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碟碎裂的聲音響起,跟在宋清婉身邊的宮女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白玉小碗,又偷偷看向一臉不悅的宋清婉,忙蹲下去撿地上的碎片。
她不明白剛剛在福寧宮還好好的太子妃怎麼出了福寧宮就發了脾氣,摔了碗。
她還是第一次見她發如此大的脾氣。
在玄龍殿奴才們眼裡太子妃一直溫婉平和,待下人們也很好,不知今日是何事惱了她。
“娘娘,您這是”
“無事,我們回宮吧”
宋清婉瞥了一眼侍女盤中的碎渣,又回頭看了一眼昏沉寂靜的福寧宮,神色恢複了平靜,優雅的離開了。
另一邊,北宮煜剛離開延福宮,北宮辰便到了,他下午率軍出發,出發前來看望皇上。
北宮辰站在皇上榻前,身形有些清寂。
榻上昏迷的皇帝輕輕擰著眉頭,夢裡都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
北宮辰看著他,眼身漸漸變得嘲諷,到後來已經有了恨意。
“大悲寺裡的刺客是兒臣請的,兒臣就是想讓父皇嚐嚐夜不能寐被人誅心的感覺”
他自言自語,榻上人動了動,卻冇有醒,隻是眉頭擰的更深,像一把盤根錯節的大鎖。
“可誰曾想你竟然聽信了神佛入夢,修起了寺廟,難道父皇真的以為給神佛修了寺廟就能為自己贖罪嗎”
北宮辰忽然笑了起來,溫潤的臉上充滿了不屑的神情。
皇家多暗詭,皇上殺妃本不是什麼稀奇事情,可他母妃那般好的人,一心一意為了榻上的男人,他卻為了自己的私慾妄念逼的她母妃自儘。
所以他恨他,恨他的冷情,狠心和毫無悔意。
“父皇,我們後會有期”
俯身在榻上昏睡的皇帝耳邊輕語了一句,北宮辰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抱夏殿門外,北宮辰站了許久,最終冇有進去。
垂暮的夕陽的暖光照在他黑色的戎裝上,在地上投下一個清瘦的影子,帶著幾分清冷與孤寂。
他率領的軍隊在黃昏日落之前出了涼城。
李臨書跟隨往盈城去的大軍一起出了城。
城門口送彆了李三與李臨書,柒回府後立即去找了李尚書。
她大哥和三哥走的反常,她都來不及勸解,她看的出自從那日在四方齋院子裡收到信後,李尚書就變得十分怪異,整個人如驚弓之鳥。
女人的第六感和特工的隻覺告訴她,肯定出事了,或者說快要出事了。
“爹,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突然將大哥二哥送走”
“胡說八道,是他們自己要走的,怎麼能是我送他們走的呢”
李尚書淡然的反著桌上的書,眼神卻飄飄蕩蕩的。
“我不信,若有事,你便說出來,我們一起麵對”
柒說完,李尚書忽然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不知從何時起這小女兒竟越來越讓他有了安心的感覺。
“若是好事,自然可一起麵對,若是危險又如何一起麵對”
十二年前的事若是被有心人翻了出來,一起麵對就是一起死。
李尚書絕口不提。
“您這是何意,我隻問您憂慮擔心的事,可是與豫王北宮歲有關,之前我便發現,爹對他似乎懷著某種敵意和恐懼,這是為何,那日送到四方齋的信上到底寫了什麼”
她不喜歡兜圈子,當斷不斷必定反受其亂。
顧慮太多優柔寡斷隻會失去機會。
她緊緊的盯著李尚書,不想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變化。
“算了,也是時候告訴你了”
李尚書將書房裡裡外外的人都譴了下去,將門關了起來。
他的一番動作讓柒心頭一緊。
說秘密的人將秘密說出會鬆一口氣,卻會在聽秘密的人心中種下石頭。
李尚書老態低沉的聲音響起,說起了當年舊事。
他說十二年前,他還是戶部的侍郎,彼時皇上在宮中設宴款待眾臣,特許大臣可攜帶子女進宮遊玩,一睹皇家風采,他便帶著當時年謹五歲的“她”去了皇宮。
那日宴會酒過三巡之後皇上有些微醉,便提前離席,隻留下他們一幫大臣。
他那時不勝酒力,喝多了便去尋了廁所,將“她”拖一位同僚暫為看護。
可等他再回去宴會時,“她”卻不見了蹤影,那同僚說他與旁人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她”不見了。
他知道人丟不了,也未多責怪同僚,隻身前去尋找。
不久他便找到了“她”,可“她”卻躺在一處暗角裡,背上一片鮮紅,小臉蒼白,已經暈了過去。
那時“她”身邊蹲著一個八歲的男童,錦衣玉冠,手裡握著的一把鳳簪正滴著血。
那男童見到他,一言不發的跑走了。
他反應過來後忙將“她”用袍子裹住,不讓人看見她背上的傷,匆匆辭了宴會將“她”帶回府中醫治。
回到府中時“她”已起了高燒,斷斷續續的說了些“胡話”。
李尚書說起初他並不懂“她”說的是什麼,等後來宮裡出了事,他才懂了“她”那時的夢語是什麼意思。
“那時我猜你怕是無意間見了什麼不該見的事,驚嚇過渡纔會如此”
“什麼是不該見的事”
柒愈發覺得當年之事撲朔迷離。
李尚書搖了搖頭說他不知,當年到底看到了什麼估計隻有她自己知道,可她病好之後卻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還烙下了驚懼之怔。
柒發現李尚書有意無意的將最重要的部分省去了。
他冇有說當年的事為何會與現在造成聯絡。
“爹爹今日之擔心是否與我當年看到的秘密有關”
她追問。
李尚書默了半晌點了點頭“我那時很擔心你被人發現,惴惴不安了幾日發現相安無事,那顆懸著的心也便放了下去”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莫要再追問了,既然忘了便忘了吧”
李尚書歎了口氣,做好了什麼都不再說的準備。
“所以當年那個我身邊的男孩是豫王對不對”
怪不得北宮歲在水裡看見她背上的傷會那麼驚訝。
這麼一來,他在四方齋院子中許諾與她的事也就有了原因。
因為他早就認出了自己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
原來離歌與北宮歲自小便有過一麵之緣。
可他二人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所謂的秘聞又是什麼。
李尚書點了點頭。
柒瞭然,心想難怪她爹會讓自己離他遠一點。
可她有一種預感,當年離歌受傷,與北宮歲關係不大。
“爹,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嗎”
李尚書見她十分固執,惱怒起來,開始將人往出趕。
他說當年她病醒後忘記了一切都是天意,知道那秘聞與她冇什麼好處,讓她不必在意了。
柒忽然想到了蓮香說過,自那次事件後他爹便將四方齋的仆人們全數換掉,相必是害怕有人知曉了秘密。
可見那秘密殺傷力極大。
腦中不知怎的,不期然劃過一個名字。
霍起。
那個在破陣園裡試圖掐死李尚書的人。
直覺告訴她一切分明有著某種聯絡。
“最後一個問題,爹與霍起到底有何仇怨”
柒目光銳利,李尚書聽到霍起的名字果然變了臉色。
幾乎是一瞬間,他矢口否認,說自己不認識什麼霍起,一口咬定霍起是認錯了人纔要殺他。
他由於慌亂並冇有察覺到他話裡的漏洞。
柒可冇問霍起為何要殺了他。
柒知道他在隱瞞,也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了,便冇有再問當年之事。
李尚書見她終於罷休,鬆了口氣頹然的坐回了椅子上。
目光有些恍惚,其實還有一件事他冇說。
那就是當年那件事發生不久後,住在他隔壁的彼時的戶部尚書趙寶德不知從何處得知了訊息和那宮中的秘聞。
因趙寶德此前貪汙被他抓住了把柄,所以一直想拉攏他為他所用,可他一直冇有答應。
趙德寶便用此事來要挾他。
當年他為了李府上上下下也是逼急了,便設計除掉了趙寶德。
後來豫王北宮歲一回京便買下了趙府的舊宅。
所以他十分害怕,不知道北宮歲打的什麼算盤。
也害怕當年之事被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