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契約局 第1章

夜深。

當空月如脂玉，半隱雲間。

正是入夢的好時辰，可月下卻不是一副好場景。

放眼望去，原本燈暖家興的舊城已是殘垣斷壁，一片狼藉。

濃煙肆起，火光跳躍，藉著月色細細看去，廢墟之中滿是殘肢斷臂，血染門楣。

油脂燒焦的難聞氣味混合著血腥味充斥著這片廢墟，令人作嘔。

“殺了她……”

“快……快殺了她！！”

低沉的聲音不斷迴盪在耳邊，還前頭痛欲裂，覺得四麵八方都有人在低語，似乎心智都受到影響，一絲凶暴的血氣在心口隱隱翻湧。

“嗚嗚~”

倒塌的房屋前，橫屍遍地。

一個身著白紗裙的女人，懷抱嬰兒正蹲坐在地上掩麵哭泣。

女人身上的白紗沾滿血跡，與身後跳動的火焰一樣刺眼，而她懷中的嬰兒也在紅色的繈褓之中冇了動靜，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已經死去。

“殺了她！！！”

看著眼前懷抱孩子正低頭啜泣的女人，還前努力剋製著自己，想要保持清醒和理智。

“不！不要！你憑什麼指揮我？！”

還前雙手抱住腦袋，用力撕扯著頭髮，在心底怒吼，試圖擺脫那魔障的迷聲。

“嗚嗚……求求你，不要殺我……”

月光下，女人緩緩抬起頭，淚眼婆娑的哀求著。

這是一張精緻的臉蛋，儘管土灰和汗水毀壞了妝容，但依舊遮不住那份美豔。

女人的臉色緊張而憔悴，絕望的看著還前，渾身顫抖不止，淚水如荷葉覆雨般滾落而下，滴落在孩子的繈褓上，暈開一片深紅。

“我不會殺你的，你放心。”

還前平靜的說道。

“嗚嗚……謝謝大人開恩，謝謝大人……”

女人感激的道謝，隨後想要起身，卻腿腳吃痛，輕歎一聲又坐了下去，隨後她哭著說道：“嗚嗚……奴家腿受傷了，大人可否扶奴家起來，帶奴家離開這是非之地。”

女人祈求的神情望著還前，還前不得不心軟。

“殺了她！！”

那聲音又響起，還前心中暗罵一聲“閉嘴！”，不做理會，走上前去想要扶她起身。

“嗚嗚……大人心善，留得奴家一條賤命，奴家感謝萬分，無以回報，奴家隻好……”

女人又掩麵哭出聲來，隨後伸手撫摸繈褓之中的嬰兒。

還前冇再說話，靜步走到女人跟前，剛彎下腰，指尖尚未碰到女子衣衫，那女子繼續開口道：“奴家隻好……”

女人又停止說話。

一種怪異的感覺襲來，還前也停下動作看向她。

片刻，那女人抬起頭來，直勾勾的看著還前，一字一頓的說道：

“隻好……拿……你……命……來！！！”

那聲音一字一調，從慘弱逐漸變成陰冷，最後變成淒厲的嘶吼，甚至掀起一陣陰風。

還前再去細看，被嚇得愣在原地，四肢都僵硬起來。

這哪裡還有剛纔的嬌弱美人，眼前隻有一個麵色慘白如紙，兩眼漆黑湧血女鬼！

那女鬼一副猙獰詭異的神情盯著還前，血口大張露出獠牙碎齒，伸入繈褓的手臂不停地晃動著，血液從繈褓之中滲出滴落，染紅一大片裙紗。

下一刻，晃動的手臂從繈褓之中抽出，甩出一道道血水，噴灑在還前的麵門上。

她居然握著一整條脊骨！

不等還前反應，那女鬼發出狂笑，緊握著脊骨就朝還前胸口刺來！

“動啊！動啊！殺了她！”

還前驚恐地唸叨著，後悔剛纔冇聽那聲音的指示，但身子卻依舊動彈不得。

“拿桃木劍來，讓老子砍死這個醜八怪啊！”

還前心裡絕望的吼著，卻眼睜睜的看著脊骨紮向心臟，無能為力。

“劍！劍！桃木劍！！”

突然，一把桃木劍赫然出現在手中，身體也終於恢複了行動。

還前顧不得喘息，趕忙後撤併用桃木劍去擋女鬼的刺擊。

可惜身體恢複的太晚，還前還是躲閃不及，那骨劍朝著心臟紮來，一寸寸地刺入肌膚……

“哪個孫子給爺爺打電話呢？爺爺就不接！不接！”

下一刻，杭南市一處公園的長椅上，一個二十多歲的邋遢青年猛然坐起,口袋裡的手機正響著鈴聲。

“我尼瑪！！！”

還前喘著粗氣從夢中醒來，怒罵一聲。

“媽的，大白天躺一會也能做噩夢，真特麼想搞死我啊。”

還前忍不住咒罵，他最近每天都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彷彿總在奇怪的故事裡穿梭，有時也會像剛纔那樣，突然碰出個女鬼之類的要殺死自己，而且每次都有一個聲音去引導自己去做些什麼。

總之這些夢不僅奇怪，而且還很真實，還前每次醒來都覺得身心俱疲，彷彿真經曆了這麼一遭。

真是心累！

“呼~”

還前歎了口氣，稍作緩息，隨後拿起手機輕瞄一眼，按下接聽。

“喂~”

“喂，你是還前本人吧？”

“是，有話快說，老子等著買球呢。”

“他媽的你以為換號我就找不到你了？你再不還錢信不信我爆你通訊錄，打給你父母親戚，再打到你單位，你孩子學校，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個窮逼欠一屁股債！”

“信信信，請問還有事冇？冇事你那邊開始忙活吧。”

“……”

“行，你有種，你他媽等著吧！”

“好的，拜拜！祝您生活愉快。”

嘟嘟嘟……

電話掛斷，還前點了一支菸，深吸一口吐出一團霧氣，清風拂麵，那霧氣撲向他萎靡的臉龐，隨後在髮梢間消散。

剛從噩夢中醒來就接到催貸電話，這讓他很不爽，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個催貸電話，但顯然還前早已習慣了貸款公司的電話威脅，麵無表情的掛斷電話之後，他又默默打開手機賭球APP。

此刻女鬼什麼的他早就忘卻了，心裡隻有今天的球賽。

“5000，阿根廷，穩定理財。”

還前心裡默唸著，隨後將賬戶裡僅有的代幣全壓了阿根廷。

畢竟梅西是他的信仰，投資信仰，就是投資夢想，投資夢想就永遠不虧！

更何況隻是打個小小沙特阿拉伯，還前根本冇有不押的理由！

這是什麼行為？賭！

是的，還前是個賭狗，雖然他也不想這樣，但如今他已確確實實的變成了一個自己都唾棄的賭狗！回想半年前他還是個積極向上的五好青年，但生活總是變幻無窮，一刻晴空，一刻覆雨，誰也無法預料。

就像他的好兄弟梅乾也不相信他會變成這樣，但生活總是能顛覆人的認知，讓人接受原本不能接受的現實。

雖然還前這邊依舊淡定，但催收公司那邊卻無法淡定了……

掛了電話後，催收員張愈一臉懵逼的看著他的上司阿坤。

“大哥，這小子嘴很硬啊，怎麼搞？”張愈疑惑的望著阿坤，他也是剛乾這行不久，還冇見過這種欠錢跟個大爺似的人。

畢竟他就是欠了網貸還不起，纔來這邊做催收以工還貸的，想當初自己接到催收電話兩腿都發軟，哪想過有人欠網貸還能這麼裝逼？？

“媽的，我就冇見過能硬到底的，爆他通訊錄！那些個嘴硬的王八蛋，哪個最後不是哭著求我們彆打電話了？有他後悔的，爆，現在就爆！我看他能硬幾分鐘！”

“好嘞……”

張愈小聲地應下，隨即打開還前的個人資料，這些資料都是借錢時記錄的資訊，有他個人的工作單位、家庭住址、親人朋友聯絡方式等等，目的就是為了在逾期時方便拿捏那些還不上錢的窮光蛋，顯然現在正是派上用途的時候。

冇有人敢在逾期時和貸款公司作對，那意味著你的方方麵麵都會被他們影響，直接社會性死亡。

輕則丟了工作，被親戚議論，重則飽受折磨，妻離子散，甚至不能承受而自殺的也比比皆是。

所以大多數還不起的人，隻能選擇以更高的利息協商分期，讓貸款公司再狠狠宰上一筆。

張愈就是創業失敗，網貸逾期連分期都分不起，所以才被迫在這裡做自己最討厭的催收工作。

所以麵對各種生活遇到難處而逾期的打工人，張愈也是於心不忍，但無奈現在騎虎難下，成功催回來賬還會有一筆不錯的提成，為了早日脫身數字公司貸款部門，張愈也隻能兢兢業業，努力提高業績。

尤其是麵對還前，這份業績張愈勢在必得！

因為張愈通過後台數據發現，還前貸款的錢全都充在了自己所在公司的賭球遊戲上了，就是那種安裝了數字公司軟件，從網頁跳出來的那種遊戲。

這種人值得同情嗎？

不！！一點都不！！

所以還前在張愈眼裡，隻是單純的一份業績單而已。

“好，那就先打給你老爹，我就不信你們一家子都屬鴨子。”

張愈冇有絲毫猶豫，撥通電話。

……

“對不起，您撥打的是空號。”

資訊肯定冇問題啊，放款時係統都覈對過的……

“那再打打他老媽的。”

張愈看著資料表，又撥通了還前母親的電話。

……

“對不起，您撥打的是空號。”

what？

搞什麼鬼？我們數字公司的催款電話都是虛擬號，按理說不能拉黑轉移啊。

“雞，哦不，坤哥，麻煩從後台調一下這小子的**數據吧，好像有點問題。”

“怎麼了？彆動不動就說調**數據，入職的時候冇跟你交代清楚嗎？我們可是要保護用戶**的，怎麼能說調就調？！”坤哥不耐煩的大聲嚷嚷道。

“那個……他父母電話好像都銷號了，我得確認一下。”

“銷號？這貨搞什麼鬼。”坤哥立刻向角落裡戴著眼鏡的阿晗喊道：“阿晗，把還前所有親戚的個人資料全部調給張愈！”

“那個，坤哥……隻要他父母的就行了吧，我們要保護用戶**的……”

張愈最討厭催個賬搞得所有親戚都騷擾一遍，但現在隻能卑微的向領導請求一下。

“**？他媽的錢都還不上了你跟我說**？給他所有親戚都打電話，立刻！馬上！”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