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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母親一事鹿曉極少詢問，鹿鳴也曾奇怪過，後來也就釋然了。小小丫頭就這般觀察入微，體貼細緻，真是難得。
鹿曉不問，主要是因為在家裡的畫壁上，在父親的書房裡，在父親的臥室裡，在自家的茶館裡，父親把母親刻畫得無處不在，這樣深厚的情意，若是詢問，隻是惹人傷心罷了。
“老爸！”鹿曉和陸遙見麵後徑直來到枕水樓，枕水是自家茶館的大名，它在曼城可是名聲大噪。隻因每天營業從下午三點到六點三個小時，泡茶師傅手法了得，常常座無虛席。
“小曉回來了？”
“是不是叫陸遙？”
“這麼快就把名字問出來了？”
鹿曉一臉黑線，“爸，你乾嘛自作主張點了一桌飯菜。”
“還不是怕那個傻小子不知道我閨女的口味呀。”
“哦，你還有理了？”
“小曉，說說後來如何？”
“還能如何，你都把女兒坑成那樣了，指不定人家在背後怎麼嘲笑我呢。”
“他敢！我馬上打電話給宋勳。”
鹿曉見自家老爸真拿起手機撥號了，趕忙阻止，“爸，你怎麼一點玩笑都開不起呀。”
“我的寶貝女兒，哪有被人嘲笑的道理。”
“好好好，知道啦。他約下次見。”
“意思是他喜歡你？”這時鹿鳴像足了八卦的狗仔，雙眼發出璀璨的光芒。
“這我哪兒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鹿曉說著，望向自己的父親，不知何時自己眼前這個笑嗬嗬的男人頭上已生出華髮，無端讓人生出感歎。
鹿鳴見鹿曉愣住，以為是自家女兒不甚嬌羞，大聲說道：“好好好，冇事兒，爸爸晚些時候問問你宋叔叔，看他怎麼說。”
“問宋叔叔？為什麼？”
“那個老狐狸鬼點子多，當然有辦法問到你想知道的答案了。”
“哦……”
鹿曉拖著長長的餘音，她是比較想知道陸遙是怎麼評價自己的。
這邊鹿曉在好奇，另一邊陸遙又何嘗不是呢？他回到總部先是對老五“興師問罪”，接著就來到宋勳辦公室開始詢問。
這一連串的動作倒把宋勳樂嗬了，可不就是喜歡上了自家兄弟的掌上明珠嗎？愛情白癡，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呀。
“老九，我忘了要她號碼，你方不方便……？”
陸遙有點侷促，他原本是想直接靠本事吃飯，又覺得爬人家一個姑孃的牆，不大好。最後還是來問問宋勳。
“陸遙呀，你說你什麼時候犯過這樣低級的錯誤？”
“呃……”陸遙無語，果然被他懟了。
“拿去吧。”宋勳遞給陸遙一張紙條，這上麵可不是直接寫的數字，這可是他想了許久編出來的代碼，就等著他破譯呢。
“不是吧！老九！”陸遙看著紙條上密密麻麻的代碼，要個電話也能被坑。
“是呀，你破譯出來就是了。”宋勳打趣，“你以為我們老鹿家的寶貝女兒是好追到手的？”
“你放心。”
陸遙說完便轉身離去，步伐很是堅定。
宋勳看著他筆直的背影嘴角含笑，心想，這纔是那個萬裡挑一的陸遙嘛。這樣思忖著，又忍不住想了想自己這個“孤家寡人”……
“小曉。”
鹿曉接到電話聽到稱呼的時候差點把手機掉了。
“陸遙？”
“是我。”
“宋叔叔給你的號碼？”
“是的。”
“你打電話乾嘛？”
“我們明天約在哪裡？”
“明天！”鹿曉大呼一聲。
“明天不方便嗎？”
“倒不是。”
“那我們在哪裡碰麵？我們先去看《沙比猴5》如何？”
他怎麼知道自己想看這部電影？“你不覺得動畫無聊？”
“不會，它之前的四部我也是看過的。”陸遙說著，又給鹿曉複述了下前四部的劇情梗概。
“看不出來你也喜歡呀！”
“你什麼時候起床？”
“就看十點場的吧。”鹿曉在心裡計劃了下時間，七點起床，八點陪老爸去枕水樓再切磋切磋“武藝”，十點過去剛好。
“好，你早點休息。”
“嗯，你也是。”
電話一掛斷，陸遙忍不住用紙巾擦了擦額頭和手心，居然緊張成這樣。
“爸，你可算輸一次了。”鹿曉從電腦前站了起來，現在是早上九點半，距離約會時間還有一會兒。
“我們小曉越來越厲害了，爸爸得服老了。”
“爸，我今天中午不回來吃飯哦。”
“好，你快去吧，彆遲到了。”
鹿鳴督促著自己的女兒，從她記事以來，每天早上都到茶樓陪著自己麵對這無聊的代碼，如今她終於要有個伴兒了，心裡雖有不捨，卻又望著她快快成長起來。
“小曉，這兒。”陸遙看著鹿曉遠遠走來，見她要去車庫，急忙喚了一聲。
“為我上次的大意道歉，今天就讓我載你吧？”
“我的榮幸。”
“宋叔叔今天準你假？”
“我很快要接下一個任務，所以這算提前休假。”
“啊？那，怎麼好意思。我，要不……”鹿曉本想說要不今天就算了，又一想，都已經出門了才說不去更像放人鴿子。
“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其實我才該謝謝你。”
“哈？”鹿曉被陸遙弄糊塗了，謝謝自己？為什麼？
“如果不是你，我也冇辦法休一次完整的假。”
“宋叔叔真有這麼變態嗎？”
“這倒不是，主要是我平日裡無聊就自虐。”
“你都不回家陪陪家人嗎？”
家人？陸遙聽著鹿曉不知情的說法，看來她還並不知道自己的具體情況。
“我從小被寄養在福利院，後來經過訓練纔到的九曲。”
“你也被寄養在福利院？看來你父母一定和我父母一樣偉大。”
偉大二字突然戳了下陸遙的心窩，小時候他聽到最多的是彆人說他父母的不是，從來冇人像鹿曉一樣肯定他的父母。
“你喜歡《沙比猴》裡麵的誰？”鹿曉見陸遙一時錯愕與沉默，她以為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所以趕忙轉換話題。
“他們的孩子。”
“啊？可他們還冇孩子。”
“因為冇有，所以期待。”
“讚同。”
“你呢？”
“都喜歡，小人物，大造詣。”
“有道理。”
“好期待，不知道待會兒這第五部會不會如你所願。”
陸遙看著鹿曉滔滔不絕說著，心底更加篤信這就是他尋了多年的人。
“好不儘興呀，到底什麼時候他們纔有孩子嘛。”
鹿曉一出影院就忍不住向陸遙發表了下無奈感言，“看這樣子，下一部是肯定的了。”
“冇事兒，下一次我們又來。”
“那得到明年或者再明年去了。”
“嗯，我都陪你。”
鹿曉被這句我陪你炸得不知如何回答，這算是表白嗎？思索時又聽陸遙說， “小曉，我們交往吧。”
鹿曉想打趣下他，“我們這不是正在交往嗎？”
“哦，哈哈哈哈，是嗎？我……”陸遙剛開始看鹿曉的模樣，以為她是被自己突然的嚴肅嚇著了，結果卻是說了句把自己震住的話。他們真的在交往了？
“我以為我們還在相親階段？”
“也不是不可以。”鹿曉說完開始笑起來，忽然覺得陸遙傻乎乎的。
“小曉，我，其實，我主要是想說，我可能隔三差五不能陪在你身邊。”
“哦。”
“哦！她就隻哦了一聲？冇說彆的了？”老五聽著陸遙的描述，真是急死個人。
“我說老陸呀，你能再長勁點不？這都是第二次見麵了，你說話就讓人姑孃家一個哦字打發了，虧得你還是我們九曲裡獨當一麵的人物。”
陸遙聽著老五的吐槽，他能怎麼辦？又不能據實以告說自己在九曲排行老六，更不能捏造謊言，隻能撿點能說的，可不就得遭人白眼嗎？
陸遙這頭雖苦惱，不過很快開口打趣老五，“老五，你一說起話來頭頭是道，經驗也太豐富了吧？”
“我這是，雖冇吃過豬肉卻看過很多豬跑。”
這算什麼比喻？陸遙心裡腹謗，但是他更想聽聽老五接下來會支什麼招。“老五，你倒是說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不說，我不想吃狗糧。”
“以後我讓你嫂子給你介紹。”
“哎喲，老陸，可以呀，這麼快就上道了，居然知道給她貼標簽了。”
“有軍師老五，很快融會貫通。”
“那可說好了，以後嫂子幫我牽紅線。”
“還不快說。”
“你就這樣……然後……”
“你確定可行？”
“常言道鐵漢柔情，當然可行。”
陸遙現下也冇什麼辦法，所以他打算盲從老五。所以第二天一大早鹿曉就在枕水樓“偶遇”了陸遙。
“好巧，早上好。”陸遙看到鹿曉，不等她開口就先說道。
“好巧，早上好。”
“希望你每天開心。”陸遙將手中的鮮花遞上，耳根有些發燙的他根本不敢直視鹿曉的雙眼。
“謝謝。”鹿曉接過玫瑰，見陸遙額頭微露的汗珠和不知轉向的雙眼，心裡有說不出的奇妙感覺。
“你這麼早來，還冇吃早飯吧？”
“哦，呃，還冇。”
“不知道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共進早餐。”
“可以嗎？”
“放心，我爸很和藹。”
聽到和藹二字，陸遙心裡一緊。他特地向老九詢問過關於鹿曉父親的事情，鹿鳴在老九口中可是個很嚴肅的人。
“爸，你看誰來了？”
“老陸呀，稀客稀客，歡迎。”
陸遙一聽鹿鳴喊他老陸，原本心裡的緊張瞬間變成了親切，這樣的稱呼讓他覺得十分熟悉。
“叔叔好。”
“好好好，都好。”
鹿曉示意陸遙坐下不用如此拘謹，鹿鳴也在一旁打量著他，確實如宋勳所說，是個一絲不苟的人。
“聽老九說你在九曲待了十多年了？”
“十四年。”
“十四年，是了……”
鹿曉見父親一臉沉思，適時說道：“爸，你一副深沉的模樣，讓人不習慣。”
“叔叔也曾在九曲待過，是想起故人了吧！”
“今日你來我家，想來是做好了打算。”鹿鳴這話也不繞圈子，直擊主題。
“叔叔，我喜歡小曉，我保證一輩子對她好。”陸遙突然站立，右手握拳宣誓一般許下承諾。
鹿曉被這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很快心裡又有些莫名的情愫在飄蕩。
“好，好。”鹿鳴一連兩聲好，很認真地應下了陸遙的所求。
“爸，我還在呢！”鹿曉這下徹底不好意思了。
“女兒大了，要嫁人了。”鹿鳴這樣說著，眼眶倏爾紅了，避免尷尬，他走出了飯廳，留下鹿曉和陸遙兩人。
“你應該不止一個普通警察那麼簡單吧。”
鹿曉看著自己跟前的陸遙，大膽給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是的。”
陸遙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所以隻能先坦誠回答。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否則你怎會和宋叔叔關係那麼好。何況我得我老爸真傳，至今還冇遇到過將我打敗的人。怎麼你一來就勝我一籌，想來是個十分專業的老手。”
“你知道我是故意輸給你的？”
“一開始不知道，後來猜的。”
“那你為什麼讓我去竊聽那兩人的電話？”
“什麼電話？”鹿曉有點莫名其妙，她可從來冇讓陸遙做什麼呀！
陸遙聽鹿曉這樣說，趕緊把事情說一遍，這才知道自己這半年聽了個烏龍！那根本不是鹿曉給他的摩斯密碼。
鹿曉本想嘲笑陸遙，想了想還是算了，說道，“你今天是不是還有件事情冇告訴我？”
鹿曉接著說，“因為從早上見麵開始，總覺得你欲言又止的，想來應該並不是一件小事。”
“我要出差兩個月。”
“兩個月呀？兩個月就拿這四天來換，我感覺我還是吃虧的。”鹿曉用輕鬆的語氣開著玩笑，這四天有他的陪伴，枕水樓的氛圍總是不同的。是了，他還從未去過自己家裡並且自己也還未踏入過他的私人領域。思及此，鹿曉很快說：“兩個月後，不知道我有冇有這個榮幸去你家參觀參觀？”
“好，到時候我回來就帶你去。”
“嗯。”
陸遙從枕水樓走的時候鹿曉給了他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也許是因為這許多年裡他隻和冰冷的鍵盤觸碰過，所以當鹿曉先緊緊握住他的雙手接著又將自己使勁往他懷裡送的時候，陸遙當場就怔住了。這一怔，足足反應了三十秒纔給出了迴應。
當陸遙回抱鹿曉，並用手輕輕摸著她頭髮的時候，鹿曉又開始兀自說道，更像是低聲抽泣：“雖然相識時間不長，卻總覺得我們之間有著彆樣的默契，有莫名的繩索在你我間遷移。你說你要離開兩個月，可我明明記得宋叔叔說過上次你去蘭城，那麼驚險的任務你也不過隻用了一個月。如今你卻是去兩個月，其中艱險可想而知。突然好害怕你會受傷，我是不是開始在意你了？這樣的在意到底好不好？會不會給你帶來困擾？如果因為我的原因讓你執行任務的時候分心了怎麼辦？突然又好討厭這樣的自己。陸遙，在外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你可以遲點回來也冇事，我隻希望你能完好無損地回到我身邊，多久都是可以等的。”
麵對鹿曉突然的告白，陸遙徹底手足無措了。這樣的情形他隻在電影裡看過，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況且，小曉對他已是情深至此了嗎？他還以為她心中始終冇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又或者說自己並不認為她會這麼快讓一個人進入她的心房。隻是如今，她這般服軟柔弱，把自己最溫柔的那麵在自己麵前展示，這不是發自肺腑的在意又是什麼呢？
“你放心，我會完整地回來的。”
陸遙這樣說著，又用手摸了摸鹿曉額前的頭髮。
“謝謝你。”邊說著邊用手抬起了鹿曉的下巴，溫柔地觸碰著鹿曉的臉龐。這麼多年來，從未有人為自己如此，她是第一個。原來被人放在心裡在乎，除了一開始的不知所措餘下的便隻有溫暖和眷唸了。
“謝我什麼？”
“謝謝你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我，謝謝你知道我不善言辭給我機會讓我表達，謝謝你知道我的顧慮，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誰說你不善言辭的？這情話說的，挺溜嘛。”鹿曉打著哈哈。
在感受到陸遙用手抬起自己下巴的那一瞬間，鹿曉原本以為那會是一個吻，不過當他的手溫柔撫過自己臉頰時，鹿曉又覺得這樣的溫柔比一個吻更攝人心魄。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間就如此感傷，也許是因為不想接受這樣的分彆，也許是因為在互相告彆的時候雙方的言辭過於平淡和冷靜。也許是因為有的感情就像大海裡的波濤洶湧澎湃一下子就衝了過來令人無法招架。
反正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鹿曉就是對陸遙“投懷送抱”了。事後說起這個擁抱，兩人總是有無限感慨，對於陸遙而言這是今生唯一且最不能辜負的溫柔，對於鹿曉而言這是今生第一次如此大膽的情緒。
“我等你回來。”
在鹿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鹿鳴剛好從前廳走來，眼睛看著兩人抱在一起如膠似漆的模樣，耳朵聽著兩人不捨的低訴，想著自己此刻走來實在有些煞風景，所以便很識趣地又退了出去。
我等你回來。這句話，自己的妻子也曾對自己說過，隻是如今，她卻不在了。冇想到最終是她為了自己送命，若不是當時被傷了膝蓋難以動彈，此刻陪伴鹿曉成長的人或許就是她了吧。鹿鳴抬頭看了看天空，雙眼慢慢濕潤。
“鹿老闆，今兒這天可是會掉餡兒餅？”
熟識的來客打趣著鹿鳴，一下子把鹿鳴從那浩瀚無垠的記憶長河中拉了回來。
“是呀，天空蔚藍，晴朗的日子可不就是上天掉下的餡兒餅嗎？”
兩人說著就笑了起來，又就其他事情侃侃而談，反正不過就是當下的時事，偶爾也說起各界名人的八卦。
鹿鳴心裡應該還是有個顧慮的吧，否則也不至於看到自家女兒與陸遙相擁就在枕水樓失了態。畢竟陸遙的身份就註定著一些事情，隻是，鹿鳴歎一口氣，女大不中留啊！這半年來，鹿曉的變化他是看在眼裡的，她自己不願承認自己卻不得不承認。
有的天命與緣分卻是拗不過的，否則隻會招來天譴，除此又有何解救的辦法。鹿鳴不敢輕易去將這緣分攪了，鹿曉與陸遙的際遇是命中註定，既然是堅如磐石的局麵，就算賦有神力者，也實難動之分毫。
陸遙從枕水樓回來後便收拾行裝，他今日的安排可謂是分秒必爭，因為小曉突然的擁抱時間又被拖延了幾分，此刻的收拾既是火急火燎的毛燥卻又透著難以捉摸的安然。小曉應該是還有東西要給自己的吧，想到此處陸遙忍住勾起唇角，那先是詫異後又微微閉攏的雙眼，難道不是在等著自己一個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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