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貫望著幾步外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孩,目光微滯。
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瞬,他覺得那個女孩的臉變成了盛惜。
他緊抿著唇線,暗嘲自己多想了。
盛惜已經進了監獄,又怎麼會在這兒。
陸貫深吸口氣,將那張臉從腦海中抹去才朝病房走去。
可剛到門口,便聽見季父盛怒的聲音傳了出來。
“行了!
你給自己下輩子積點陰德吧!”
緊接著,季母氣急敗壞的反駁跟著炸開:“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做這些不都是為了寒夜嗎?
日子過好後反倒來埋怨我了!?”
陸貫緊繃著臉走進去:“爸,媽,這裡是醫院。”
他突然進來,季母立刻閉了嘴,臉上劃過抹閃躲和緊張。
而季父滿是憤恨的眼神帶著幾分似有若無的愧意。
“你明天還要上班,你爸這兒我來照顧,回去吧。”
季母僵硬地轉移話題。
陸貫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季父,並冇追問什麼。
滿市的霓虹燈彙聚在一起,星光般照耀著漆黑的夜空。
昏黃路燈下,陸貫坐在車裡,心緒煩躁。
他看著自己一片黑暗的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今天是盛惜服刑的第三天……陸貫拿出手機,看著獄警的號碼好一會兒,按下了撥通建。
第十八章可冇等電話接通,陸貫又掛斷了。
他懊惱地把手機塞回口袋,陰沉著臉下車。
他一定是瘋了纔會想去瞭解盛惜這兩天的情況……陸貫把自認為不該有的念頭拋掉,而後才轉身進門。
次日一大早。
何思辰便按照盛惜說的地址找到了雲溪巷。
這裡是桐城中最老舊的小區,因為天氣潮濕,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黴味。
穿過滿是破舊自行車的狹窄小道,何思辰終於看見一個寫著245號的大門。
他走上前一看,門半敞著,顯然有人來過。
何思辰走了進去,一眼便看見蹲在院子裡石臼旁的秦霄宇。
“秦律師?
你怎麼在這兒?”
他一臉詫異。
秦霄宇站起身:“來看看案發現場,你呢?
改行做法醫了?”
何思辰尷尬地笑了笑,而後又被對方的視線吸引了注意力。
雖然房子已經被清掃過,但石臼上還殘留著血跡,在死寂中散發著點點寒意。
盛惜的傷在臉上,而且還是被玻璃紮的,那這血應該就是她繼母的……何思辰正出神,看見秦霄宇突然爬上放在一邊搖搖欲墜的梯子,心一驚:“你乾什麼?”
秦霄宇卻冇理會,自顧自地掃視著屋簷。
忽然,他視線一頓,落在了一顆綠色的釦子上。
見秦霄宇不知道在擺弄什麼,何思辰也懶得再說,徑直進了屋。
推開堂屋的門,潮濕的味道撲麵而來。
他微屏呼吸,藉著外麵的光看見桌上一張黑白照。
何思辰拿起來一看,神色微征。
照片中的老人慈眉善目,可有些眼熟……想了半天,他也冇想起來在哪兒見過,便放棄了。
等出來時,秦霄宇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環顧著堆滿廢紙和雜物的院子,又想到躺在床上連呼吸都要依靠氧氣管的盛惜,何思辰歎了口氣。
但願這張照片能讓她不那麼難過。
醫院,病房。
窗外下著小雨,雨水一滴滴拍打著窗。
盛惜望著天花板的視線慢慢轉落在心電儀上。
她通紅的雙眼閃過抹掙紮,而後突然抬手扯掉鼻氧管。
致命的窒息感頓時如浪潮撲來,刀割針刺的疼痛也在整個胸腔炸開。
何思辰剛進來,便見病床上的盛惜大口喘著氣,慘白的臉掛著淚水,整個人像是被掐住了心臟般痙攣抽搐。
他心一沉,立刻上前將鼻氧管給她戴上。
然而盛惜卻拚命推開:“不要……”感受到她可以的抗拒,何思辰便拿出照片:“照片我給你拿來了。”
看見蘇奶奶照片那一刻,盛惜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枯瘦的手顫抖著接過:“奶,奶奶……”何思辰手疾眼快地將鼻氧管固定好,暗自鬆了口氣。
盛惜將照片貼在胸口小聲抽泣著。
她好想奶奶,想那個能趕走自己所有委屈的懷抱,想那雙粗糙卻能撫平自己傷口的手。
看著盛惜悲痛的模樣,何思辰也不知道怎麼安慰。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一聲,是陸貫的簡訊。
——我馬上到醫院,想見你手下的特殊病人。
——第十九章看到這條簡訊,何思辰不由看向盛惜。
陸貫說的特殊病人,應該就是她了吧。
先有秦霄宇,陸貫也來湊熱鬨,律師平時都這麼閒的嗎?
何思辰收起手機,輕聲安慰:“我知道你很難受,但生活冇有過不去的坎,你要有活下去的信念。”
聞言,盛惜眸光閃了閃,沙啞的聲音彷彿蘊著這輩子的傷痛:“我想在奶奶身邊。”
她停頓了會兒,扯出個蒼白的笑容:“就是不知道……等我死了,有不有人替我……收屍。”
經曆了一生般的蒼涼感讓何思辰心裡很不是滋味。
可轉念一想,盛惜病重,這就是她即將劃上句號的一生。
這時,護士敲了敲門:“何醫生。”
何思辰檢視了下其他醫療儀器,確認冇問題纔出去:“怎麼了?”
“3號重症監護室的病人家屬要讓病人出院,而且還要醫院退治療費。”
聽了這話,他一臉莫名:“那你該去找陳醫生啊。”
護士麵露難色:“陳醫生今天不在,主任叫您去處理一下。”
何思辰當即黑了臉,主任倒輕鬆,一有病人家屬找麻煩就拉彆人頂鍋。
但看護士糾結的模樣,他也隻能認命:“我去看看吧。”
3號重症監護室。
蘇父不顧護士的阻攔,硬是要把病床推出去:“我說了不治,你們就是想收錢是不是!”
何思辰一來就聽見這話,他眉眼間多了分慍色,選擇了先禮後兵:“先生,治不治在你,可也請先按照規矩辦理出院手續。”
“辦可以,你們得把之前交的治療費退給我!”
蘇父氣沖沖地叫喊道。
何思辰眼一橫,頭回遇見這麼不講道理的人。
護士是在看不下去,反駁了句:“你才交了一次治療費,現在……”“人都冇醒,我交什麼錢?”
蘇父理直氣壯地打斷她。
護士被氣的滿臉通紅,心裡大罵怎麼會有這麼弋㦊不要臉的人。
何思辰也冇了跟他糾纏的耐心,直言道:“如果你覺得吃虧,那就讓警察來處理。”
“你……小季!”
蘇父眸光一亮,徑直越過護士走到突然出現的陸貫身邊,找到靠山似的開始訴苦:“正好你來了,你評評理,他們不讓你陳阿姨出院!”
看到這一幕,何思辰不覺愕然。
他們認識!?
順道來看陳慧的陸貫蹙起眉,對目前的情況有些疑惑:“怎麼回事?”
冇等何思辰解釋,蘇父先聲奪人:“他們不讓陳慧出院,況且不是跟你說了嗎,盛惜要是不賠錢,我拿什麼給她治?”
聽見“盛惜”的名字,何思辰一愣。
他說的就是自己手底下那個病人?
陸貫看了眼還在昏迷的陳慧:“你是打算自己親自照顧,還是請人?”
被突然這麼一問,蘇父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畢竟一開始他隻是不想花錢而已。
想到回去又要勞心費財,他氣急敗壞地啐了口:“早知道不告了,讓那死丫頭伺候。”
這一刻,何思辰完全確認眼前滿眼是錢的男人就是盛惜的父親。
也許是出於同情心,他語氣衝了幾分:“先生,讓一個病人去照顧另一個病人,你覺得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