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便利店 第2章

上班的當天，也就是接受麵試的第二天深夜，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看到了無法解釋的現象。

“25歲啊！長得還挺成熟。”

第一天上班，首先碰到的是深夜組裡乾得最久的青琛大叔。

對於有些認生的我來說，他是個很隨和、很會照顧人的長輩。

對作為新人的我，很有耐心地認真教了我關於工作的種種內容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我吧，你可是很值得期待的新人。”

“期待?”

“是啊！店長說了，這次的孩子應該能堅持下去!”

“啊……是嘛！”

“不光是有深夜的原因，因為這裡說實話還是比較偏僻一些，晚上基本很少有人來，所以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隨便聊聊吧。”

青琛大叔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我的肩膀。

聽到關於深夜的訊息，我心裡更加高興起來，比起忙碌，我還是喜歡閒著自己想想事情。

“不過，我總覺得這有點像偷工資。”

我這麼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

可青琛大叔卻說：“哈哈，你能這麼想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和他隻花了一個小時就完全熟悉了，看來兼職的人際關係第一步邁得很輕鬆，自己也安心了很多。

青琛大叔看起來體格健壯，光頭，身高和肩膀都和歐美那些肌肉男差不多，可以說是個徹徹底底的男子漢。

但好笑的是，他說話的語調卻完全像女人一樣尖細。

“青琛叔你也是時薪嗎？”

“嗯，你也是吧？”

“嗯……每小時50元實在太誘人了。”

“嗬嗬，是啊，這樣的兼職薪水確實不低。”

他露出有些坦率的笑容，肩膀上下起伏聳了聳，繼續說道。

“可即便是這樣的待遇，大家也是不約而同地離開了啊！”

剛纔露出的親切笑容就像吹滅蠟燭一樣，瞬間消失了。

“辭職的人真的有那麼多嗎？”

“是啊，一年差不多有幾十個人，其中留下來的就隻有我、永澤和孟榆了。”

“哦……這麼誇張。”

“一般人都是在店裡工作一個星期左右，偶爾也有能堅持下來的人，但精神上好像也很難受，受到了很大刺激，甚至有幾個人都被送去醫院了。”

“送到醫院？”

聽到這樣的內幕，我的聲音好像都變得尖銳了很多，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啊？

“大概是幾個月前，有個叫朱曉慧的女孩突然冇打任何招呼，就離開了這裡。店長一直打電話都冇聯絡上，最後通過關係打聽到了她的父母，才知道，那個女孩在家裡割腕自殺未遂，一直都在醫院裡休養呢。”

【自殺！】

這樣的詞語，和生動的故事讓我不由得背脊發冷。

“真……真是萬幸啊！不過，她這麼做和在店裡打工有關係嗎？”

“這個嘛！年輕人肯定有很多私人的煩惱，戀愛啊！和其他女孩之間的瑣碎事情啊，不過，永澤卻說……”

青琛說到一半的時候，自動門突然打開了，每個人基本都聽過的毫無緊張感的“叮咚”聲旋律響徹店內，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從打開的自動門走了進來。

“真掃興，討厭的客人乾嘛這個時候來啊！”

【這是身為店員應該明麵上說出來的話嗎？青琛叔性格裡確實少了一部分圍欄。】

為了掩蓋他的話，我慌忙提高嗓門向西裝男打招呼。

“歡迎光臨！”

看起來大概是下班路過的男人，徑直走進去，把瓶裝紅茶和泡麪拿在手裡，然後走到了收銀台。

第一次站在收銀台後麵看陌生人過來結賬，那種奇妙的感覺還是令人印象深刻，好像多了一些類似“歸屬感”的東西。

青琛的雙手很利索，掃商品碼，在鍵盤上按鍵。

西裝男用的是在線支付，將手機靠近收款機，“叮咚”一聲，完成了這次購物。

“謝謝！”

西裝男拿著食物走了出去，自動門很靈敏的左右滑動著，隨即又關上。

我向玻璃外看去，男人坐上停在外麵的車離開了，他離開後，又有將近一個小時冇有客人光顧。

外麵偶爾傳來摩托車的馬達聲，但最終也冇停下來，行走的路人更是少得可憐，眼前是被高大梧桐樹包圍的街道。

仔細想想，在這樣的深夜時間段裡，如果還有人在這種地方晃晃悠悠地走，那才叫奇怪呢！

我和青琛又開始聊起天來。

“青琛叔，能再說說剛纔冇說完的話嗎？”

“啊，那件事，你想聽嗎？”

“嗯，你剛纔說了一半，有些好奇。”

“是嗎？不過仔細想想，還是不說比較好吧！”

“喂，青琛叔，彆這樣啊，從今天開始，我也是你深夜組的同事了啊！”

“你說的是冇錯，但聽了可能會害怕的啊。”

“沒關係的，我不害怕。”

“呃……不過我還是彆說了，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為好。”

我就像是舔了一口瓶蓋裡的酸奶，卻眼睜睜看著瓶中的酸奶被倒掉一樣的小孩子，心裡頓時火氣直衝上來，表情自然也變了樣。

“喂喂喂！你這小子乾嘛這個表情。”

他一邊說著，一邊戳了我臉一下，一瞬間，我的脖子下麵起了雞皮疙瘩。

突然感覺，比幽靈更可怕的事物原來就在眼前……

“既然你那麼想知道，下次直接問永澤怎麼樣？”

“啊？”

“那小子雖然看起來冷漠，卻是個你們年輕女孩所崇拜的那種大帥哥。你韓簡路呢，是那種看起來就有些壞壞的混小子，而永澤是看起來很清秀，我記得有個女孩評價他是‘可以讓少女心怦怦直跳’的人。”

“少女心？哈哈哈，青琛叔你說這種話可真逗，像是唱戲一樣。”

“看吧！說你小子壞，應驗了吧！永澤年紀比你大一歲，平時也不怎麼說話，不過是個好小夥子啊！”

“那個叫永澤的人不愛說話嗎？我有點擔心會不會和我合得來。”

“沒關係的，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能聊得開了。”

“但願如此。”

“放心吧！人很不錯的。”

“嗯，那青琛叔，孟榆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剛剛聽到的人名中，剩下的這個人趁這個機會，我想順便問一下。

“孟榆啊……用一個詞概括的話，就是‘不可思議’吧。”

“不可思議？”

“嗯，雖然平時感覺人也很不錯，但不知道從哪學來的說話方式，說出的話也很奇怪，有時候根本聽不懂到底在說什麼。”

“哦……聽起來確實很奇怪。”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說的話很奇怪？

隻聽描述，就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我覺得這裡的夜班成員都是個性派，所以我更擔心在幽靈出現之前，能不能和其他人好好相處。

******

“你能去扔下垃圾嗎？垃圾站就在店的後麵不遠處。”

青琛這麼一說，我把裡裡外外的垃圾收拾好，走到便利店後麵，就像他描述的那樣，冇走多遠就看見了垃圾站。

此時周圍一片寂靜，瀰漫著悶熱的空氣，一種混合起來的腥臭味迎麵撲來。

雜木林中的夜色很濃，盯著看好像就會被吸進去。

這裡真的死過人嗎……

我看不見幽靈，也不相信，所以隻是盯著雜木林看，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但一想到對麵的樹梢上可能有人上過吊，突然背脊一陣發冷。

“……總之快點扔了垃圾回去吧。”

我自言自語地快步向前移動著。

“啊！”

真是糟透了……

走近垃圾場時，聚集在其他垃圾袋上的數百隻蟑螂“嘩啦”的一聲瞬間散去。

一個個背脊黑乎乎的大傢夥，在這個悶熱的季節，看見蟑螂雖然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剛纔那畫麵也太誇張了，讓人很不舒服。

它們都集中在吃剩的飯菜上，這種地方對蟑螂來說簡直就是天堂啊！

看來在這附近，蟑螂“基地”都已經建好了，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吃飯、睡覺、生小蟑螂。

我顫抖著身體，一邊想著這些，一邊趕緊折返回來，走到了燈火通明的店裡。

“我回來了……”

穿過自動門，回到吧檯，環視店內，果然還是一個客人也冇有。

不過，唯一知道的那個人也不在。

“青琛叔？”

剛纔還在這裡，現在去哪兒了？去廁所了？

我心裡的思緒一時湧來，如果突然來了客人怎麼辦？

不過再轉念一想，大概是青琛預料到根本不會有客人來吧！

空蕩蕩的店裡隻有我一個人，時鐘的指針已經過了深夜兩點半。

難道就這樣一直到天亮嗎？太陽升起之前還會有多少客人來呢？

如果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客人的數量、長相、甚至買過的東西我大概都能記住了吧！

……此時青琛還冇回來！

突然，我感覺到某種視線向我襲來，抬起頭，那是自動門左手邊的玻璃處。

“青琛叔？”

明明玻璃外麵一片漆黑，想想也知道，他不可能一個人有些愚蠢的站在那裡。

不過，剛纔那種感覺是什麼呢？難道是錯覺嗎？

冇有太在意，我將視線移到了店內。

就在這個時候。

伴隨著平凡清脆的門鈴聲，自動門打開了。

“歡迎光臨！”

我反射性地這麼說著，眼神轉向自動門，期待著久違的客人。

我本打算帶著營業員的微笑迎接對方，可下一瞬間，我卻僵住了，臉朝著門。

“不……什麼？”

冇有人！冇有人！冇有人！

應該站在那裡的客人……應該是從自動門走進來的客人，哪裡都冇有。

自動門就這樣若無其事地又關上了，門鈴也停止了響動。

……怎麼回事……

我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也冇什麼異樣，隻是一扇普通的自動門。

是被風吹到什麼東西才啟動的嗎？不，今天也冇怎麼颳風，門附近也冇有什麼垃圾。

好奇怪啊！我歪著頭正這麼想著。

而門，又自動打開了……

雖然無風，但我硬生生感覺到，的的確確有氣流之類的東西吹過來，可能，也隻是我的聯想。

“……”

我還是隱約感到了不安，因為實在是太詭異了。

果不其然，自動門又合上了。

確認門再次關上後，我走出櫃檯，站在自動門前。

我一靠近，傳感器就會啟動，門理所當然地被打開了。

我從門裡探出頭來環顧四周，一個人也冇有，這也不像是惡作劇啊！

但如果不是惡作劇，此時所能想到的隻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一定是傳感器壞了。

雖然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店長和青琛叔那些非正常的話，但明明肉眼看不見，卻把不可思議的現象定性成幽靈所為，我實在是接受不了這樣的說法。

如果是冇有腳的女人突然“蹦蹦跳跳”進來的話，我大概就會相信幽靈的存在了吧！

不過，既然什麼事都冇有，門卻能自動打開，這的確很讓我很納悶，難道這門出故障的時機就這麼巧？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我一邊想著，一邊向外短暫地呼了一口氣了。

難道？到現在為止辭職的人，都是把自動門的故障誤認為是幽靈乾的事？因為這個而害怕才辭職的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群人也真是太冇出息了。

當然，我能理解那種心情，因為這附近行人稀少，周圍又都是密密麻麻的梧桐樹，而且也是自殺勝地，這些因素使不安和恐懼感倍增，所以會產生看到奇怪東西的錯覺也不是不可能。

但不巧的是，我這個人一點也不虔誠，我最討厭那些看不見又冇有證據的事。

我轉身回到收銀台，能聽見背後的門關上了。

等到在台前站好時，剛剛關上的門又打開了，而且這次門鈴響了也冇響。

“……”

我冷眼看著像人心一樣的門。

為什麼剛剛和青琛在一起的時候冇有發生這樣的事呢？

我歪著頭，視線依舊盯著自動門，此時門冇有立刻關上，外麵溫熱的空氣源源不斷地送到店內。

難道隻有一個人站在這裡時，纔會發生這種事？不不，不會是這樣的吧！

真奇怪……

我繼續觀察著奇怪的自動門，大約過了3分鐘左右。

而自動門怎麼也不合上了，就一直敞開著，像是要飽飽的吃空氣一般。

我終於受不了了，再次走出櫃檯，去檢視一下門。

因為如果一直開著，飛蟲，甚至蚊子就會進入店內，我猜一定是在門下的滑軌處被不小心扔進了垃圾。

但是，我蹲下身，把滑軌的每個角落都看了一遍，也冇有發現任何垃圾。

真的徹底壞了嗎？唉！總開著怎麼行啊？

還是先等青琛叔來了再商量吧！我撓著後腦勺，無奈的做了決定。

突然，一直開著的自動門猛地關上，然後又打開了，冇想到又被合上了，然後又自己打開了。

自動門就這樣在我眼前異常地反覆合上打開。

“……喂喂！”

連我這樣的人也覺得不舒服起來，不由得後退了半步，嘴裡隻想罵出臟話。

而且，每次開關門時，滑動聲和門鈴聲斷斷續續地響個不停。

就在這時，我不禁發出了自己都冇控製住的聲音。

“啊呀……”

因為就像有什麼東西從我的右腳旁邊穿過一樣，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

一陣後半夜獨有的涼風掠過我的右腳。

怎麼回事啊……

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瞬間起來了。

但是，剛纔一直劇烈開關的自動門突然靜靜地關上了，冇有再打開。

“你TM的。”

雖然對門說這種話有些奇怪，但我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保持冷靜。

“簡路！”

“啊……青琛叔。”

聽到有人叫，回頭一看，青琛一臉清爽地從店內最裡麵的廁所裡走了出來。

看來這個人在我和自動門搏鬥期間一直蹲在廁所裡。

“我還以為你去哪兒了呢！”

“對不起啊，便秘第四天了，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啊，痛快！”

【喂喂！不要讓我聽到這些你感覺很痛快的話啊！】

“對了，簡路你為什麼站在這裡啊？”

“啊，這個……”

我儘量放慢速度，把他不在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然後又問了一句。

“這自動門是壞了嗎？”

我指著已經完全冇了動靜的自動門說道，但青琛不知為何突然嘴角顫抖，張大了嘴，搖晃著雙臂，明顯表現出有些害怕的樣子。

看到這樣的表情，我覺得他比剛纔那扇“TM”的自動門更可怕。

“他又來了……”

“什麼……誰來了？”

青琛害怕的樣子和說的話讓我皺起眉頭，呆呆愣住了，然後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

“有時候，過了兩點左右，門就會突然開了又關……我也看到過……你以為是故障吧？但其實不是的……”

他越說聲音越小，而且慢慢把嘴湊到了我的耳邊。

“其實……是有個小男孩在門口進進出出地玩……”

“咦……小男孩……什麼啊？”

我被他嘴裡吹來的熱氣嚇了一跳，捂著耳朵反問道。

“就是男孩的鬼魂啊！”

“男孩？鬼魂？”

“對，永澤告訴我的，有個男孩子一直在門口玩。”

難道正常人真的會相信嗎？我一聽這話就覺得是騙人的，不過看青琛的樣子，真的是很認真說出口的。

“你說的是真的嗎？”

“哎呀，你不相信嗎？”

“嗯……我不太相信這種看不見的故事。”

不管怎麼說，我現在隻能認為剛纔發生那種情況的原因是故障問題。

當然，如果我剛纔的確看到一個男孩子，就另當彆論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還真少見啊！大家聽完都哆嗦個不停，然後第二天就不乾了。”

青琛依舊用尖細的嗓音說著話，聽他這麼說，我反問道。

“你是為了嚇唬我才這麼說的嗎？”

“那倒冇有，說的都是真的，等你見到永澤就會明白的。”

“……”

又是那個叫永澤的人啊……

雖然還冇見過對方，但總覺得有點可疑。

從青琛的話來看，應該是說他可以看見幽靈吧！

這種事假的不能再假了！為什麼大家會相信毫無根據的陌生人說的話呢？

幽靈這種東西，是根本不存在的。

“我希望你像現在這樣堅持自己的想法，越久越好。”

青琛苦笑著對一臉不解的我說著，不知道其中包含著嘲諷還是無奈，不過，是什麼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自那之後，直到太陽升起，我在便利店的第一次兼職就結束了，冇有發生可以值得說出來的事情。

對於自動門的事！小男孩的事！

怎麼說呢？老實說，謎團確實還未解開，但我覺得冇必要非得認為那是鬼魂的原因。

因為我隻相信親眼看到的東西，我確信這一點。

和青琛告彆完，與白班店員交接後，我擦著睡眼，跨上摩托車，在朝陽照耀下的道路上奔馳著，駛向了租的公寓。

但就在幾天之後，在我坐在台前休息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監控攝像頭裡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影子，忍不住噴出了我最愛的可口可樂……

而那件事還隻是剛剛開始的詭異現象之一，等到我知道會發生更糟糕的情況的時候，那是再往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