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晉朝,隆正二年,春。
禮部尚書之府。
清晨剛下過初春的第一場春雨,雨勢不大,卻還帶著幾分寒冬的冷意,打濕了地麵,惹得剛發芽的枝葉幾近垂淚。
三進的院子,長廊廣廡,府中下人正在打掃,偶爾傳來幾聲丫鬟的嬉笑,倒是增添了一絲生機。
程十鳶此刻正斜躺在美人榻上,手中拿著竹苓新給她尋來的話本子,看得認真。
倒不是這話本子寫的有多好,而是書中的情節引人深思。女子出嫁前是家中寶,卻在在嫁給丈夫之後,勤掃蒸煮,上敬公婆,下顧夫子,到了頭,卻還是為他人做嫁衣。
程十鳶蹙眉。
這世道對女子太過苛刻,出嫁前知書達理,溫婉大方,出嫁後,相夫教子,打理家事。好像女子生來就該是這樣,容不得出一點錯。
這在程十鳶看來就像個笑話 ,她雖從未與旁人言說,但她卻會深想:這些舊時俗禮,也並非全對。並不是嫁人不對,而是前後那些規矩舊禮,一條條都在束縛著女子。
越想越覺得悶,索性將那話本子丟在一旁,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是她最喜的碧玉檀香,雖有苦味,但程十鳶卻喜這個味道,能讓自己平靜。
心中那股子煩悶終是散了不少。
“小姐!”
程十鳶抬頭,隻見丫鬟雲黛正急匆匆地跑來。
“慢點!跑那麼快做甚?後麵有東西追你不成?”程十鳶看著一路小跑到眼前的雲黛,不由得打趣。
雲黛輕喘幾下,忙說:“我的好小姐,你可彆說笑了,前院都要燒眉毛了!”
“你挑重點說,彆讓小姐跟著你乾著急。”被動靜引來的竹苓雖不知是什麼事,但是看雲黛這麼急,應是要緊的。
“奴婢剛剛路過前院,聽院裡的小丫鬟在議論,說是府上今日來了客人,正在花廳跟老爺夫人談話。”
“談話有什麼稀奇的?你這丫頭平白的去打聽老爺夫人的事情做甚?小心被知曉了,有你好受的!”竹苓為空了的杯中添上了熱的茶水,佯裝不滿的看著雲黛。
她們兩個都是自小跟著小姐長大的,雖說小姐待她們親如姐妹,但是隨意打聽主人家的事,這樣的行為終歸還是不好的,雲黛的性子跳脫了些許,愈發大了,還是得提醒著,免得給小姐惹來什麼麻煩。
雲黛麵露尷尬,“奴婢也不是有意的嘛,再說了,要不是我聽了一耳朵,也不知道這事嘛。”
轉頭,雲黛看著自家小姐,不再猶豫,一股腦的把剛剛聽到的全都說了出來,“那些小丫鬟還說,老爺和夫人與客人談話好像是說到了什麼約定婚事之類的,說是像是在給小姐議親,聽著像是就要定下來了。”
“你可聽仔細了?”竹苓忙問。
“聽仔細了的,隻是那些丫鬟也隻聽了個七七八八,但說的那些不像是作假的。”雲黛也是突然聽到這個訊息,一時驚了,忙回來告訴小姐。
兩個丫鬟此刻都住了嘴,靜靜地看著程十鳶。
抬眼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程十鳶不由得輕笑出聲:“你倆那是什麼樣子?是真的又何妨?我也到了該議親的時候了。再說了,萬一這門親事是個極好的,那我不是撿到寶了?”
雖說剛纔還在因為話本子的故事感到煩悶,但是程十鳶知道,自打自己及笄之後,來說媒的媒人就有好些個。倒不是說她長得有多好看,就是衝著她父親的官職,有心思的人就不少。
禮部尚書,從一品的官職,再往前,就該是正一品了,她又是家中獨女,大多的人若是得了這份助力,得省多少功夫。
她不排斥嫁人,隻是對那些舊時俗禮不屑,有甚者是厭惡。她見不得女子的三從四德,見不得惡毒婆母的惡語相向,更見不得這個世俗對女子的不公。
“那小姐,你不好奇今日來的是何人?咱偷偷去看看,也好心裡有個底。”雲黛聽見小姐這樣說,心思又動了起來。
“你呀!慣會順杆子往上爬的。”程十鳶笑說著從榻上起身。
雲黛見了,知道小姐是允了她剛剛的話,忙和竹苓一起替程十鳶整理衣裙。
“奴婢這不是替小姐著想嘛,有底不是?”整理好衣裙,雲黛退至一旁,歪了歪頭,把那點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
“是,就你最會替我著想了。”說罷,便領著兩個丫鬟朝著門外走去。
雲黛的話不無道理,去探探底,不至於到時候毫無準備,先前來的那些父親母親應當是都冇看上的,但不知今日這個是何人,父親母親當真就要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