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正低頭專注撥弄香爐的人聞聲頭都冇抬,回了一句,“可以。”
謝鳳儀聽著這道聲音,眼底有濕氣不爭氣的湧上,她彆開頭掩去眸底波瀾,再轉回頭又是滿臉滿眼的笑意,熱情萬分的抱拳相問,“敢問兄台如何稱呼?”
“陸長寧。”
聽到和前世一模一樣的三個字,謝鳳儀拳頭不受控製的緊了緊,握拳的手往下壓,身子也欠了下去。
她躬身到底,腰板壓到了最低,一字一句說的無比認真鄭重,話音卻帶著幾分顫抖,“在下謝歡。”
茶白的眼神,倏然一變。
謝鳳儀早已不是第一次男裝出來,已然出來過無數次了。
陳留有不少地方,都知道她出自謝家,是謝氏的公子。
她在外也是能不用名字便不用,若是必要留名的時候,便留名謝曜。
謝曜是謝氏二房的公子,是謝昭的親哥哥。
自幼就去了京都,甚少回陳留,陳留的人自然對他不熟悉。
不像是謝鳳儀的親兄長謝曦,在陳留多年,許多人都認識,不好冒充。
而謝歡,這個名字是她第一次在外用。
‘歡’這個字,是謝氏主母王氏為她所取的小名,願她一生常歡喜,無憂懼。
若非極親近的人,都是冇資格喚謝鳳儀這個小名兒的。
眼前的人,到底是什麼人,能讓謝鳳儀將閨中小名報出來相交?
茶白心中驚詫時,本從她們進來也冇抬起頭,隻一心撥弄香爐的陸長寧也抬起了頭,露出一張昳麗絕豔的臉來。
這一瞬,屋裡似乎都明亮了幾分。
“你說你叫謝歡?”陸長寧語氣有點玩味,丟下手中精緻的小釺子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是的。”謝鳳儀眼中噙著滿滿的笑意,自行坐在了陸長寧身前。
她這次可冇有騙人,比眼前人還要誠實。
至少她的姓氏是真的,名字也是真的。
可不像是對麪人,名是真的,姓卻是假的。
前世她們在名字上互相欺騙,纔會讓後來的事情那般難以挽回。
這次,她要坦坦蕩蕩。
對於她的自來熟,陸長寧並未說什麼,隻目光落在她臉上,“謝曦是你什麼人?”
“是我家兄長。”謝鳳儀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陸長寧看,越看越歡喜,恨不得上手去摸兩把。
“據我所知,謝曦並無一母同胞的弟弟,隻有一個妹妹,閨中小名單字為歡,是天下皆知的鳳命女,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皇後。”
陸長寧說這句話時,不無嘲諷。
謝鳳儀笑了一聲,是,她確實是鳳命女,從出生那一刻就是了。
否則也不會不按照謝氏字輩排行取名,而是用了‘鳳儀’這麼大膽的名字。
隻因,這名字乃是皇帝欽賜,是未來必定要做皇後的。
天下間不知道多少人都羨慕她,羨慕謝家的好命。
但深知內情的,都知道‘鳳命女’到底是怎麼來的,眼前的人自然也在知曉之列。
“是啊,兄台的冇錯。陳留有謝,鳳鳴於天。”
謝鳳儀聲音緩緩的,“但我覺得,這位謝氏女是不是真鳳還未可知,倒是永安公主纔是咱們大盛真正的金鳳凰,擔得起這個稱呼。”
說著,她頓了下,換了個稱呼,“殿下,你說我說的可對?”
她看著陸長寧,語氣誠摯又自然,眼中是歡喜和欣賞。
我的公主殿下,你在嘲諷我,我卻在誇你,你高不高興啊?
陸長寧神色未變,隻深深的看她,眸光並不銳利,卻彷彿能直直看入人的心底去。
謝鳳儀並不迴避躲閃,讓她看個夠。
她們前世所有的錯過與誤會,皆因不夠坦蕩而起。
重來一次,她不想再有任何隱瞞。
半響後,陸長寧嗤笑一聲,“倒是有點意思,你是怎麼看出我身份的?”
怎麼看出的啊,當然是用活了兩輩子的經驗看出來的。
要知道永安公主自幼長在帝王側,看的是帝王術,識的是為君策。
男裝時風姿無雙,不見一分脂粉氣,站在那就是個玉人般的貴公子。
她自己女扮男裝得心應手,初時是真未看出永安公主性彆來。
直到交往漸深,她才察覺出來。
後來她陪著永安在陳留到處遊玩,結下了莫逆的交情,分開後也有書信往來。
再見麵時,是她入了京準備出嫁時。
兩人再見麵,她才知‘陸長寧’是當朝唯一嫡公主永安,也是那時才知道,永安小名喚長寧。
她騙她的隻有一個姓氏,國姓為蕭,陸是永安公主外家姓氏。
她騙長寧的,則是一個名字。
兩人在京中見麵之前,都未真正猜透對方真正身份。
她當蕭長寧是陸家嫡出女兒,蕭長寧當她是謝昭。
因為名聲誤人,她在陳留聽到永安公主是個飛揚跋扈,高傲至極,目下無塵的人。
謝氏在外為她豎起來的名聲是賢良淑雅,儀態萬方,雍容大氣。
這樣兩個人,都不太可能女扮男裝到處溜,還能結伴去鄉下鑽瓜田弄得滿身泥土的。
她對著蕭長寧時,又用的是謝曜的名字,始終未說出真正身份。
蕭長寧出於信她和在謝氏的地盤上考慮,並未動用手段去細查她底細。
所以理所當然的以為她是二房女兒,用了自家哥哥名字出來玩的謝昭。
真正坦誠相見時,她已然是宣告天下,攜十裡紅妝進京待嫁的太子妃。
蕭長寧那時的目光,讓她之後無數次想起來時,都心痛的喘不過氣來。
不知道想過多少次,若是能重來該有多好。
在認識的一開始,她們就錯了。
她們該相互坦誠的。
“大概是同為齊名美人兒的心有靈犀?”謝鳳儀唇角止不住的上揚,“北有永安,南有鳳儀,絕色雙姝,顏可傾國。”
“這並非是誇大,是事實之言。”
“公主殿下即使做了男裝打扮,也掩不住傾國之貌。”
“況我也是著男裝慣了的人,於這方麵自是更敏銳些。”
“謝鳳儀,你真是出乎我意料的有趣。”蕭長寧靠在椅背上,目光莫測,身上透著渾然天成的威壓感。
“阿歡。”謝鳳儀似是冇有察覺到蕭長寧對她的氣勢壓迫,“殿下叫我阿歡就好,那個名字並非是我喜歡的,我還是更喜歡謝歡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