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冰冷的房間內,雙人床上、三層被子下,蓋著一家三口。
女人和衣側躺在床的一側,懷裡摟著一個十歲的男孩沉沉睡著,男孩依偎在母親溫暖的臂彎裡鼻息均勻。
男人則昏昏沉沉的蜷縮在床的另一側,雖然發燒已經持續了2天,可他並冇有告訴女人和男孩。
高燒帶來的寒意使他不受控製的打顫,男人背對著女人和男孩讓自己縮成一團,儘量讓自己裹在被子裡,在他的拉扯下女人部分身體暴露在午夜冰冷的空氣中。男人額頭上不斷滲出的細密汗珠彙成一股,流在已經洇濕了一片的枕巾上,他眉頭緊鎖雙目緊閉,緊咬的牙關使腮部明顯鼓起,身上每個關節都如灼燒般疼痛。
不知什麼時候,男人陷入昏迷,他的身體不再抖動,好似已感受不到疼痛,男人逐漸舒展身體,從蜷縮到伸展,從伸展到反弓,從反弓到抽搐,胸腔的快速起伏表明他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喉嚨發出“呃……呃……呃……”的聲音,頭顱逐漸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後仰直到後腦勺幾乎貼到背上,裂開到極限的嘴中不斷吐出渾濁粘稠的液體幾乎糊滿了口鼻,額頭和脖頸青筋暴露,明顯呈現黑色的血管從頭部逐漸蔓延到全身,他的手臂、手指像被剛剛割了喉嚨的肉雞爪子一樣佝僂在一起,雙腿僵直足弓緊繃,並以極高的頻率抖動著。
男人明顯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他完全失去了意識,劇烈的疼痛和窒息感直到他的心臟徹底停止跳動才完全消失,他再次陷入靜止,可之前的動靜早已驚醒了熟睡的女人。女人充滿母性的撫了一下男孩的肩膀,隨即睡眼惺忪的抬起頭望向男人。
然而跟她目光對視的,竟是一雙充滿血絲,瞳仁灰濛濛一片的眼睛。男人的表情極度猙獰,整張臉變成了青灰色,目呲欲裂的用怪異的眼睛瞪著女人,嘴唇不可思議的向後裂著,呲著皎潔的白牙不斷上下撞擊,咯咯咯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裡無比突兀,嘴角不斷流下渾濁的液體,滴在仍在熟睡男孩肩膀上。
女人被眼前恐怖的情景嚇得腦子一片空白,可僅僅2秒鐘,作為母親的她下意識的摟緊男孩,隨即身子向後一滾,抱著男孩滾下床邊用她的後背擋在男人身前,女人並冇有任何思考過程,潛意識指揮她用一切去保護兒子的安全,不惜自己的血肉。然而當她把男孩完全護在懷裡並自己準備好承受劇烈的撕咬時,卻半晌冇有任何動靜。男人再次頭部後仰,張到極限的嘴巴發出痛苦的嘶吼,似乎在給男孩和女人爭取時間。
男孩在一滾一摔下驚醒,瞪著眼睛剛想喊叫卻被女人捂住口鼻,母親那近在咫尺熾熱又急促的呼吸讓男孩意識到一定有不一般的事情發生。女人用整個身體護住男孩,緊閉眼睛渾身顫抖,良久卻冇有疼痛從背部傳來。隻見女人突然表情一怔,完全冇有回頭,多年的專業訓練和與生俱來的求生欲讓她爆發出驚人的反應和力量,一手撐地,一手抱起男孩,忽地竄向臥室門。
而此時,對溫熱、甘甜血肉的極度渴望再次占據了男人的意識,在本能的驅動下,他猛地從床上跳起,不顧一切的撲向母子倆的方向。眨眼間,男人在一跳之下已竄到臥室門口,雖然女人不願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可她仍摟著男孩用另一隻手迅速打開臥室房門,母子倆“滾”了出去。
男孩再也抑製不住心裡的恐懼,語無倫次的哭喊,“媽!我爸!媽,啊……”起落間短短十幾秒鐘,女人幾乎明白髮生了什麼。撲簌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卻並未迷了她的心智,她不顧一切的拽著男孩爬起身衝向門口。誰知狂躁的男人也彎腰躬身蓄力第二次撲咬,隨著他嘴裡恐怖的嘶吼,男人像動物一樣雙腿蹬地雙手前伸子再次撲向女人和男孩。
電光火石間男人白森森的牙齒閃現在母子倆眼前。危急關頭,女人的眼神瞬間變得鎮定,本能再次驅動她抬起右腿,一個堅定並勢大力沉的側踹直接蹬到男人的小腹上,吭哧一聲,男人被踹的直直趴在地上。利用短暫的喘息,女人用幾乎顫抖的手擰開房門,拽著男孩就想衝出家門,怎奈男人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再次騰身而起向家門撲過去。
此時男孩完全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嚇破了膽,不知所措的睜大眼睛,嘴裡不斷地叫著“媽、媽”。可當女人拽著他要衝出門外時,男孩卻鬼使神差的想要掙脫女人的拖曳,反而張開手臂嘴裡“爸、爸”的嗚嚥著向男人的方向掙紮,女人見此情景急得咬碎銀牙,死命的拖著男孩向外。
呼吸間男人已經撲到男孩跟前,不假思索的張開血腥的大嘴一口咬在男孩前伸的左手掌上。“啊!”女人聲嘶力竭的一聲嚎叫和男孩手掌中噴薄而出的血液同時驚住了男人,一種從未有過的對獲得食物的滿足感,一種溫熱而血腥的刺激感,一種無比的悔恨和愧疚感,像電流一樣瞬間衝擊著男人的大腦。身體猛的一震,男人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釘在門口,僅存的一絲人類意識讓他停止了撕咬,目光呆滯,表情凝固。
男孩的哭號,女人的淚水,嘴裡的血腥味,似一股股電流反覆刺激著男人的神經。在作為人類的最後一秒鐘裡,男人終於壓製住了體內的原始本能,在這一秒鐘裡,他的腦海裡過電影般浮現出:童年光屁股在鄉下小溪裡洗澡,年少時和同學打架,大學裡籃球上揮汗,給學生上第一堂課時的緊張,第一次見到女人時的心動,自己終於成為男人時的緊張和窘迫,第一次見到呱呱墜地男孩時的激動………
可是,從下一秒起,一切都將不再屬於他,他也不再屬於從前那個世界,男人突然雙手抱頭,伴隨著嘴裡動物般的嘶吼,像一頭受傷的野獸般掙紮起來。
女人也被男人突然的嘶吼驚醒,來不及擦去臉上的淚水,不加任何猶豫拉起男孩竄出門外。沉重的關門聲,似乎宣告著女人和過去的訣彆,宣告著男人跟從前一切的割離,宣告著不可預知的未來,正在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