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之殤 第1章

轟隆隆~

轟隆隆~

天空突然變暗，遙遠的天際，一圈一圈的白雲一邊像野馬一樣隨風奔踏而來，一邊向烏雲轉變，肉眼可見的向某處聚集，且速度越來越快。

風，也開始大了起來…

“打雷了~下雨啦~快收衣服呀~”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頭髮臟兮兮，身上穿著一坨厚厚與黑泥混合在一起的破棉衣，往家裡跑去，還不忘熱心的大聲提醒街坊鄰居們。

這是一個有二百多戶的村子，在這一帶隻能是中等村莊，村民都非常的淳樸，團結熱心。

那位邊跑邊大喊收衣服的是住在村子最北邊的一戶人家。

其母已花甲之年，有些瘋癲，女兒遺傳其母，但瘋癲更甚，父親早年外出打獵遇到意外再也冇有回來…

在村子的西邊有一條小道，遠處有一個壯漢挑著一擔柴火向村子這邊走來。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烏雲，覺得有些奇怪，那聚集的方向似乎是自己房屋所在，再想到近日，娘子就要生了…他嚇的一激靈。

“莫不是娘子早產了？”他連忙抓緊兩邊的繩子，向家裡奔去。

“婉兒…等我…也不知張大娘在不在那，唉~急死了~！”越想，壯漢越是著急。

砰~

“啊，老人家抱歉，抱歉！我有急事，冇有注意到你，實在對不住！”壯漢匆忙中，分心撞倒一個老漢，真是越著急就越是事不順，趕緊將老漢扶起來，就要離去。

“唉，小老弟，莫慌！”老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彷彿冇事一般，也冇有要訛他的意思，急忙叫住壯漢。

“老朽來此，正是來幫你的，我來送你一程。”說罷，老漢一把抓住轉身就要跑的壯漢。

那壯漢隻覺得眼睛一花，再看清周圍時已是在自家門口。

“呀~”

“加把勁，婉兒！快了~”

“唔~啊~”

還未反應過來，房間內傳來娘子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壯漢瞬間心疼不已。

他急忙跑去拍打門窗，喊道:“婉兒，不怕，為夫在這守著！”

“啊~衛哥~”

壯漢是婉兒的丈夫，鄭衛，此刻焦急的在門外等待，而裡麵正在分娩的是其妻子，叫蘇婉兒，此時婉兒的聲音已經嘶啞。

大概持續一個時辰…

婉兒不停的嘶叫聲，就像是尖刀不停地刺在鄭衛的心上，緊握的拳頭也在不知不覺中流出了鮮血，此時的鄭衛恨不能讓野獸咬自己幾口來替婉兒分擔一些的痛苦…

又不知過了多久…

“哇~哇~”

突然，嬰兒的哭啼聲傳來。

鄭衛一聽，頓時手足無措，原地打轉。

終於真正的成為了一個父親，但在他即將麵對這全新的生命時，這一刻又緊張了起來，更不知婉兒是否安全…

“哎呀，是個帶把的~，婉兒，你看，長的和你可真像，這頭髮又黑又多~將來一定是個俊小夥！”房間裡傳來張大孃的聲音。

砰~

失控的鄭衛一把將門推壞。

“婉兒…婉兒~”

跑到床邊，隻見婉兒一臉蒼白的躺在那裡，很是虛弱，鄭衛看著心痛不已，全身顫抖，不知如何安慰…心中不停地發誓以後一定要好好守護她們母子，不能再讓她們受到一點傷害。

“衛哥，快把孩子抱來讓我看看…”婉兒知道自己夫君是個不善言語的人，輕聲說道。

看著眼前的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極度虛弱的婉兒臉上流溢位滿滿的幸福。

“好的，好的！”鄭衛起身來到張大娘身前。

看著眼前的小生命，鄭衛伸出的雙手止不住顫抖起來，不敢接過，生怕被自己粗糙的大手弄傷。

“哎呀，傻小子，這樣，這樣~”張大娘笑道，一邊示範，一邊將嬰兒放到鄭衛手中。

鄭衛接過孩子，隻覺天都轟轟作響，這個小生命那麼小那麼脆弱，卻又好像全世界那麼大，那麼沉重…

鄭衛極為小心的蹲在婉兒身邊，柔聲道:“婉兒，你看，咱們的孩子…”

“衛哥，之前算命先生說過，女娃叫鄭汐，男娃就叫鄭洋，兒子以後就叫鄭洋，可好？”婉兒看著眼前的小生命，伸手撫摸。

鄭衛見狀趕緊將小傢夥放在婉兒身邊，傻笑起來:“好的，好的，自然是要聽先生的，洋也是養，希望我們孩兒以後能好養，健康成長，也能修煉仙法，光宗耀祖！”

“哇~哇~”

“張大娘，你看洋兒，為啥一直哭個不停？”小孩不停地哭叫，讓鄭衛慌亂起來。

“傻小子唉，娃兒生出來都這樣，如果不哭啊，那纔不好呢，還得要把他打哭！”張大娘走過來，笑道。

“對了，你不是去山裡砍柴了嗎，怎的如此快就回來了？”張大娘問道。

“哦！我方纔著急不小心撞倒了一位老者，那老者抓了我一把，我就回來了。”說罷，鄭衛走到門外，才發現老者一身算命先生打扮，正是前年給自己算過命的那個老先生。

此刻，天上的烏雲剛好散去，風也停下，老者一臉微笑的看著屋內，舉向天空的右手緩緩收回，輕撫鬍鬚，微微點頭，輕鬆一口氣，又微微搖頭，彷彿心中還是有著什麼遺憾。

“恭喜小老弟，喜得貴子~”老者雙手行禮，向鄭衛走去。

“先生快快請進，多謝先生相助，才讓我能趕上洋兒的出生，不然真是遺憾一生之事！”鄭衛將老者引進屋內，而後又向老者行了一個大禮。

“小事，小事，這娃兒與我有緣。”老者從袖裡掏出一個銀環，來到床邊，給小鄭洋腳上套上，又摸了摸娃娃的頭，道:“這腳環，我贈予這娃兒，千萬不要取下，可保他平安，切記！”

“多謝先生！大恩無以為報，這…”鄭衛受此大禮，又是一陣慌亂。

“無妨，無妨，臭小子，方纔撞我不是挺厲害的嗎，怎的現在如此不堪，哈哈，此事已了，老朽就告辭了！”說罷，老者大袖一揮，憑空消失。

“這…？是仙人呀！”

鄭衛、張大娘都一臉震驚的看著老者消失的地方，趕緊跪下叩拜，婉兒也是長大了嘴巴。

五年後

“小土豆，小土豆，你在家嗎？”門外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隻見一個兩邊紮著麻花辮的小女娃出現在鄭衛家的門外，小女娃長著一雙大大的烏黑眼睛，靈動的眨著雙眼，伸出一個腦袋探進門來。

屋內蘇婉兒正端著一盤剛做好的紅燒雞翅往廳房的桌上放去。

“雲兒呀，洋兒一早就出去聽書去了。你來的正好，你去告訴洋兒，喊他爹回來吃飯了。你也一起來吃飯，知道不？”婉兒回頭一看，原來是這個小機靈鬼，微微一笑，做了鬼臉。

“好耶！蘇姨。雲兒最喜歡吃蘇姨做的飯了！”小女娃開心的蹦了起來，一股陰謀得逞的樣子，跑去找鄭洋，一說去聽書，她就知道在哪裡了。

這個叫雲兒的女娃是和鄭洋同一年生下，比鄭洋大上幾個月，是他家對麵的鄰居，兩家都是獨生子女，所以每天都是在一起玩耍，有時候鄭洋的父母和她父母常開玩笑的說結個娃娃親，兩個小傢夥自然不知是何意思。

村子的東邊有一個小型廣場，逢年過節時，或是什麼喜慶的事情，村民們都會在此一起慶祝，平日裡也經常有人在此地聊聊天、扯扯家常。

那個說書的，村裡人都叫他張大爺，雖然也姓張，和張大娘卻並無親戚關係。

張大爺就住在這廣場附近，家中無子女，平日裡也就靠這說書打發時間。

小雲兒一路哼著小曲兒，蹦蹦跳跳來到了廣場，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每次張大爺說書，他都不會缺席，而且每次都是在坐在張大爺的懷裡。

鄭洋出生後，長的很是好看，也是個小機靈鬼，村裡的人都非常喜愛他。

他母親婉兒帶他出去串門時，基本是走到哪，村裡的人但凡看到小鄭洋，不管手裡有什麼活都會停下來，要抱抱這小傢夥逗逗他。

鄭洋也是自從會走路後一刻也閒不下來，村裡到處亂竄，到了飯點，在誰家玩就會被誰家留下吃飯，也算吃百家飯長大的。

雲兒來到鄭洋身邊，拍了拍他:“小土豆，蘇姨要你喊你爹回來吃飯了~快些，蘇姨今天做可多好吃的~”

“真的嗎？噢耶~”此時剛好說書也到了尾聲，鄭洋一聽孃親做了好吃的，一下從張大爺的懷裡跳了下來。

“走，我們快些去喊爹爹~”鄭洋興奮的拉起雲兒的小手向南邊跑去，此時他爹爹鄭衛正在田地裡收割水稻。

“爹爹，回去吃飯了~”

“鄭叔，回去吃飯了~”

還在遠處，兩個小傢夥就不停地大聲喊著。

“好嘞，來了~”鄭衛看到遠處的兩個小不點，放下手中的活，走上了田埂。

四周都是金黃的水稻，一眼無際，微風吹過，掀起陣陣金色波浪向遠處散去。陽光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兩個小傢夥身邊，一手牽一個，一起說笑著往家的方向走去。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快樂的過著，鄭洋和雲兒一起跑遍了村子裡的每戶人家，每個角落。

他們一起爬樹抓鳥、一起偷桃子吃、一起和彆的小夥伴過家家。

有時候還一起抓蛇，再扒了皮去村裡人洗衣服的河塘裡釣龍蝦。

夏天夜晚，他們和大人們一起到屋頂上吹涼風，看著天上的星河，數星星，一顆、兩顆、三顆連成片……

一年後的秋天

這日晌午，天空下起濛濛細雨，小鄭洋也六歲多了。他剛準備出去找小雲兒玩，卻先聽到了院子外的哭泣聲。他一聽聲音就知道是雲兒，趕緊跑到院子外。

隻見雲兒家門外有兩駕馬車，一駕上麵放滿了物品，另一駕旁，雲兒的父親正抱起她，勸她到馬車裡。

雲兒一直哭鬨，手腳亂蹬，就是不願意進入馬車，嘴裡不停地喊著:“嗚~不要~我不要~我要找土豆玩！哇~”

“雲兒乖…聽話，進去，夫人…快把雲兒抱進去”雲兒的父親不停地勸著她。

“雲兒，怎麼了？你們要去哪裡？謝叔，為什麼你們把家裡的東西都搬到馬車上了？”鄭洋焦急的問道。

“洋兒你怎麼來了…謝叔有事需要出一趟門，過一陣子就會回來…”謝叔見鄭洋來了，躲不掉，隻好如實的告訴鄭洋。

“要離開這個村嗎？為什麼？我再也見不到雲兒了嗎？”一聽雲兒一家要離開村子，鄭洋的眼淚也瞬間留下。

“哎呀~洋兒乖啊，謝叔也冇辦法，回去吧。這下雨呢，一會著涼了…”謝叔輕聲道，摸了摸鄭洋的頭。

這時，鄭衛和婉兒也出來了，鄭衛一把抱起鄭洋。

“洋兒乖，你謝叔要出去闖蕩，以後發達了，可以帶你去看仙人！”

“可是我還是不想雲兒離開我…”鄭洋雖然心裡有些心動，但一想要和雲兒分開還是難過。

“好了，洋兒不哭…馬伕我們啟程，鄭老弟、弟妹，再會！”謝叔怕再拖下去就真的不想走了。

“哇~哇~土豆，土豆，我不要走~”雲兒被孃親抱住在車裡看不到外麵，但此刻馬車真的啟動，哭的更加的凶了。

“嗚嗚~雲兒不要走~雲兒不要走~”鄭洋也哭的更凶了。

“土豆，嗚嗚~，你不許忘了我，長大後…嗚~一定要找到我~不然我打死你~嗚嗚”雲兒哭泣的道。

“雲兒，嗚…你放心~嗚…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去尋你~哇~”鄭洋也保證著，看著雲兒的馬車漸行漸遠，也掙紮著，可是他才六歲多，再掙紮也冇有用，隻能看著馬車隨著一聲一聲的馬蹄聲與車輪聲消失在昏暗的雨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