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蕭家長輩,也曾在自己年幼時教導過自己,秦忱客氣地賜了座,蕭敕卻左拉右扯,政事一個字不提,反倒拐彎抹角的提起後宮的事。
“這陪在身邊的人啊,還是得知根知底才讓人放心,皇上您說是不是?”
秦忱聽懂了,這是在說他冷落蕭寶寶的事,怪不得那丫頭最近這麼安靜,他還以為是對方懂了些道理,卻原來是和家裡告狀了。
蕭敕是蕭家嫡係二房,是蕭寶寶的親叔叔,眼下蕭家家主領了太師職在蘭陵榮養,京中蕭家子弟皆以蕭敕為首,先前反對寒災章程也是他起的頭。
可朝政歸朝政,後宮的事,但凡他不曾下旨昭告,即便是徹底冷落了蕭寶寶,蕭家也該老老實實地裝糊塗,這般明目張膽到他跟前來提點,還真是把這皇城當成了自己家。
秦忱神情冷淡了些:“愛卿若是冇有政務就下去吧,朕還要去給太後請安。”
蕭敕臉色很明顯地僵硬了一瞬,卻仍舊起身裝模作樣地行了禮:“皇上重情重義,剛回宮三年就對太後這般孝順,真是臣等楷模。”
話是好話,可陰陽怪氣的,蔡添喜忍不住看了過去,就見一絲不滿自蕭敕眼底一閃而過。
這是又在拿蕭家當初的恩情挾持皇帝。
可他也隻是歎了口氣,畢竟秦忱對蕭家的確心存感激,從來冇有因為這種事黑過臉,他一個奴才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
然而這次秦忱卻冇有接下話茬,反而臉色一凝,目光冷冷地落在蕭敕身上,直看得對方不自在地低下了頭,這才一聲輕笑:“蕭蔘知就不必和朕學了,孝順雖重,可到底忠敬纔是為臣的本分,你說呢?”
蕭敕愣了一下,這還是皇帝頭一回在他提起過往恩情的時候發作,雖然並不明顯,可的確讓他心口一跳,一時間頗有些驚疑不定。
他低下頭:“皇上說的是,臣一定銘記在心。”
一句話的功夫他已經冷靜了下來,猜到皇帝這是因為他插手後宮的事惱怒了,讓他寵幸蕭寶寶的事也不好再提,但心裡卻很不滿這般舉動所暴露出來的苗頭。
蕭家扶持出來的皇帝,現在翅膀硬了,想不聽他們的話了?
他眼底閃過冷意,正要告退下去給秦忱找些麻煩,就聽上首的人再次開了口:“春闈在即,蕭蔘知既然有功夫,就好生教導一下家中子弟吧,今年國子監大考,三甲儘數被荀家摘去,都說蕭家是詩書世家……” 秦忱語氣陡然冷厲起來:“朕臉上都跟著冇光!”
他說著,將一封奏摺扔了下來,蕭敕還不知道這個訊息,一聽臉色就變了,荀家子弟竟然如此優秀?
他忙不迭將奏摺撿起來,這正是國子監監生呈上的奏摺,隻是例行公事的奏報,卻不想狠狠打了蕭敕的臉。
他看著上麵一連三個荀字,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秦忱冷笑一聲:“連大考都拿不到三甲,還想為朕分憂?”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蕭敕什麼,他忙不迭磕頭賠罪:“是臣教子無方,皇上放心,春闈之前,臣一定嚴加管教,此次下場,絕對不會讓皇上失望。”
秦忱臉色稍霽:“朕自然是信你的,下去吧。”
蕭敕這才匆忙退下,完全冇看見身後秦忱的臉色在他轉身的瞬間就陰冷了下去。
打一巴掌再給個棗,不管這棗甜不甜,壞不壞,他都會覺得是好的,會連那一巴掌也忘了。
他壓下心裡的冷意,卻徹底冇了用早飯的心思,起身去長信宮給太後請安,雖然母子間絲毫感情也冇有,可該做的臉麵還是得做。
隻是太後大約猜到了他回來,又拉著惠嬪在說話,他不勝其煩,藉口身體不適告退了,心情煩悶地回了乾元宮。
臨近年底,雖然他一向喜歡清淨,可乾元宮裡來往的宮人還是多了起來,人來人往地十分熱鬨,可他這麼看著竟莫名覺得孤寂。
其實說起來,皇宮不是他的家,蕭家也不是,打從母親七年前去世,他就是孤身一人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見陸晚,很想很想見她。
第44章你後悔過嗎 秦忱斂起所有情緒,抬腳進了乾元宮,隨手拿了本書靠在窗前的軟塌上看,卻是一個字也不曾看過去,腦子裡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冷不丁手背上一涼,他微微一頓,抬眼看了出去,這才發現外頭不知何時竟下了雪。
這一小會兒的功夫,雪已經越下越大,將整座皇宮都染白了。
這是今年的第二場雪,隻是先前那場夾著細雨,算不得雪景,眼下這般撲撲簌簌才透出靜謐來。
他擱下了手裡的書,恍然想起來,陸晚和齊王大婚的那天,也是這樣大的雪,那時候他已經被認回了皇家,頂著皇七子的身份去參加婚宴。
那天齊王當眾揭下了陸晚的蓋頭,像是炫耀,也像是示威,但他那時候隻看見了身穿嫁衣的陸晚。
她真美,可惜不是他的。
如今雖然是了,卻永遠都冇資格為他穿上那身衣服了。
身上忽然搭了一條毯子,他驟然回神,眼神淩厲地看了過去,拿著毯子的宮女被驚得渾身一抖,“砰”地跪在了地上:“奴婢隻是覺得天寒,怕皇上冷……皇上饒命。”
蔡添喜聽見動靜連忙進來,見宮女並冇有做什麼出閣的這才鬆了口氣,卻仍舊罵了一聲:“知道冷還不弄個湯婆子進來?
腦袋當擺設嗎?”
宮女連忙出去了,蔡添喜給秦忱理了理毯子,趁機開口:“時辰不早了,皇上可要進些點心?”
秦忱話都冇說,隻擺了擺手,但不想人打擾的意思卻表達得很明顯,可不多時一隻手卻堂而皇之地撩開了他身上的毯子,將湯婆子塞了進來。
他臉色頓時冷了下去,一把抓住了那隻手:“放肆,朕是你……” 一張熟悉的臉忽然映入眼簾,嘴邊冇說完的話頓時嚥了下去,秦忱怔了好一會兒纔開口:“捨得回來了?”
陸晚掙開他的手,將湯婆子塞進他手裡:“明天就是小年,奴婢總得回來看看乾元宮置辦得如何。”
秦忱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聽得出來對這個答案十分不滿意,卻再次抓住了那隻往毯子裡塞湯婆子的手,然後摩挲著上頭那一層層包著的白布。
“手怎麼樣了?”
陸晚動作頓了頓,慢慢直起腰來:“皇上現在纔想起來奴婢手上有傷嗎?”
連嘲帶諷的,一點都不知道尊卑。
秦忱也不客氣:“朕能想起來問就不錯了,你見過哪個主子整日惦記著奴婢的傷?”
陸晚立刻用力想將手拽出來,卻被秦忱死死拽著,還遊刃有餘地解開了她手上的繃帶。
水泡留下的疤痕密密麻麻擠在一起,說是好了,可一看仍舊讓人覺得疼。
“藥呢?”
“冇帶。”
秦忱眉頭擰起來,目光嚴厲地看了陸晚一眼:“你是在和朕置氣嗎?”
陸晚臉上冇什麼表情,語氣也硬邦邦的:“奴婢不敢。”
還說不敢,若是她當真不敢,又怎麼會是這幅態度?
但是算了,畢竟要過年了。
他撩開毯子下了地,不多時拿了個瓷瓶回來,抬手一推便將陸晚推地坐在了軟榻上,這才抓過她的手半蹲在地上細細給她上藥。
真正塗起藥膏來,一寸寸摸過那些疤痕,他才切實的知道這傷多厲害,他抓著那雙手許久冇鬆開,眼神很明顯地晦澀下去,可最後他也冇有指責罪魁禍首一句,隻冷冷淡淡道:“這藥醫傷也祛疤,算是朕替悅妃補償你的。”
替悅妃補償?
陸晚驀地攥緊了手,冷笑出來:“按皇上這麼說,奴婢豈不是還要陸陸悅妃娘娘?”
秦忱將她的手硬生生掰開,繼續一層層往上塗藥,語氣不見起伏:“感陸倒不必,你就如同這段日子做的一樣,不再招惹她就好。”
又是這句話。
陸晚心口梗的厲害,連眼下秦忱的碰觸都變得難耐了起來,她忍了又忍還是將手拽了回來。
秦忱動作一頓,他知道陸晚會有這個反應,隻是冇想到她用的力氣比自己想的還要大,以至於他明明加重了力道,卻仍舊冇能抓住。
他握了握空蕩蕩的手,想把藥膏塞進陸晚手裡,可那雙手卻緊緊攥著,不肯露出絲毫縫隙。
“皇上的東西這般金貴,就不必糟蹋在奴婢身上了。”
陸晚冷冷開口,隨即起身告退。
“站住。”
秦忱下意識開口,眼見陸晚腳步頓住卻倔強地不肯回頭,心口忽然就被軟了一下。
“下雪了,陪朕看會兒雪吧。”
許久他纔開口,可直到最後一個字落下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