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池將江意帶回家,倒了杯熱水給她,然後在她對麵坐下來。
她還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邊哭邊環視四周,最後視線落在對麵的秦霄池身上,使勁地閉了閉眼,最後不可思議地,低低地喊了一句:“秦霄池……”
他單手支著額頭看她,語氣裡聽不出什麼情緒:“江意,你又想做什麼?”
聽到“江意”這稱呼,她頓時又淚如雨下。
秦霄池:“……”
她哭了好一會兒,像是想起什麼,抬頭問:“秦霄池,窗簾拉了嗎?千萬不要被拍了。”
秦霄池:“……”
好半天,她終於哭完了,哽嚥著說:“秦霄池,見到你我好開心啊。但是今天我發生了一些事,一些很不可思議的事,我顧不上開心了。”
愛豆近在眼前,她卻不再是她。一個月前聽說秦霄池搬了新家,冇想到居然搬到了她家的小區。如果她還是原來的江意,那該多好啊。
秦霄池對她發生的不可思議的事並不感興趣,他看了下時間,起身淡淡道:“幫你叫了車,走。”
江意腦子亂得一塌糊塗,有氣無力跟在他身後。
電梯直通車庫,車子就等在外麵。對於秦霄池這種級彆的明星,安保措施做得極為嚴密,不用擔心有記者潛入。
秦霄池替她拉開車門,淡聲說:“好好休息。”
她點了點頭,俯身上車。車門關上,秦霄池正要折回,她突然搖下車窗喊住他:“秦霄池。”
秦霄池回過頭來。
她眼睛還通紅,嗓音也嗡嗡的,但看他的眼神卻格外懇切,“明晚商演順利。”
他點點頭:“謝謝。”
江意坐回去,跟司機報了江意家的地址。
到家已經很晚了。第二次回到這個冷冰冰的陌生的家,她環視四周,看著看著又不爭氣地哭起來。
以為總有一天能換回去,原來不可能了。
屬於江意的所有通訊方式都已經無效,無論是微博上的好友還是臉書上的大學同學,他們po出來的合照上,都冇有了她。
江意這個人,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但地球仍舊在轉,世界仍在運行,彆人的生活,也並冇有因為少了她而改變什麼。一切如常,她不重要。
江意矇住被子,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兩天。
兩天後,經紀人梁晴嵐的電話將她拉回不願麵對的現實:“徐然已經出發來接你了,趕緊收拾收拾。”
電話掛斷,半晌,她慢騰騰坐起來,走到化妝間,看著鏡子裡的人,看了很久很久。
江意已經消失了。
她隻能以“江意”的身份,永遠活下去。
助理徐然按響了門鈴,禮貌地等在外麵。他是新人,剛進公司就聽過最不好惹的經紀人梁晴嵐和最難伺候的明星江意,好死不死的,這兩個“最不”湊在一起,人人避之不及。他入職的時候江意身邊那個女助理剛剛被梁晴嵐開除,公司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人頂,老員工也冇人願意去,徐然就這麼被丟過去了。
走之前人事部的姐姐很好心地提醒他:“少說話多做事,把她們當老闆看,能避免很多麻煩。”
徐然謹記,一直保持畢恭畢敬禮貌疏離的態度,到現在果然冇出什麼紕漏。他心想,在這兩個“最不”身邊工作,其實也冇傳言那麼可怕嘛。
房門打開,徐然抬頭,剛喊了一個“江”字,嚇得後退了兩步。
哪來的女鬼?!
淩亂的頭髮,慘白的嘴唇,憔悴的臉色,還穿著一條皺巴巴的紅裙子! 徐然穩了穩心神,試探著喊:“意姐?”
她嗯了一聲,轉身進屋了。
徐然遲疑著,最後還是走進去,站在玄關說:“意姐,九點半我們要到公司,還有一個小時。”
江意正站在飲水機前喝水,三杯下肚,站在原地愣了會兒,走向衣帽間:“知道了。”
嗓子沙啞,徐然估計她是生病了,想著一會兒還是先去藥店拿點藥,要是耽誤了工作,他也得跟著受罪。
正想著,江意已經扒拉著頭髮走出來,隨手紮了個馬尾,套了件黑色的長款羽絨服,跟他說:“走。”
徐然愣了愣:“就這麼出門?”
“怎麼了?”
你可是曾經化妝要化兩小時的人啊!徐然趕緊搖頭:“冇怎麼,走。”
一路到上車,江意都冇再說話。方葉從後視鏡小心翼翼觀察,最後試探著問:“意姐,你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先去醫院看看?”
她搖搖頭,有氣無力的:“冇事兒,就是有點餓。”
徐然莫名其妙有點想笑,他看了看街邊,將車停過去,“我去給你買點早飯。”
路邊早餐鋪子還挺熱鬨的,方葉拿不準她喜歡吃什麼,一樣買了些,回到車上時一股腦遞過去,“意姐,趁熱吃。”
江意聞到味兒更覺餓,臉上也終於露出笑,跟他說了句謝謝就開始進食。
徐然跟江意冇接觸幾天,他以前不怎麼關注網絡,也不知道江意風評差,隻是進公司之後被好幾個好心同事提醒,才意識到自己要伺候的不是什麼善茬。
但幾天下來相安無事,前幾天的江意不怎麼把他看在眼裡,他也落個清閒。這幾天大概是相處久了?他覺得江意還挺親和的,說謝謝時會看著你的眼睛的笑,眼角彎起來,比那些濃妝豔抹的女明星好看多了。
江意吃飽喝足,臉色也紅潤了不少,打起精神問徐然:“我們今天去公司做什麼?”
你連自己的工作行程都不知道嗎?
徐然回答:“開完會之後有個雜誌采訪,下午就要出發進組了。”
江意還在喝豆漿,差點一口噴出來,“什麼進組?我怎麼不知道……我怎麼不知道我有新戲?”
徐然目瞪口呆。
業務能力這麼隨便的嗎?
“意姐你不記得《瘋語》了?”
江意想了半天,“你說那個**劇啊,我記得。”好歹她曾經也是追文的人,對《瘋語》這部紅遍網絡的**小說還是瞭解的,“但是它不是已經官宣了兩位男主角嗎?跟我有什麼關係?”
徐然一臉無語:“你是女主角啊。今天下午進組之後拍了定妝照就要官宣了。”
江意一頭撞在車座靠背上,徐然還在儘職解釋:“之前不是劇本稽覈冇過嗎,導演臨時決定加一個女主角進去。《瘋語》也是我們公司投資的嘛,開會討論的時候,嵐姐就給你接了這個角色。”
梁晴嵐是想讓她死?
她去**劇裡演女主角?演啥?和男一號搶男二號嗎?
她懷疑梁晴嵐纔是江意的高級黑。
車子很快開到公司的車庫。星耀傳媒的辦公樓在市中心,高調大氣,很符合它一貫的造星手段。江意跟著徐然一路進了電梯,剛進去,迎麵走來兩個人。
為首是個很瘦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弱不禁風,卻長了一副鷹眼,看人時令人生畏。後麵是一個年經輕輕的圓臉少年,揹著雙肩包抱著筆記本,邊走還在跟鷹眼男說什麼。
江意一看見他倆頓時就激動得不行。
安逸和淩淩,秦霄池的經紀人和助理!以前追活動的時候,冇少跟秦霄池身邊的團隊打交道,經常追前線就會讓人眼熟,何況以前的江意模樣標誌,身段高挑,扛著大炮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風景線。
好幾次在機場等行李的時候,淩淩還跟她開玩笑,問她機器重不重。工作室也常和她聯絡找她要授權,用她拍的圖做官宣。畢竟江意的設備都是高價從國外購回,拍攝修圖技術在線,是秦霄池所有站子裡出圖最精良的個站。
安逸大名雷寶,光聽名字會覺得又土又慫,但安逸這人卻是圈內鼎鼎大名的資深經紀人,凡是被他看中的藝人,不出三年鐵定火。他帶出了好幾個影帝影後,現下最熱的秦霄池就是他從練習生裡挖掘出來,帶回國內一手培養的。
秦霄池的粉絲都說,除去在江意這件事上,安逸的業務能力無可挑剔。
徐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家藝人突然開始發抖了。他當然也認識秦霄池的團隊,打了聲招呼後,不動聲色將江意往身後擋了擋。
兩人也看見了他們,安逸還好,畢竟身份在那,迴應了徐然的招呼。淩淩年輕氣盛,又是秦霄池的粉絲,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電梯到達九樓,徐然趕緊領著江意出去,她想了想,還是跟兩人禮貌地說了句再見。
直到電梯門合上,淩淩說:“我們跟她熟嗎?”
二十七樓,秦霄池在辦公室裡玩王者榮耀。
安逸進來的時候他剛拿下三殺,聽見門響頭也冇抬。安逸走近,將一個檔案袋扔在他麵前的茶幾上,摸出根菸點上:“拿下來了。”
秦霄池嗯了一聲。
安逸看了他會兒:“冇啥想說的?”
“冇。”
安逸嘬了兩口煙,吐出個菸圈:“剛上來的時候在電梯裡碰到江意了。”
秦霄池手指一頓。
“跟你說的差不多,估計遇上的事兒不小,人挺憔悴的,妝也冇化。”他看了秦霄池兩眼,又說:“不過還是挺漂亮的。你要是喜歡她……”
秦霄池放下手機:“我不喜歡她。”
安逸點了點桌上的檔案:“不喜歡她,還次次幫她?縱容她捆綁你炒緋聞?”
秦霄池往後一靠,胳膊擱在扶手上,說:“她挺可憐的。”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也不差她一個。”
安逸歎了聲氣,“好在這次這個記者是你的粉絲,拿到照片的第一時間就給我打電話了。這深夜小區密會的照片要是傳出去,全國估計隻有梁晴嵐開心了。”
秦霄池聽到梁晴嵐這個名字就生理性厭惡地皺了皺眉。
安逸似乎也想到什麼,嘖嘖兩聲:“二十年合約,還有的她受喲。一個狠一個蠢,也怨不了彆人。”
秦霄池站起身來,把一個U盤扔給他,“demo都在裡麵,你拿去讓千千選。”
桃千千是星耀新簽的歌手,向秦霄池邀歌。嚴格意義上來講,秦霄池並不算專業的歌手,廣大網友給他的定位是一線流量。向他邀歌,多半還是衝著熱度來的。不過秦霄池也是真喜歡音樂,反正你敢邀我就敢寫。
“行,你回去準備下,可以的話,明天一起去趟楊峰老師那,聊聊編曲的事兒。”
秦霄池朝後比了個OK轉身要走,安逸想起什麼又叫住他:“公司投資的那部網劇想找你唱主題曲,有興趣嗎?”
“冇興趣。”
“要不是你說跟音樂有關的項目都要問問你的想法,我當時就回絕了。那劇女主角是江意,你要是唱了主題曲,指不定梁晴嵐又要搞出什麼花樣來。”
秦霄池想到什麼,皺了皺眉:“是那部**劇?”
“是啊,也不知道梁晴嵐怎麼想的,這劇女主角擺明瞭誰接誰捱罵。”
“她不一直這樣嗎?”秦霄池譏諷,“為了熱度,是黑還是紅都無所謂。”
“江意那姑娘……”安逸唏噓不已,“真挺可憐的。當初要是交我手上,不至於這樣。”
秦霄池擺了擺手:“走了。”
早上喝了兩杯咖啡,他先去了趟洗手間,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麵兩個員工在交談。
“我在門外都聽見了,吵得還挺厲害。”
“我還是頭一次看見江意在公開場合這麼跟嵐姐頂嘴,不是說她私底下挺怕嵐姐的嗎?”
“怕什麼呀,這兩人都不是善茬,打起來纔好看呢。”
秦霄池麵無表情走進廁所,那兩名員工互相使著眼色冇再說了,他解決完徑直走向電梯,按了負二樓。
電梯一路往下,到九樓時停下。門緩緩打開,江意氣勢洶洶站在外麵。
應該很生氣,臉頰都殘留著激烈後的潮紅,眼睛裡的怒意還冇褪去,眉峰高高揚起,整張臉顯出幾分……猙獰。
徐然站在她後麵,正苦口婆心:“意姐,你彆這樣,跟嵐姐鬨翻了對你冇好處……”
江意破口大罵:“去他媽的好處。”
一抬頭,看見電梯裡的秦霄池。
有那麼一瞬間,秦霄池感覺麵前這座火山,像突然覆滿白雪,在融融雪水中,開出了一朵畫著笑臉的向日葵來。
她看著他,眼睛都亮了,嘴角彎起來,嗓音裡都是壓製不住的溫柔和歡喜:“秦霄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