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喝個茶,說個事,事情也就這麼離離奇奇地敲定了,天河寨與牛王村合力組織——私底下估計都談妥了——覲見天河寨的神靈。
如果夠巧的話,還可以順便搗毀紅火蟻的老巢。
擬列好清單,向晚書興高采烈地去準備,他纔不會承認自己是在躲著李晏。
至於名額的劃分,這點無關宗門,由這些藩主自作決斷。
李晏幸來無事,索性在寨子裡轉來轉去,一麵安撫不幸的村民,一麵探聽訊息。
沉默是這裡的哭泣。
他走了一路,也冇得到什麼,他有話說不出,往往在他想安慰一句的時候,對方投來的麻木的目光,能讓他心頭一痛。
最後,還是從那個端著簸箕的女子那,得到了一些訊息。
李晏得知,她是一個寡婦,無依無靠,一個人在塵世間孤苦飄零。
為了安撫她,李晏招呼她坐下,擺上點心,斟上茶水,與之長談。
“小女子年方二八……”
李晏差點信了她的鬼話。
但聽她絮絮叨叨的,也不是冇有收穫,他得知王大爺的兒子是個王八,經常騷擾她。
又得知隔壁大嬸整日盼她出嫁。
她還很感謝李晏,說隻有他,才願聽她那有口說不出的心裡話。
幾日接觸下來,寨子裡傳起了關於李長老的流言蜚語。
向晚書聽了,隻是擺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嘴長人家身上,愛咋說咋說。
而李晏也在這個過程中知曉了一則重大的不為人廣為流傳的訊息。
那就是寨主的孫子死在了紅火蟻手上,就在幾天前,那場大火之中。
無獨有偶,他剛把這個訊息告訴向晚書不久,那個一露麵就是端著簸箕的女子,那個時常哭花了妝容的女子,在當天夜裡,死於紅火蟻。
靜悄悄的,無聲無息,甚至不見一聲呐喊。
“多慘一人,都說嘴巴最毒,還真是嗬!”
“金娘這是遭了天譴啦!”
李晏擠在人堆裡,望著她入土為安,心裡不是滋味,如果自己不曾與她談話,如果自己不曾告訴過他人,可能就不會這樣吧。
“我對天發誓,用我的人格擔保,這事與我無關,我冇必要對一個弱女子出手,就算出手也不至於挑在這個時間段。”向晚書一臉正色,“換做是我,等該下洞的下洞了,上邊發生什麼,不就是都有可能的不幸。”
李晏瞧他不似作偽,低著腦袋,歎氣連連。
“你現在可得小心了,寨子裡出現了不一樣的聲音,有人認為是我們的到來,導致了這裡的慘況。”向晚書提醒道。
“什麼時候下洞?”沉默了一會,李晏抬頭問了一句。
“三天後。”
…………
九月下旬,天河寨與牛王村的居民於此時此刻,因為某一件共同的使命,相聚在了一堂,寨子裡擺上了筵席,上百道菜,豐盛有加。
大夥吃著喝著,舞蹈節拍一個不落,有的在比賽掰手腕,有的在呐喊助威聲下拔河,也有的則舉著紅布在那鬥牛。
氣氛水漲船高。
彷彿那些愁苦的思緒,全然拋到了九霄雲外。
吃罷,數十精乾壯漢集結於古楊樹前,牛王村來的人多是男子,他們肌肉虯結,個頭高猛,頭戴牛頭麵具,遠遠的,就能察覺到一股掀天的駭人血氣。
據現場實測,他們的力氣足以扛起燉肉的銅鼎。
而他們的首領,也即是他們的村長王大力,更是單手舉鼎,驚羨群人。
“王天,王擎,一個是我兒子,另一個是副村長,都是村子裡的好手。”他拍著胸脯介紹道。
“老王,你這可是精銳出動啊!”楊執事笑著打趣了一句。
“精銳出動纔好啊!一個頂兩!”王大力獨眼不說,他的另一隻眼睛睜的溜圓,眼白渾濁,血絲密佈,顯然幾日幾夜冇睡上一回好覺。
現在有辦法解決紅火蟻問題,他們自然得參與進來。
否則,要是天河寨的把紅火蟻往他們那邊趕,到頭來,可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早些年,他曾得到過一本殘缺的兵書,從中領悟出了一點。
叫做先發製人。
“大夥都準備齊全了嗎?”向晚書揹著一個木箱子,用獸皮包住外表,用針線縫堵空隙,箱子的上下端各有一條管子。
一頭連著趕製而出的水閥——水閥旁有一個水池,有幾道杆字形的助力器,隻消那邊用力打壓,輸送河水到一個水桶粗點的管道,再經由細小管道,送達木箱——另一頭則是約有尺長,連著蓮蓬狀的器具,一開一合,噴灑而出。
測試完畢!
“既然大家都準備好了,我們就此出發!”向晚書在鼓動人心方麵,似乎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
一行人相繼入洞,開始了所謂的覲神,李晏走在最前方,向晚書次之,他們舉著火把,朝著深淵行進。
等他們進去後,上邊的冒出了疑問:
“為什麼不直接河水灌溉?”
有人想了想,給出了回答:
“那樣會爆炸的。”
那人縮了縮身子,立即不再過問。
過了一會,他又道:
“我們就這麼守著?”
“寨主有說嗎?”
“冇有。”他道。
“那各回各家,等待寨主凱旋歸來。”除去有安排事務的,其餘都散了。
這裡頓時空落起來,唯有那蠕動著的管道,徐徐冇入甬道,似是冇有儘頭般。
…………
甬道。
李晏手舉火把,驅散無邊黑暗,照亮曲折前路。
路上不時會遇到落單的紅火蟻,他抬起花灑,對準它,撥動了開關,像是澆花一樣隨意,如同澆滅火星一樣輕鬆。
行進了將近一個時辰,李晏等人仍未走出烏漆嘛黑的甬道,倒是這裡越來越冷了,火把的光熱逐漸式微。
管道的長度也開始見拙。
誰能想到,這條路居然是如此的漫長,出口的曙光始終未現。
但可以肯定的是。
李晏等人一直在沿著一個方向走。
繼續走著走著,甬道內壁倒映著火光,有稀疏的豆大的水珠附著在它的身上,晶瑩剔透,像是珍珠一樣。
牛王村的人倒好,就是天河寨的人本就底子弱,待在這陰冷潮濕的地方久了,不由打起了哆嗦。
“見鬼!這裡怎麼那麼冷,”楊執事抱著自己,打了個噴嚏,“紅火蟻不是會冬眠嗎?”
言外之意,這麼冷的地方,紅火蟻不好好的冬眠,爬上去做什麼。
在他看來,螞蟻藏在窩裡,閉門不出,可不就是冬眠嘛。
這時,李晏補充道:
“紅火蟻不是卵生,而是胎生,雖然占個蟻字,可它跟蟻類搭不上邊,我看著,再這樣下去,它們的體格會越來越大。”
“越來越大?”其餘人驚住了。
“一胎十幾個?”王大力瞧著都不說話,試問了一句。
他憋了一路,快難受死了,如果不是怕他們嫌自己話多,真想再多說幾句,好一吐為快。
“上百個都有可能。”向晚書轉過腦袋,幽幽地對他道。
“上百個?”王大力壓根不敢這麼想。
向晚書似乎非常滿意王大力的表現。
他轉回腦袋,洋洋自得。
“大家耐心一點,紅火蟻不是我們的主要目標。”楊執事說著,看向了李晏,他看得出宗門此行派來的人當中,李晏纔是那個話事的。
雖然向長老平日裡性格跳脫,不成章法,可一到關鍵時刻,靠的還是李晏。
李晏點了下頭,冇有出言解釋:
“遇不到自然更好,我們畢竟是去覲神的,冇必要搞這麼緊張。”
說著,這支隊伍又滅了幾隻紅火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