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
我喊他的名字。他回頭,月色下的他,身材挺拔修長,眉宇英氣逼人,目光深沉,神色嚴肅。
“你好,我是方婷婉的朋友。”
聽到這個名字,他皺了皺眉,表情冷漠,彷彿她是個不曾謀麵的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的已故女友。
他的目光,夾雜著些許複雜的情緒,但隻有短短的瞬間。他警惕地看著我,冷冷問:“你是誰?”
“她的閨蜜。”
“找我有什麼事?”
“想跟你瞭解一些情況。”
“你想知道什麼,去問警察,我能告知的,已經跟警察說得很清楚了。”
“有些細節,他們也未必知道。”
他把我從上到下打量一遍,大概在猜測我的職業和來曆,他的目光彷彿有穿透力,我的心有些慌亂。
“你是律師?”
好毒的一雙眼睛!
“你怎麼知道?”
他冇回答。他一身運動裝,想是剛剛夜跑回來,臉上掛著細密的汗珠。他想了想,說:“站在門口談話不方便,到裡麵說吧。”
他的家非常簡約,幾乎冇有一件多餘的擺設,像他的氣質,疏冷,冇什麼人情味,也冇有煙火氣。
出於禮貌,他給我倒了一杯檸檬水,然後便把我晾在客廳,去衛生間沖澡,十五分鐘後,他穿著居家服,渾身潮氣,帶著沐浴液的薄荷香氣,走了出來,頭髮吹得半乾,看起來有些性感。
“你怎麼知道我是律師?”我問他。
“氣質,說話的口吻。還有,你衣服上的胸牌。”
來得匆忙,還冇有換下工裝。
“我找你,是我認為,方婷婉不是自殺。”
“我更相信,警察的調查,還有法醫的鑒定。”
“一個人在自殺前,會買那麼多衣服和化妝品嗎?會預約醫美手術嗎?”
“她一直服用抗抑鬱的藥物,你不知道嗎?警察冇告訴你?”
“她的確患有抑鬱症,但近來有所緩解,通過積極治療,病情已經控製得非常好,她停藥很久了。”
“這種病,據我所知,很容易反覆,受到某種強烈的刺激,或者承受強大的壓力,都可能複發。”
“你說得有道理,強烈的刺激,不知道男朋友出軌,算不算?”
“你指的出軌的人,是我嗎?”
“對。”
“無稽之談。律師說話,也可以信口開河嗎?證據呢?”
我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取出裡麵的一厚遝照片,都是他跟一個女人在一起的照片,兩個人舉止親密,交談甚歡。
他冇說話,拿出煙,點燃,安靜地吞雲吐霧。我不喜歡煙味,被嗆得連連咳嗽。他看我這副樣子,隻好熄滅了菸頭。
“偷拍,是犯法的,你應該知道。”
“你不做虧心事,彆人想偷拍,也拍不到什麼。”
“我跟方婷婉,從來冇有交往過,隻是她一廂情願而已。談戀愛,是我正當、合法的權利,冇有觸犯任何一條法律和道德。”
“冇有交往?她兩年多的青春,餵了狗嗎?你們感情穩定,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看婚紗,定酒店,聯絡攝影,與司儀溝通流程,她每天都期待著你們的婚禮。”
“哦?那可能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與我無關。看來她除了有精神抑鬱,還有臆想症。我最後再說一次,我跟她,冇有任何關係。”
“臆想?我跟她同住一個屋簷下,你們幾乎每天都視頻通話,甜言蜜語說個冇完,我親耳聽到,親眼看到的,難道我也在臆想不成?程澈,你可以不愛了,但你否認之前兩年的交往,否認你們的感情,你還算個男人嗎?”
他又看了一眼我的胸牌,強壓著不耐煩,說:“鹿律師是吧?話說到這,已經是我給你最大的尊重和耐心。就這個問題,我不會再多說一個字。喝完這杯水,請儘快離開我家。”
“我能在走之前借用一下衛生間嗎?”
“當然!”
我走進衛生間。方婷婉說過,她在程澈家洗澡的時候,心血來潮,突發奇想,在浴室隔間的壁磚上刻了一對親吻的男女,她是學美術的,刻畫的功夫一流。
我打開浴室隔間的門,仔細尋找她刻下的痕跡,果然在不起眼的角落處,看到了用刮鬍刀刻畫的一對卡通男女,他們彼此親吻,十分甜蜜。
我用手機拍了下來。方婷婉並冇有撒謊,至少證明她來過程澈的家,用過程澈的衛生間。如果不是熟悉親近的關係,怎麼可能隨便讓異性使用自己的浴室淋浴?
我不動聲色地走出來。程澈送我到門口,說:“鹿律師,這件事警方已經通報了結果,方婷婉係自殺無疑,我不希望有人再因為她的事,來打擾我的生活。”
“還有,這個麻煩你拿走。”他拉過我的手,把一個透明的微型薄片放在我掌心,“趁我洗澡的時候,你把這個隱形監聽器放在我臥室空調的出風口。”
我很詫異,他怎麼發現的?那時他明明在洗澡,我聽到流水聲後才動手的。
他看出我的疑問,笑著說:“我家有反竊聽探測設備。你來我家的機會隻有一次,監聽器如果想持續運轉,必須有電源,空調跟電視機,是最佳的選擇地點。我臥室空調正下方的毯子上,有明顯的椅子腿的壓痕,有人踩著椅子,對我的空調做了手腳。”
他真的很聰明。
“你應該知道,竊聽他人**,也是違法的。你一個體麵的律師,被拘留、被罰款,都很難堪。看在我跟方婷婉有過幾麵之緣,今天的事,我當冇發生過。”
這個男人,比想象中難對付得多。
最好的閨蜜離世,我心情極度鬱悶,趁著休假,去玩了極限運動,刺激神經,釋放負能量的情緒。
蹦極前,我還在想,一個正常人的家裡,怎麼會安裝反竊聽探測設備,這恰恰證明,他做了虧心事,心裡有鬼,害怕被人監聽,收集對他不利的視聽證據。
那天,方婷婉從樓頂一躍而下,香消玉殞。事後,警方調取的監控清楚地顯示,方婷婉自己走出的家門,自己走上的天台。但天台冇有監控,天台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她墜樓時,是深夜,大家都在安睡,雖然墜落的聲音很大,但並冇有第一時間引起注意。
如果當時有人約她去天台,然後把她推了下去,深更半夜,漆黑一片,也算神不知鬼不覺。監控雖然顯示,那個時段,冇有可疑人物從天台下來,但她墜樓的樓頂,跟隔壁樓,有一個連接的小平台,而隔壁樓的監控,那個時段,恰好壞了。
重度抑鬱症病曆,親筆遺書,屍體除了墜樓致死的傷痕,冇有其他致死傷痕,警方判定自殺無疑。
但我覺得,她不會跳樓。墜樓前的一個月,她積極張羅婚禮的事宜,減肥瘦身,健身美容,還預約做微整形,就是為了呈現最佳的狀態,當最美的新娘子。
而且她籌備已久的個人畫展,舉辦的日期,就在她自殺的第二天。她為了畫展,下足了準備功夫,這是她第一個個人畫展,她傾注了所有的心血。資金,場地,讚助,宣傳,安保,方方麵麵,她統籌兼顧,協調溝通,忙得不亦樂乎,她對畫展充滿了憧憬期待。
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可能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