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道成神 第2章

不知道躺了多久，穆成緩緩醒來。全身上下，彷彿散架般，提不起半點力氣。隻有眼睛還能轉一圈，嘴皮動了動，發不出一點聲音。

口乾舌燥，喉嚨裡像是架了爐火一樣，無時無刻炙烤著，很難受。穆成努力的想要翻身，卻徒勞了半天，漸漸地，穆成也接受了這個結果。

穆成掙紮無果，便有了足夠的耐心，慢慢打量所處的地方。這裡光線昏暗，視線裡能看到的地方不多，不遠處能聽到水滴滴落的聲音。

穆成想到了什麼，趴在地上，費儘全身力氣，像一隻毛毛蟲一樣，在地上蠕動，滑稽無比。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穆成慢慢爬去。

這裡好像是一處山洞，地麵上凸出許多石頭，劃過皮膚，疼痛無比。爬了冇一會，穆成停下，翻過身。

胸口，肚子……能與地麵親密接觸的部位全部被擦破，露出鮮紅的血肉。穆成看著，心裡突然冒出一股委屈。

可是他纔想到，自己好像無人能說，冇來由的，心裡又憋了一口氣。藉著這口氣，穆成又爬了一會，躺在一個凹下去的坑裡，仰頭張著嘴巴。

山洞頂上，一個倒長的石髓滴落水滴，讓乾燥起皮的嘴唇緩和了不少。

“你怎麼來這裡了”

一道聲音突兀的響起，迴響在在山洞裡。

穆成四下張望，卻尋不到聲音的來源。於是他開口詢問了一句。

“是你救了我嗎？”

半響，寂靜無比。

“你還在嗎？”

穆成又問了一句。

依舊是靜默。

可能已經走了吧，穆成想著，繼續張開嘴巴，享受著大自然的滋潤。這時，鼻尖傳來一陣香風，讓穆成有些恍惚。

他發誓，這是他聞過的最好聞的味道。

“你在乾嘛？”

聲音的來源似乎是不解。

穆成扭頭才發現，自己身邊蹲了一個人，香味的來源也正是她。此刻，她托著下巴，好奇的看著他。

“你在做什麼呢，還冇回答我誒”

“喝水……”

穆成聲音沙啞，就像喉嚨裡塞滿了燒過的煤渣。

“哦……那我幫你”

下一刻，穆成的身體被托起，坐在坑裡。身後，一雙手牢牢的扶著他。穆成正要喊痛，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好了許多。痛感也冇那麼強烈了。

“你……是不是不會照顧人啊……”

穆成說著。

“啊？你怎麼知道……”

穆成訕笑兩聲。

“要輕一點……”

“哦”

穆成能明顯的感覺到，身後的手輕了許多。接著，嘴唇邊多了一隻手。

“快喝吧……”

穆成猶豫了片刻，張開嘴巴……

久旱逢甘雨般，萬物得到了復甦。

穆成有些貪戀，生平第一次覺得水是如此的美味。

恢複了些許知覺。嘴唇上的手有些冰涼。而此時，正源源不斷的灌著水。穆成正想說夠了。可是喝了一口，又來一口。想要說的話又被嚥下去。

“唔……”

情急之下，穆成抬起手。

“啊！”

身邊傳來一聲驚呼。穆成愣了，手裡握著的手小巧無比。近近看去，這隻是手就像寶玉雕刻而成的一樣，滑若凝脂，豐潤白暫。

手指又白又細，尖尖的像是剛剛長出來的山芋苗芽。芊玉透著嬰兒粉，好像一下子就可以擠出水來，白白的膚色，像握著初雪一般，卻看不出一點蒼白。

“你還有看到什麼時候！”

“對不起……”

穆成連忙放下道歉。這隻手好看極了，而自己竟然看呆了。

“你們人族都這樣？”

第一次，被一個男子這麼拉著手，心裡非常生氣。總覺得自己被輕薄調戲一樣。

穆成腦海裡，落下一道驚雷。

“你……不是人？”

穆成用問題回答問題。對方思索了一會。

“嗯……雖然聽起來怪怪的”

“不過你說得對，我確實不是人”

說罷，她往前靠近幾分，想要穆成完全看清她。

在先前，穆成隻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能看出她是一個女子。而現在，穆成屏住呼吸，看著眼前漸漸靠近的臉。

白白淨淨的臉龐，柔柔細細的肌膚。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瓊鼻微微翹起，透出一點紅潤，櫻唇輕啟，小巧無比，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彎。

她穿著件白底綃花的粉衫子，白色百褶裙。算不上高挑，顯得小家碧玉，卻玲瓏有致。整個坐在那裡，純純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

如果不是她頭上一對粉紅潔白的耳朵，穆成恐怕會滋生出愛意。

看著穆成慌張驚恐的樣子，她心裡舒坦了許多，找回了場子，她也不再計較。

“我又不吃人，你怕什麼”

穆成瞬間鬆了一口氣，但是下一秒，一顆心又提起來了。

她慢慢的靠近，仔細的看著穆成。伸出手指戳在他的臉上。接著又圍著他轉了一圈，像一個廚子正在考慮如何處理食材一樣。

時間越久，穆成心裡就越害怕。十指緊緊的抓在一起，因為太過用力，導致指節發白。

她停在頭頂，鼻尖細細的嗅著。

“你在……做什麼……”

“原來人……長這樣嗎？”

……

一時間，安靜無比。誰都不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那個……你真的……不吃我嗎？”

“噗呲”

她笑了，聲音很輕，像百靈鳥般悅耳。

“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把你吃了吧”

說完，她推倒失去重心的穆成，伏在他的身上，張開嘴巴。小嘴吐著熱氣，緩緩落下。穆成任認命似的閉上眼睛。

片刻，穆成再次睜開眼睛。

“你在……做什麼……”

她趴在穆成的身上，柔弱無骨的小手搭在他的胸膛，兩人貼的很近。穆成能明顯的感覺到她的呼吸，撲打在自己臉上。一股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腔裡。

“你這裡……跳的好快啊”

她有些不解，手搭在穆成的心口上。

俏臉近在咫尺，穆成心裡閃過一絲慌亂。他彆過頭，企圖找到一個話題。

“我叫穆成……”

“你要和我做朋友嗎？”

她還伏在穆成的身上，不過語氣中多了一絲興奮，期待。

“他們都不想和我做朋友”

“都稱呼我聖女什麼的……”

“煩死了”

她撇嘴，述說著自己的不滿。

“那……聖女大人……我有資格做你的朋友嗎？”

穆成話剛說完，就被她用手捂住。

“我的名字是惜月”

“惜月的惜，惜月的月”

“你要叫我惜月，而不是聖女大人，知道嗎？”

穆成點點頭。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願意和我做朋友的，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惜月心裡想著，滿意的鬆開手。

穆成坐起身子，看著麵前的惜月，喜悅溢於言表。聖女兩個字，就彰顯了惜月不凡的地位。

穆成曾經聽酒客說過，地位越高，身邊能語人越少。他們都是帶著目的靠近自己，冇有一點真心。

兩人說了一會話，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穆成在說，惜月在一旁時不時的捧喂。這種感覺，穆成覺得很舒服。

有了第一個人族朋友，惜月迫不及待的讓穆成講述關於人族的事。穆成倒也是挑了一些好的說，儘可能的給惜月留下一些好印象。

花燈，遊船，廟會……所有節日盛況，穆成全都說了一遍。

“哇……”

惜月托著下巴，陷入了無限的遐想中。

……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穆成心裡很不安。

“對了，惜月，你知道外麵發生什麼事了嗎？”

“就是上林城……”

惜月皺著眉，食指落在嘴角。

“是修羅族做的哦”

“現在，你的家裡全都是修羅族呢”

惜月不知道上林城是什麼地方，隻是認為，那裡可能是穆成的家。

隨後，惜月又補充到。

“你現在不要出去，不然，我也保護不了你”

“修羅王可是很厲害的，他已經突破八品了”

說到這裡，惜月聳了聳肩，有些唏噓。接著，惜月抬起頭，驀然間發現，穆逸已經紅了眼眶。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流過嘴角。

穆成吐著氣，心口很壓抑。

“他們，一定會冇事的……對吧”

惜月第一次覺得‘死’字是如此沉重。

穆成情緒開始激動，雙眼瞪大，握著 惜月肩膀的手很用力的抓著。接著，又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蹲在地上，捂著臉。

“對不起……對不起……”

許久後，穆成抬起頭。

“是……你救了我嗎？”

惜月點點頭。

“我路過你家的時候，發現你躺在地上”

“周圍全是修羅族，我趁著他們不注意，帶你跑了”

穆成挺好，冇有一點喜悅，反倒是悲愴的笑了。

“哈哈哈……”

穆成笑得癲狂，讓喜悅冇來由的害怕。

“你怎麼了……”

惜月雙手握拳，放在胸前。神色擔憂的看著穆成。

穆成看著他的恩人。恩怨參半。

……

天上星河運轉，命運已成定盤。

惜月蹲在穆成旁邊，抱著膝蓋。

回到上林城，已經是三天後了。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台鏡，飛在青雲端。明月光照千古，常被這片土地上的人寄予相思之情。即便相互記掛的人不能見麵，但同觀此月，便可千裡寄相思。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曾經，自己就在月下懷念爹孃。好友相伴，美味作陪，實乃幸事。

踏過殘破的城門，昔日繁榮的上林城已不複存在。燈籠血染，刀光劍影。此時尋仇，似乎太晚了。月下，人影喟歎，昨夜太平長安。

穆成走在破碎的街道上，到處充斥著血腥的氣息。

腳下，踩到一個柔軟的東西。低頭一看，那是一灘肉，很像一個腹中的嬰兒。穆成跪倒在地，掩麵哭泣。

上林城，再也看不到三十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