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來,她囑咐黃媽媽做滿滿一食盒零嘴,萬萬不可少了花生糖。
做好了明早交給父親,囑托父親再交給太子殿下。
夜裡,她毫無征兆地發起了高燒,謝家上下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幾乎請來了京都城所有的大夫,饒是如此,也瞧不出個所以然。
她的母親徐氏的淚從未間斷過,抓著她的手不停地啜泣。
他父親也是焦躁不安,來回踱步。
然,就在此時,方纔瞧見她那白皙的手腕上的原本鮮紅的紅珠手串不知何時已成了黑色。
“風卿言!”
她的父親似乎想起了什麼,即便夜深了,可還是匆匆進宮去了。
天剛亮,便有太醫到了謝家,老太君聽聞慌忙叫人把人迎進來。
說著還不忘雙手合十道:“菩薩保佑,菩薩保佑,保佑我寧姐兒平安無事!”
她的母親徐氏在一旁流淚不止,她時常自責不已。
自己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寧姐兒才五歲,不能說話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讓她受此折磨。
這日她父親回來的時辰比尋常還要晚些,臉上帶著疲憊之色。
此時她的高燒退了不少,也已經沉沉睡去。
夜裡不知她父親與母親說了什麼,隱隱約約的能夠聽見徐氏的抽泣聲。
明日就是她年滿五歲之日,也是太子出城前往滄瀾國的日子。
翌日清晨,國師風卿言立於高台之上正在祭天,祈福太子此行一切順心。
閉關了五年之久的風卿言,除了滿頭銀絲,臉上的細紋已消失不見,又恢複了昔日的模樣。
五年過去了,他仍是那個玉麵郎君,清冷華貴,灼灼不凡。
隻是那曾經的青絲已成瞭如今的白髮,令多年未見過他的人唏噓不已。
景昭帝立於高大的城樓之上,莊重肅穆地盯著浩浩蕩蕩的隊伍。
這樣的場合卻不見皇後的身影,想來大概是不忍彆離吧!
身為人母,明知自己的孩兒將遠赴他鄉,自己卻無能無力,她的內心該是多麼煎熬。
她明知陪伴他隻有五年的時光,可卻在他咿咿學語時,便逼著他學更多的東西,她何嘗不心疼呢?
整個儀仗隊規模浩大,以太子坐的玉輅為中心。
前後對稱地配備六個儀仗隊,車駕齊整、陣仗鮮亮、旌旗飄揚、鼓樂齊鳴。
整個儀仗隊的組成除了太子車輦之外,還有文武官員、各色隨從、禁軍護衛等。
此次隨行,儀仗隊把太子送達滄瀾國接引處後,便可返回。
最終能夠陪同太子留在滄瀾國的,隻允許三人,滄瀾國質子同樣也是如此。
她的父親謝如風臨行前一日被景昭帝封為太師,要求此次滄瀾國之行,隨行左右,輔佐太子。
另一人則是太醫院最年輕的院士萬年青,還有一人便是金吾衛首領南風。
可以說景昭帝把雲洲國最卓越的智者,最優秀的醫者,以及最出色的武者都指派給了太子。
朝中大臣有大半是極力反對的,於他們而言,太子雖前往滄瀾國為質子,但並不會有性命之憂。
既無性命之憂,又何須指派她父親等人隨行左右,可不就是殺雞焉用牛刀,實在是痛心疾首。
但他們又怎會不知,兩國互換質子此舉是為了兩國的和平。
倘若太子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打破了平衡,無異於再次挑起爭端。
自然也有半數是極力讚同的,如今謝家風頭太盛,不得不令他們忌憚。
倘若謝如風去了滄瀾國,而謝將軍常年駐守邊關,謝如義生死未卜。
謝家還剩一個從商的三老爺,謝家的風頭再盛又如何,家中的一眾女眷還能翻天不成?
謝家一行人都來送行了,眾人皆是百感交集。
她母親徐氏早已是淚流滿麵,奈何礙於諸多原因不得不一再隱忍。內心早已聲嘶力竭,肝腸寸斷。
這個護了她半生的男人,即將遠走他鄉,再見恐怕已是十幾年後。
謝家縱然擁有滿門的榮耀又如何,說白了點不就是妻離子散,無福消受。
送行人中唯獨不見她的身影,自宮中回來後,她便高燒不退,囈語不斷。
便是宮中太醫也瞧不出是何病症。
因為食盒的事情,她父親方纔得知她與太子見過麵。
當他父親把食盒交到了太子手中,太子得知她病了心中竟生出一絲不忍與慚愧。
謝家寧園閨房內,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
她正躺在精緻的雕花紫檀木床上。
床前立著一個修長而又筆直的白色身影,周深泛著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的氣勢。
床上的人似乎被這股氣勢影響到,緊緊蹙著眉。
那白色身影不是風卿言還能是誰,他似乎覺察到她的不適,卸下那股氣勢。
但骨子裡的那股清冷華貴卻無論如何都隱藏不了。
他自掌中溢位一股真氣,抬起她戴著手串的那隻手。
隻見原本鮮紅的紅珠手串此時已變得漆黑如墨,他微微皺眉,清冷的臉上有一絲無奈。
緊接著掌中便有一股紅色的真氣縈繞著那串漆黑如墨的手串。
片刻後便有三顆紅珠恢複了昔日的鮮紅之色。
風卿言卻頓覺心口一疼,一個不穩險些摔倒,他趕忙一隻手緊貼著胸口,一隻手撐著床沿。
半盞茶間方纔緩過心神,卻覺撐著床沿的那隻手指尖傳來一陣酥麻之感。
一隻蔥白細嫩的手緊緊抓住他的小指。
她那時正半夢半醒間,雙眼朦朧地瞧見眼前有個風姿卓越的身影。
滿頭銀絲卻流光溢彩,她雖看不清他的五官,卻依然覺得他很漂亮。
原來她就是在那時第一次見到風卿言,她心中默唸了一句:“好漂亮的小哥哥!”
而後一滴淚順著臉頰滑落,她很不甘心,眼神裡儘是疑問: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從她病了之後,她便覺得自己的靈魂似乎隨時都會剝離她的身體。
她很無助也很無奈,她的人生都纔剛剛開始呢,怎麼就要結束了?
她真的不甘心呀,她的手抓得更緊了。
風卿言明顯感覺到她那抓著他幼小的手加重了力道,他反手握緊了她的手,安慰道:“你不會有事的!”
也是在那夜之後,她醒來便已在屠仙藥穀,開始了她噩夢般的童年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