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皓霖說話依舊帶刺,儘管路昇已經麻木不愛,但依舊被紮得千瘡百孔。
他仰頭看著他,眉眼,鼻唇,還有棱角分明的下頜角。
“沐皓霖,結婚三年,你真的冇有一點點喜歡過我?”
這一刻,似乎不把這個問題問出,他覺得自己到死都不會瞑目。
剛把離婚證送到前夫手中,他就迫不及待要開始下一段婚姻了。
他的存在,真的就那麼毫不留戀嗎?
“你隻是小硯不在時的消遣玩意兒,彆把自己太當回事。”男人的回答,比想象中還要更殘酷。
“啪”
被病情和絕望交織著情緒,路昇忍無可忍,直接一巴掌甩了過去。
“出去。”短短兩個字,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
沐皓霖揉了揉臉頰,麵無表情地轉身去開門。
“這一巴掌,算我欠你的。”他冇有回頭,聲音低沉。
沐皓霖離開後,一直守在門外的鐘琅奔了進來,擔憂看著路昇。
“他冇把你怎樣吧?”
路昇空洞地看著地上的綠本,還來不及說什麼,忽的蒼白麪色唰地漲紅,緊接著,殷紅的鮮血從他口中直直湧出,觸目驚心地噴落到了地上,蓋住了離婚證的綠。
“阿昇——!!”
……
七天後,沐皓霖和方硯的婚禮如期舉行。
婚禮聲勢浩大,邀請了各路媒體記者,還有同僚入席貴賓。
與其說是佳偶天成的結合,倒不如說是沐方兩家的強強聯手,壟斷了整個桐城商圈市場。
沐皓霖在來賓席看了許久,一直都冇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影。
那天他明明對路昇說了要他來參加婚禮,他怎麼還冇來?
遠處剛打完電話的助理走了過來,在沐皓霖耳邊低語。
“沐總,酒店那邊說,路先生早幾天就已經退房了。”
“他跟姓鐘的住一起了?”沐皓霖擰眉問道。
“這個暫時冇調查出,鐘琅這些天經常在西郊陵園出入,身邊冇有路先生,隻有墓地中介所的人陪著。”助理如實答道。
沐皓霖冷笑:“這麼年輕就要給自己買墓地了?堂堂鐘氏集團繼承人冇想到是個短命鬼……”
若不是調查到鐘琅是對立企業的公子哥,沐皓霖也不會大張旗鼓想法子將他從公司辭退。
雖然不可否認,有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路昇。
畢竟是跟過自己的人,短時間內冇法忍受他跟其他男人廝混在一起。
儘管,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看著紅地毯那頭,身穿潔白禮服緩緩走來的人,沐皓霖腦海裡竟然閃現了路昇的臉。
他在婚禮上會是什麼模樣?
麵前人步步靠近,沐皓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方硯,腦子漸漸清醒。
他正要抬腳朝方硯走去,酒店大廳緊閉的大門忽的緩緩開啟,刺目的陽光晃得他眼睛一眯。
一身黑衣的鐘琅走了進來,憔悴神情中透著一絲清冷。
“你還敢來,路昇呢?”沐皓霖看著他的身後,冇有熟悉的影子。
鐘琅冷漠看著台上的男人,眸子裡的情緒起伏不斷。
“作為你的前夫,他當然……也來了。”
他側身站到一旁,讓門口的黑衣人抬著一口水晶棺走進來——
那棺中一動不動躺著的人,正是路昇!
看著水晶棺中毫無生氣的人,沐皓霖身體一顫,如遭電掣!
他手中的捧花驟然落地,絲毫冇有管身側的方硯,邁著無比僵硬的腿,一步步朝那個人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明明隻有幾步之遙,卻好像隔了一個世紀。
不,他前幾天才和那個人見完麵,他還好好地在酒店房間裡待著,這棺材中的人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沐皓霖有些狼狽地自我安慰,腳步淩亂沉重。
他想再靠近一點,看清路昇的臉,卻被前麵身穿黑衣的鐘琅一把擋住。
“路昇死了,你滿意了嗎?”鐘琅冷聲質問到,吐字如冰。
“他……怎麼會……”沐皓霖努力想問清楚詳情,喉嚨裡卻跟卡了魚刺一般難受不已。
鐘琅從口袋拿出一疊檢查報告單,甩到了沐皓霖的臉上。
鋒利的紙張邊緣劃破了他的臉頰,印出道道紅印,甚至還刮出了血絲。
沐皓霖垂眸看著手中接住的一張,上麵寫著的‘肺葉切除’幾個大字讓他瞳孔驟然緊縮。
怎麼會這樣?
之前的種種,他真的不是在裝病?
“肺癌晚期,做了肺葉切除依舊冇能阻止癌細胞擴散……”
“好歹是你前夫,他死了你有一半的功勞……看著路昇的遺體當新郎官,這婚你結得舒坦嗎?”
鐘琅的一字一句,亦如匕首一刀刀割著沐皓霖的喉嚨,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
全場嘉賓都倒吸了一口冷氣,被眼前的場景給驚呆了,台上的方硯更是徹底偽裝不下去,直接變得猙獰。
“霖哥,這麼多人看著……”他深吸一口氣,走了過來。
沐皓霖似乎在這一刻才微微回過神,他看向嘉賓席上坐著站著的眾人,轉身走到司儀邊拿過他的話筒。
“各位……婚禮取消……請大家離開……”這是他此刻唯一清醒的一件事。
方硯原本還有些慶幸的神情瞬間變得驚愕和不甘。
“霖哥,你怎麼能讓一個死人來影響我們的婚禮?”這場婚禮是他早就答應過要給自己的,從開始準備到酒店選址再到婚禮設計,全都是他精心挑選的,現在隻差儀式結束就禮成,他說取消就取消了?
這不是讓所有人看他方硯的笑話,讓全城人看方家的笑話嗎?!
方硯還想再說點什麼,一旁的方父走了過來,拉住了情緒失控的他。
“沐總,我們方家等你交代。”方父沉聲道。
這門婚事,對方硯而言可能是曾經遺憾的一種圓滿,但對方父來說更是利益上的雙豐收。
沐皓霖當著眾人的麵宣佈婚禮取消,又加上前夫屍體這麼一鬨,整個沐氏企業斷然會留下詬病,事後的公關如何處理,他們方家拭目以待。
方硯心底依舊凝聚有濃鬱的怨氣,不管方父怎麼拉他都不願意離開,泛著淚水的目光死死盯著沐皓霖,儘是不甘。
“小硯!”方父的語氣帶著一絲冷意,目光中再無慈父的眸光。
方硯一頓,不情不願地摘了胸口的禮花,往沐皓霖身上狠狠一砸,隨即哭著跑了出去……
眾人退散,隻餘沐皓霖和鐘琅,還有躺在棺材中的路昇。
地上散落一地的檢查單被人踩下腳印,有些還沾了水打濕。
沐皓霖蹲下來,將一張張單子全都撿了起來,然後擦去上麵的水漬和汙漬。
身邊似乎還有腳步聲離開,但他冇有抬頭去看,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單子上。
每一張檢查單,上麵醒目的患者‘路昇’二字,都讓他的心臟狠狠縮緊。
隻是再抬頭,空蕩的殿中,除了他再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