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陽是在這個灰冷的冬天來到雁州市的。
這天傍晚他揹著一個黑色揹包,隨著人流走出長途客運汽車站,映入眼簾的是兩棟被灰霧籠罩的大廈。
這是他第二次到這座城市。
第一次是在他七歲的時候,跟著和尚慧元師父,到師父的一個老友家裡驅祟。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天生陰陽眼。
雖然在小時候他就能看到彆人看不到的東西,但是他一直以為彆人也能看到,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異常。
上次來雁州,他才知道,自己看到的除了人之外,還有一些祟,或者說是幽魂。
這次,算是江陽正式一個人出來做驅祟這種事情。
江陽吐出一口氣,拿出手機,找到師父給他的一個電話號碼,撥打過去。
電話才接通,他就看到一輛車飛快地駛到了自己的身邊。
然後嘎吱一聲,在他麵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輛破舊不堪快要報廢的老款捷達。
還冇等江陽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看到車窗搖下,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欠著身探出車窗外麵。
“江陽對吧?趕緊上車。”
他說完後晃了晃手中的手機,示意江陽自己就是他打電話要聯絡的人。
江陽遲疑了一下,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才坐穩還冇有等他繫上安全帶,車子抖動了一下,嗡的一聲衝了出去。
“不好意思,這個地方不讓停車拉客,如果慢一點,就有可能被交警抓著,到時候說不清就麻煩了。”
這個滿臉胡茬、頭髮蓬亂的男人,朝江陽咧嘴一笑。
因為他不修邊幅,江陽也看不出他的實際年齡有多大,不過看上去應該有四十多歲。
“我叫雷永壽。”
雷永壽,這個名字給人的第一印象就非常滑稽。
江陽點點頭,師父讓自己聯絡的人確實是一個叫雷永壽的。
“我剛纔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江陽,準冇錯。”
雷永壽非常熱情的和江陽寒暄。
他邊說邊從衣兜裡掏出一根菸,非常熟練地拿起打火機點燃。
江陽愣了一下:“我們是第一次見麵,你怎麼那麼肯定?”
“不記得了?十幾年前你來雁州市,我們見過的。”
江陽搖搖頭,麵帶歉意:“不好意思,那個時候我太小了……。”
那次到雁州市,也是江陽第一次從小地方到大城市。
城市裡一切,都讓他感到非常的新奇,他眼裡看到的都是花花綠綠的東西,根本就冇有注意師父帶他見到的人。
而且過了那麼多年,肯定早已忘得一乾二淨。
“哈哈,沒關係。”雷永壽邊用一隻手扶著方向盤,邊搖著另外一隻手說道,“你倒是在那個時候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麼長時間,你卻能記得我,倒是難得。”
雷永壽咧嘴一笑:“我是對你這雙眼睛記憶深刻。”
江陽長著一雙深邃的眼睛,他的瞳孔非常的黑,也非常的清澈。
就像是兩弘潭水。
“也隻有你這樣天生的陰陽眼,纔會有這樣的眼睛。”雷永壽又說道。
這一句話讓江陽非常的意外。
“你知道我有陰陽眼?”
“當然了,不然你師父怎麼會讓你來找我呢?”雷永壽又是咧嘴一笑。
他的牙齒很黃,看來是經常吸菸。
在來之前,師父告訴江陽,他要聯絡的人,是他一個非常好的朋友,並且一再叮囑江陽以後跟著他做事。
江陽冇想到,師父讓他見的,是看上去這麼不靠譜的人。
江陽不再說話,而是扭頭看著車窗外麵。
見江陽不太想和自己聊天,雷永壽隻是笑了笑,專注地開車。
雁州是省會城市,非常繁華。兩邊是高樓大廈,路上全是人和車,顯得非常的擁擠。
行人個個形色匆忙,像是被驅趕的羊群。
路邊的樹木已經變得枝葉稀疏,加上灰濛濛的天氣,給人一種蕭瑟的陰冷感。
“我給你租了一套房子,半個小時就到。”
雷永壽突然說道,打破了江陽的沉思。
“好,謝謝,房租多少錢?”江陽說,“我還給你。”
雷永壽擺擺手說道:“也不貴,一千多點,不過環境有點差,你先講究講究,等賺到錢了再給我也不遲。”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不過賺錢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雷哥,你讓我做的到底是什麼事?”
雷永壽笑笑:“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等把你安頓好之後,再慢慢地和你說。”
捷達車一路嘩啦作響,終於在一條僻靜的道路旁停了下來。
“到了。”雷永壽說著,推開門走下車。
江陽揹著包也跟著他走了下來,天已經黑了,路燈昏暗,路兩邊都是一些老舊的樓房。
下班的人行色匆匆,似乎想早點回到溫暖的住處。
江陽掏出手機看看時間,才六點多鐘而已。
“這個地方是老城區,就是房子破了一點,不過好在離我住的地方不遠。”
雷永壽邊說邊向一個小區門口走去。
江陽跟著他走進院子裡,鑽進挨著街道的那棟樓的樓洞。
樓道口擺滿了電動車,有一股發黴的味道。
等到了四樓,雷永壽在右邊那扇門前停住,掏出鑰匙打開門。
“就是這裡,進來進來。”雷永壽走進去,吧嗒一聲打開了燈。
房間的燈發出淡淡的黃光。
房子是那種老式的戶型,客廳很小,僅能擺得下一張破舊的沙發和一個茶幾,一台很小的電視掛在牆上。
這是兩室一廳的房子,臨街,從客廳的窗戶,可以看到下麵的街景。
“不好意思,地方簡陋了一點。”雷永壽點燃一根菸,說道。
“挺好的。”
江陽對住的地方,並不挑剔。
之前,他不是住在村裡,就是住在山上的寺廟,條件比這還要艱苦。
雷永壽把鑰匙交給江陽。
“要不我們去吃點東西……我請你,算是為你接風。”
江陽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兩個人走出房間,向樓下走去。
雷永壽看了看江陽揹著的揹包。
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江陽就冇有放下這個揹包。
江陽問道:“雷哥,你找我,具體為了什麼事?”
“驅邪。”
江陽又抬眼看了看雷永壽。
“雷哥,你身上並冇有招惹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雷永壽愣了一下,然後哈哈笑了起來。
“不是我,是我的一個……算是朋友吧。”
雷永壽剛想繼續往下說,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說:“正要說他,他就來了電話。”
說著雷永壽接起了電話。
“是我……對,我已經接到了他了……好,我知道了,我們一會過去。”
說完雷永壽掛斷了電話。
看他的臉色,江陽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雷永壽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又死了一個,這是第三個了,江陽老弟,看來這頓飯是要往後挪一挪了。”
“沒關係。”江陽說,“現在還早,我們儘快把事情辦完。”
兩個人開著車駛出了小巷,彙到大路的車流裡。
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期,很堵。
看著慢慢移動的車流,江陽說道:“雷哥,現在可以給我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吧?”
雷永壽點點頭,說:“是我一個朋友的事情。”
接著,他簡單的講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他的這個朋友,叫董良才,是一個做娛樂生意的,道上的人稱他才哥。
董良纔在雁州算是黑白通吃的人物。
他名下不僅有KTV和夜店,還有洗浴中心。
以及兼放高利貸。
生意一直做的順風順水。
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時間他的手下連續死亡。
聽雷永壽這麼介紹,江陽皺了皺眉頭。
“這種事情應該去找警察。”
“像他這種人,怎麼可能去找警察?而且這些人死的不明不白,肯定是有人在作祟。”
“可是怎麼就找到你了?”江陽好奇地看著雷永壽。
雷永壽長歎一口氣:“不滿你說,我欠了才哥二十萬的高利貸,如果能幫他擺平這件事,他不僅會把這二十萬給一筆勾銷。另外再給十萬塊錢的好處費。誰讓我一直做的是這種事情呢?”
雷永壽說的這種事情,就是專門為驅邪牽橋搭線。
也可以稱為中間人。
如果事情成功,他可以得到一筆中介費。
江陽想不明白的是,這種穩賺不賠的勾當,雷永壽怎麼會欠了這麼多錢?
雷永壽說:“我之前找了好幾個做這種事的,有和尚有道士,還有巫婆,可是都冇有辦好。後來我就想到了慧元師父,不料慧元師父派了你過來。”
江陽有些意興闌珊。
他對董良才這種人冇有好感。
他們能招來一些祟或者鬼魂,在江陽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看到江陽一臉不情願,雷永壽陪笑:“江老弟,你這次就算幫幫我好了,以後我絕對不會給你再介紹這樣的生意。”
“好吧。說說他們是怎麼死的。會不會是他的仇家報複他?”
像董良才這種人,仇家肯定不少。
“應該不是吧?仇家也不能夠連殺三個人。”雷永壽說,“一個是夜店的經理,一個是KTV的總管,這次洗浴中心又死了一個,這肯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