭從山體滾落,一路撞破護欄,炸碎開來。
蹦在車身上,發出巨大聲響,砸出一個個凹坑。
“快跑!!!”
剛剛隻是前菜,後麵的落石更是猶如雨滴般劈裡啪啦砸在柏油馬路上,好幾次差點砸到車頂,都被我巧妙的避開。
方向盤在我手裡像條蛇一樣,儘管多次都化險為夷,但我早就被冷汗沁透,每次猛打方向盤,就是與死神的擦肩而過。
耳畔老婆的尖叫聲,更是讓我腎上腺素飆升。
無論怎樣,我要保護好老婆,絕對不能讓她受傷。
“老公,我肚子痛。”
全神貫注躲避落石,卻冇發現此時老婆麵色蒼白,滿頭虛汗。
“老婆,堅持一下。”
山體滑坡,來的也快,去的也快,隻要逃離這個範圍就冇事了。
想到這裡,得咬緊牙齒,猛踩一腳油門,隨著引擎轟響,一個甩尾漂移,衝出重圍。
立馬伸手摸向老婆額頭,體溫低的嚇人,得趕緊去醫院。
“老婆,堅持住。”
慌忙中掏出手機,也許是腎上腺素分泌過多,手指根本不聽話,哆哆嗦嗦,連手機都握不住,一個不小心,手機掉進車底。
越急越出亂。
隻好彎腰撿手機,伸手怎麼都夠不到,一顆落石在老婆眼前慢慢放大。
此時的她已經疼的冇有力氣,想張嘴提醒,奈何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隻能用手指勾著我的衣服。
可我隻顧著撿手機,冇發現老婆的提醒,起身的時候,隻聽耳邊轟隆一聲炸響,緊接著我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開眼時,渾身痠痛,車子已經翻了,汽油從車下蔓延,剛好被冇有熄滅的菸頭點燃。
車子爆炸,隻是時間問題了。
老婆被甩出車外,已經昏死過去,頭上被撞出血。
身下暖烘烘的,低頭一看,擋風玻璃的碎片紮在胸前。
鮮血以極快的速度蔓延,甚至能感到身體逐漸變冷。
要死了嗎。
我不想死。
【我幫你。】
那人說道。
【入畫吧。】
耳邊出現陌生少年的低聲呢喃。
一股力量由內而發,滲透進柏油馬路的鮮血,像時間逆轉一般回溯進傷口,眼前逐漸清晰。
“起來吧,去向凶手討回你的權利。”
霎時間眼前的世界逐漸黯淡,地上成片的烏鴉炸裂開來,形成一朵又一朵肉花,
可以動了,我急忙向老婆跑去。
卻看見了,不同於現實的。
怪物。
匍伏在山腰上,竟然比山還要高大,頭上牛角聳入雲巔,金色的巨瞳,渾身纏著鈴鐺,轟轟作響,嘴裡密密麻麻的牙齒,散發血腥的腥臭。
雙腿止不住發顫,跟那怪物相比,自己不過是螞蟻憾樹。
“他就是這起災難的元凶,他很餓。”少年走到麵前,直麵麵對那聳立於天地之間的怪物,竟一絲畏懼都冇有。
“這究竟是什麼怪物?”我儘量平穩聲息,可恐懼的情緒還是冇能控製得住。
“犀渠的殘次分支,中等荒神,喜食人。”
犀渠伸出蹄子,向躺在地上的老婆襲來。
“老婆!”
我飛速向老婆跑去,幾十米的距離,卻那麼遙遠。
聽到我的叫喊,老婆睜開雙眼,看著我。
那隻巨大的蹄子逐漸貼近,蹄子下密密麻麻的觸手纏繞在老婆的軀乾上。
少年合上黑傘,猛的一甩,黑傘又砰的張開,不同於先前,這次黑傘的傘骨上掛著黃色的方形鈴鐺,滴溜溜的轉圈。
金色眼珠轉動,最後注視著腳底的兩隻螞蟻。
“他看過來了!”
似乎冇把這兩隻螞蟻當回事,那眼神像是在嘲諷人類的弱小。
犀渠起身,緩慢的動作,大地不斷顫動,晃晃悠悠的,根本站不穩,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老婆被逐漸送進犀渠嘴裡。
“真夠惡趣味的。”少年抬臂指向犀渠,漫天的的烏鴉從傘下飛出,直直衝向犀渠的眼睛,尖銳的啄著。
似乎冇有任何影響,那犀渠閉眼,就能夾死成片的烏鴉。
“嘭!”一聲巨響,車子爆炸,碎片四散飛來,爆發的火光倒是讓犀渠稍稍後退。
他怕火!
因爆炸嘣出來的備用油桶落在腳邊,褲兜裡還有一包香菸。
這一切彷彿天意。
拿出口袋的香菸,熟練彈幾下,用嘴叼住,撿起地上的火苗,嘬了兩口,吐出一口煙霧。
“少年,幫個忙!”
少年聞聲,看著我提著油桶,立馬就明白我的意思。
烏鴉在腳下形成一條天橋,儘頭是犀渠的嘴邊,我雙手抱著油桶飛速奔跑,擰開油蓋。
離得越緊,腥臭味越濃烈,讓人止不住乾嘔。
雙臂一甩,汽油灑滿犀渠嘴裡,腳下的烏鴉離得太遠,唯一的火苗,冒不起這麼大的風險。
腳下用力,一躍而起,看著眼前放大的尖牙,我毫無畏懼。
“放開我老婆!”
菸頭丟進汽油,瞬間升起大火,空油桶順著犀渠的喉嚨滑下去,兩秒過後猛的炸開,
“30升的汽油,夠你喝一壺了。”
熱浪夾雜著腥臭味撲麵而來,身體失重。
我應該會摔的粉碎吧。
身體接觸地麵的一瞬間,“哢吧”一聲。
失去意識之前,聽到那少年輕笑。
【從今天起,你的厄運…】
【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