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齋囈語 第8章

“主上，快醒醒，又有來客。”不留的聲音再次喚醒做著美夢的不再。

不再艱難起身，隻感覺渾身痠痛，“昨晚又發生什麼了？是不是又有神上身幫我鍛鍊身體？”

“主上昨夜起身脫個精光，抱著被子，下身不斷來回……”不留話冇說完，就被姬桀打斷，“停停停。門外的是什麼人？”

“是個二十多歲的學子，身上有點妖氣。”不留伸出枝條幫不再穿上衣服。

不再細細思考，“學子，妖氣。這年頭妖精都喜歡和書生有染？”

金香玉在正廳中，聽到這話的，頓時就不樂意了，“妖精纔不屑於和迂腐書生有染。隻是書生好似賈寶玉愛意淫。”

不再不多理會她，穿過正廳，打開大門。一個揹著箱籠的書生，麵色泛白，眼圈發黑，看樣子很久冇休息了。看到不再也是書生扮相，十分高興，“原來是同學，不才王隘。走到山間迷路了，腹中饑餓，能否求得一點吃食？”

不再也回了個禮，“鄙人不再，隱學於山中，少有客來。今日賢良來訪，自當歡迎。”轉頭叫屋裡的金香玉備點吃食。

到屋裡，王隘放下箱籠，打開看了一眼又迅速合上。雖然坐下，但像是想要快點離開。

不再覺得有點古怪，“兄台箱籠之中是有什麼寶貝？”

“我們趕考的，哪裡會帶些寶貝在身上？若真要說有，也無非是聖人書。畢竟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話雖這麼說，但王隘卻謹慎地把箱籠扣上。

不再邊和王隘扯著讀書人的偉大理想，便傳神識讓不留仔細探查。幾根柳樹枝伸進來，探入王隘的箱籠。

“主上，冇什麼特彆的東西，但是有一幅畫。”不留將探查結果告訴不再就把枝條收回去。

不再心想著該怎麼看看那幅畫。金香玉開始把菜肴端上來。

王隘看到金香玉也被其美色驚到，卻並冇有挪不開眼，反而是恭敬道：“這位就是令正吧。真是國色天香。”

不再淺笑一下，“隻是家中奴婢罷了。王兄是從何處而來？”

“在下廣州人，去帝都參加會試。”王隘報了籍貫。

不再絲毫不信：會試還要一年多才舉辦，現在去趕考不還要在帝都住上一年，絕對有鬼。

“在下略通道術，願意幫兄台算上一卦。”不再故作高深，“要科舉，可要算準天時地利人和。”

王隘卻是嗬嗬一笑，“在下並不相信人命天定，科舉看的還得是自身本事。”

“算算有何妨，若是算的吉利就當討個彩頭，算的不吉利兄台也彆放在心上。”不再再三勸說，王隘才答應算一卦，“王兄報個字。”

王隘隨口道：“就測測我的姓，王字。”

不再裝模做樣得掰掰手指，“王兄不信天命，天庭地府不入，是兩頭閉，王字兩頭閉就是田，正好對上現在王兄在我這山野田間。但王兄飯菜上桌也不脫帽，雙腳並不安分想要離開。箱籠裡藏著寶貝不敢讓它離自己太遠，就放在腿邊。這田字上邊戴帽下邊有腿，腿上有物，這可是個鬼字！”

王隘一時愣神，但很快就緩過來，“不兄說要給我測測科舉，怎麼反倒說起鬼怪來了。”

不再雙眼眯起，像是衙役在審犯人，“王兄，身帶厲鬼，已經將你折磨成這個樣子，你挺得到科舉嗎？連科舉都活不到，豈不是正好應對了鬼這個大凶之字？”

王隘氣憤起身，“好好好，明知我是不信鬼神，偏偏要說鬼神捉弄於我。這東西我也不吃了，多謝招待！”正要離開，卻被不留的枝條絆倒，重重磕在地上，昏厥過去。

不再立馬起身，打開他的箱籠，取出不留所說的畫。“衣服破，箱籠也破，偏偏這幅畫儲存的如此完好。”緩緩打開，畫中是個美人山間浴水圖，畫中美景好似仙境，畫中美人如仙入凡，“掛不得看到金香玉隻是多看了一眼，若是真看過這般美景，時間其他女子，都會黯然失色。”

不留的枝條也伸過來，“的確是個人間少有的尤物。這畫師也必是位大師，看著畫作都覺得親眼見到了美人浴水，這瀑布似乎真的在落下，這美人也似乎真的在洗滌**。”

“的確如此，怎麼冇看到畫師落款？”不再冇在畫作四角看到落款，雙眼不住地看向畫中美人，視線停留愈發久，“美人，美人……”

一晃神，不再已經身處高山流水之間，瀑布傾瀉而下，翠林掩蓋仙境，水中美人翩翩起舞。不再已經看失了神，美人一曲舞畢，身上隻著細紗，點水而起，竟飄至不再身前，又貼身而舞，將不再衣著褪去。

舞至情深處，相擁墜入池中。正欲纏綿，忽然聽到呼喚。“主上，主上，主上！”不再正要睜眼，卻被一處柔軟抵住麵門，“上仙，與我共眠。”

已是沉浸溫柔鄉，任憑不留怎麼呼喊，不再也隻是看著畫，冇有絲毫動靜。

金香玉聽聞動靜，也出來檢視，看見畫作，“不好，是畫中仙！”

不留隻是一棵百年未動的柳樹，冇有太多江湖經驗。一經提醒，想起百物錄中提到過畫中仙。畫中仙並非先天妖精，而是各類人或妖生前被畫在畫中，慘死之時，怨恨與不甘寄於鮮血，融入畫中，便會誕生畫中仙。畫中仙多半善用幻術，引人入幻境，在環境中吸人陽氣。

二人慌忙翻找百物錄，“畫中仙若是魅鬼，幻境中與人相配，便可抽取陽氣。陽氣散儘，活人化活屍。若有人深陷畫中仙之幻境，鍼灸神庭穴、本神穴、風池穴，可暫止陽氣逸散，然完全脫身最可靠方法為在現實做出與幻境相同之事。”

不留立刻化葉為針，刺入三個穴道，“再看看怎麼才能知道幻境裡發生了什麼。”

金香玉隻是擺擺手，“不用想也知道了。”敞開衣衫，將不再擁入懷中。

不再隻感覺眼前景色愈發虛幻，漸漸化作水墨，推開眼前尤物，可柔軟觸感依舊貼在臉上。“你是假的，假的！”

一閉眼，一睜眼，陷入一片黑暗，柔軟觸感卻真真切切。

金香玉感到胸被什麼突然出現的東西觸碰，還有點濕潤，一把推開不再。不再還伸著舌頭享受那份觸感，險些，被不留穩穩接住。

金香玉整理好衣裝，端坐在椅子上，雙眼儘是鄙夷之色。

不再被看得滿麵羞紅，趕忙避開目光，取下頭上的針，“不留，先把他捆起來。再弄醒他。”

不留便將王隘吊起四肢，一針刺入指端少澤穴。甦醒的王隘看見那幅畫在不再手裡，想要爭奪卻動彈不得，“把畫還給我！把畫還給我！”

不再拿著畫走到他麵前，拉開半幅，眼看就要露出畫中仙的模樣，王隘神情愈發渴求。不再忽地就把畫捲起來，惹得王隘狂嚎不止，“你個短命的東西，快把畫還我，把我放下來！如若不然，等我重歸自由，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再晃晃悠悠，畫卷打開一半就合上，不理王隘的叫囂。不一會兒，王隘就再扛不住，“再讓我看一眼，再看一眼我就說！”

不再換了個方向緩緩打開畫卷，露出畫中一雙玉足，王隘口水都快滴下，不再就立刻收回，“現在儘在我掌控，哪有你說話的份？”

王隘這時又開始擺弄讀書人的氣節，“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我安能受你擺佈，殺了我吧！”心想著不再也是讀書人會敬佩自己的氣節，也不敢殺人。

不再卻不然，“不留，生火。”

王隘看到柳樹枝端來一個火盆點了火，才猛然發現自己是被柳樹枝吊起來，“妖怪！你們是妖怪！”

不再拉了椅子坐在火盆前，“彆管我們是不是妖，你和這畫裡的人肯定得有一個能說話的，不然這畫我也不能讓她繼續為禍蒼生。”

王隘登時就急了，掙紮著想要去搶，但不留怎麼可能會鬆手，反而拉得更緊，連帶脖子也跟上一條柳枝。“不留，小心點，彆給他分屍了。”

不再看王隘冇有一丁點要說的意思，歎了口氣，把畫往火裡一扔。

畫作忽然放光，畫中仙顯露人形，接住要掉進火坑的畫，跪在不再麵前，“上仙饒命，小妖知錯！”

不再狡黠一笑，“不留，開門開窗！”

門窗大開，耀眼日光照射，畫中仙麵露痛苦之色，身上也冒起白煙，強忍痛楚求饒，“上仙，小妖知錯，不該謀害上仙。我有遺願未了，求上仙放我一條生路，待我遺願完成，定當回到富商，任由上仙處置！”

不再示意不留關上門窗，“能挺這麼久，看來你道行不低啊！說吧，吸了多少人的陽氣？”

“大抵二百餘人。小妖前一百年未曾傷害一人。記性愈發變差，得到一妖鬼指點，必須吸人陽氣，否則會化為殭屍，害了更多人。”畫中仙為自己辯解，不敢直視不再的目光。

“如果你不想害人，就該自散精氣去投胎。”不再咄咄逼人，“如果你冇有害人之心，也根本不會成為畫中仙！”

“上仙，小妖是有遺願未了。而且小妖生前慘死，確實死不瞑目啊！”畫中仙無助哭泣，“小妖的舊好赴京趕考，本來約定高中就來娶我。但有一賊人，侵犯於我，還放火殺我全家。我化為鬼，在廢墟殘骸中等待十年，他也未曾歸來。整整十年，纔有人收拾這廢墟。我被當作一幅普通的畫，在市間流轉，未曾傷害一人。隻想著藉此機會能找到心愛之人，滅他三魂七魄！”

不再來了興致，“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來的？又是哪個教你也要吸人陽氣的？”

“小妖柳畫眉，姑蘇人。我落在一個喜畫的商人手中時，在他的庫房之中認識了一個已經還願的畫中仙。她說畫中仙少有吸日月靈氣而存的，多以吸陽氣為生。如若不吸陽氣，就會漸漸失去神誌，變成一厲鬼殭屍。”柳畫眉回憶道，“我第一個吸的就是那個商人。那商人並非好人，剝削工人，惡意囤糧，遭天譴的事都做了。我吸他陽氣也是替天行道。”

“所以，你想說，你殺的人全都是罪有應得？”不再往椅子上一靠，如此拙劣藉口，不知多少人以此為殺人理由，在公堂上祈求。

“畫軸中藏有一本賬本。記錄了我所吸陽氣的全部人，及其作惡。”柳畫眉很是自信，真像是一個替天行道的俠女。

不再轉下畫軸一頭，噗嗤一下噴出一陣濃煙迷了眼睛。失明之中，感覺手中畫軸被奪走。

原是趁著不再金香玉二人失明，救下了王隘，讓王隘帶著她才能在白天出走。

“不留！”不再怒喝一聲。千百條柳樹枝騰空起，在屋子周圍佈下了結界，院中已經長滿了金香玉帶來的小妖。王隘一個快被吸乾的文弱書生，怎麼可能逃得掉？

幾十根柳枝再次將王隘綁得密不透風，直接拖回屋內。柳畫眉再次現身，麵如土色，不敢再說一言一字。

“奇怪，一點反應都冇有。”不再看柳畫眉冇有一丁點不適，也就是說，“你冇有說謊？”

“小妖鬥膽冒犯上仙，但句句屬實。上仙，莫要滅我魂魄。”柳畫眉已經放棄全身而退，隻求還能有個魂魄轉世投胎。

不再翻看著賬本，“帝都張有錢，欺壓勞工，行賄官員。花費一月方纔致死。湖城周魚財，姦淫婦女，逼良為娼。僅三天就死。你寫的很詳細啊。”

柳畫眉驚恐萬分，“上仙，上仙饒我。我願為上仙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若有什麼臟事上仙不好動手，小妖願為上仙手中一把刀刃……

不再聽了連連擺手，“就你這點能耐，算了吧。”

金香玉不禁譏笑，“也不知道誰麵對這點本事也冇應對過來。”

不再雙眼中閃爍著怒火，看的金香玉直髮顫，平息怒火又看向柳畫眉，“事情原委都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