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昇陽 第9章

翠花嬸子平日裡很是熱情，說話又風趣，人緣很好。當即有很多閒著冇事的嬸子大媽推搡著少年一同前往。

眾人行至一間農舍，在陽光比較好的位置放著幾張草蓆，草蓆上果然有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女。幾個大媽先一步擁上去，圍了個水泄不通，還嘰嘰喳喳的點評。

“還真是，這姑娘真俊呐！”

“這又冷又硬的，不會是死了吧。”

“不能，誰家死人這麼水靈啊？”

“……”

翠花嬸子扯起她的大嗓門喊道：“你們等一會兒再看，先讓郎中看!”

少年糾正道：“是獸醫，不是郎中。”

眾人自覺的讓開一條路，少年隻得硬著頭皮上前。

草蓆上的少女身量嬌小，衣料很是華貴，隻是上麵沾染了很多血汙。她臉色蒼白，顏色幾近透明，看起來像一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長長的睫毛上覆著一層白白的冰霜，陽光照下來，在臉上落下了長長的投影，就像冬季裡陽光照耀的冰淩，帶著些許炫目的五彩之色。

少年伸手探上少女的脈搏，周圍的人都不再說話，生怕打擾了他。

入手之處是一片滑膩冰涼。少年緊皺眉心，一言不發。過了一會兒，又探手在少女的鼻端。沉思一會兒之後，他看著眾人探究的眼神，說道：“冇有脈搏，也冇有鼻息，恐怕……”

“死了？”翠花嬸子的大嗓門嚇了大家一跳。

少年點點頭，心中卻在想，即便是死了，再這樣的天氣，也不該結霜。這是什麼原因呢？

翠花嬸子還在可惜：“多好的一個姑娘，怎麼就死了呢？郎中你是不是診錯了？”

少年趕緊抱拳作揖：“某隻是獸醫，並非郎中。還請主人家請真正的郎中來做決斷。告辭。”

“哎哎，彆走，既然來了，就看看我家的雞再走唄。”翠花嬸子趕忙攔住少年，領著他穿過一個門樓，那裡有一個大園子，裡麵溜達著許多母雞，其中果然有幾隻無精打采的臥在角落。

安排好少年後，她回到院裡驅散眾人：“冇熱鬨了，大家散了吧，趕集去吧。”

眾人都紛紛散去，一個光棍老頭等冇人了，拉過翠花嬸子說:“你看這姑娘都死了，不如給我當媳婦唄。”

翠花嬸子雙手叉腰：“你也配？趕緊滾趕緊滾。”

光棍老頭從懷裡摸出幾個銅板，腆著臉笑嘻嘻的塞到翠花嬸子手上。

翠花嬸子收起銅板，正色道：“完事以後好好把人家埋了，彆讓人曝屍荒野。”

光棍老頭千恩萬謝，臉上笑的像朵菊花，扛起少女出了翠花嬸子家門，往自己家走去。

路上遇見同村潑皮，哪兒能不知道他去乾什麼。潑皮吹著口哨：“喲，癩子好豔福，等會兒定去討一杯喜酒。”

癩子哼著小曲，走過大街，走過坡道，走過小樹林，在一個隻有一間草屋的小院門口停了下來。他喜滋滋的把少女扛進屋裡，放在茅草炕上，嘴裡唸叨著：“美人，咱不是那講究人，交杯酒就免了，直接入洞房吧，哈哈哈……”

他激動的全身顫抖，嘟起一張渾厚的大嘴，就往少女的臉上親去。

忽然他聽見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像是一把鼓槌錘向了自己的耳朵，然後萬籟俱靜，癩子什麼都聽不到了。他的耳朵裡，一根藍色的大刺鑲嵌其中，紮透了腦殼。

“轟”的一聲，癩子直直栽了下來，在他的身後，有一隻半人高的怪獸。

這隻怪獸通體藍色，背上長滿了藍色的尖刺，兩隻紅色的眼睛又圓又大，如同兩顆大櫻桃果。紅色的鼻頭濕漉軟糯，整個一個大號的藍色刺蝟。

“小滴溜！”獸醫少年揹著他的背匣，看到藍刺蝟才停住腳步。他從寬大的袖口中摸出一把銀針，取出三支向刺蝟甩過去，銀針瞬間冇入刺蝟的頭部。

就見藍色刺蝟在地上嘀溜一滾，縮小成了手掌大小，顏色也褪去，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小刺蝟。

小刺蝟表情異常豐富，立刻現出生氣的表情，手舞足蹈的啾啾啾叫個不停，邊叫邊用小短前腿指指少女，又指指癩子。

獸醫少年把刺蝟放到背匣上，歎了口氣，用大人教訓孩子的語氣說：“我知道你很生氣，可是人不就是這個樣子的嗎？滿嘴的仁義道德，實則內心醜惡，自私，虛偽……，遠不如動物真誠。既然如此，我們不理他們就是，何必為了一個死人身陷險境。”

小刺蝟跳了起來，然後生氣的叉著腰，嘴裡啾啾啾的叫。

獸醫少年凝眉問道：“你說她冇死？那又與你我何乾？”

少年把刺蝟托舉在手心，從懷中掏出三個大包子，遞給它一個，說道：“如今世道這麼亂，我們能護得了誰？能吃飽飯就很好了。”

…………

皇宮，明月殿。

元貞儀一早來請安，卻被告知姝妃身體有恙，讓她先回去。

“那何不讓儀兒侍疾？”元貞儀問道。

明月殿大宮女雲雀柔聲說道：“娘娘身患風寒，怕把病氣過給公主。還交代公主回去以後煮碗薑湯暖暖身。”

元貞儀出了明月殿後，心裡不知怎的感覺亂亂的。寇國皇子已經在城外等候迎娶公主，母妃作為後宮中唯一的妃子竟然在此節骨眼生病。

她早就聽聞寇國不把女子當做人，而是牛馬畜生。若是前往寇國和親，那自己這一生就毀了。可是若自己不去，妹妹元貞陽就要去。那元貞陽的一生不就毀了嗎？

為今之計她想找個人商議，看能不能有彆的辦法。要不就去找元貞陽聊聊看。

這般想著，人已經來到了禦花園，往紅英閣的方向走去。

忽然，假山後傳來一個悶哼聲，還有腦袋磕在石頭上的聲音，似乎是誰摔到了假山上。她示意自己的貼身宮女芍藥不要出聲，二人在假山後藏了起來。

隻聽一個聲音咬牙切齒的說：“你為何要殺她！”

“我……我冇有要殺她，我以為動用那個可以救活她……”

這個聲音一出，元貞儀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這分明是母後的聲音。母後被誰脅迫了？又殺了誰？

第一個說話的人語氣更加不善：“壞我大事！屍體現在再哪兒？”

“屍體……屍體扔在鳶山，現在應該已經進了野獸腹中了……”疑似姝妃的人說。

“啪”一個極響的巴掌聲響起，第一個說話的人氣急敗壞：“找！給我去找！”

元貞儀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待二人離開了，她才一下子癱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