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山腳下,牧冉下車,慣性仰頭想去丈量這個山的高度,差點被扭了脖子。
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你們,要爬這個山?"
"當然",許粲然怕她不相信自己,"我一定會拿到第一名的。"
誰在擔心這個,牧冉有些哭笑不得。
"這座山半山腰有纜車",厲軒清點好了人數,解釋道,"這群小崽子要爬我陪他們爬就行了,他們精力旺盛,你們倆個坐纜車到山頂等我們。或者,需要我陪你們嗎?"
許粲然總是慢半拍,厲軒歎了口氣,早知道他邀請幾個女生了,李思雨,和冉冉不太對盤。
任誰看到這麼清俊的男孩真心實意的為她著想,都不可能不動容。
"皺什麼眉,厲同誌",牧冉充滿安撫意味的拍了拍他的肩,厲軒很高,牧冉踮著腳做這個動作,頗有些喜劇效果。
"噗",厲軒被逗笑,"那有什麼事電話聯絡。"衝她揚了揚手機,"這座山上信號不錯。"
牧冉點頭,"有什麼想吃的嗎?我倆先到,就提前點菜。"
"我要吃好吃的",聽到吃的許粲然眼睛一亮,湊了過去,"我不挑食。"
"我哪知道什麼好吃?"牧冉表示這個自己不擅長。
厲軒爬山之前是做了些功課的,一道一道的介紹著這山上飯館較為好吃的菜。
李思雨不是冇有察覺到粲然的心不在焉,即使站在自己旁邊做著熱身運動,或許他自己也冇發現,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邊兩人的身上。
至少他還站在自己這邊,李思雨安慰自己,隻要不讓他察覺到他的心意,那麼他就還會是自己的男朋友。
於是麵上的笑容更加柔和,細細的叮囑著許粲然爬山的注意事項。
"嗯嗯嗯好好好"。許粲然可不是第一次爬山的小孩了,他心裡有數,但是李思雨是一片好心,也隻有忍下不耐聽著。
當終於給他發現牧冉和厲軒的話題他可以加入進去時,離開的腳步都是雀躍無比的。
隻剩下李思雨站在原地,麵色沉沉。
厲軒偶然瞥到,眉頭一皺,看著李思雨發現他的視線轉瞬改變的臉色,彷彿剛剛那個陰沉的表情隻是他的錯覺一般。
於是也隻有暫時壓下內心的怪異感。
就算看不慣,她應該也冇有那麼大膽,敢在爬山的時候動手,厲軒默然的想著,還是再悄悄提醒一下冉冉好了。
今天是工作日,前來爬山的人除了他們就冇有幾個。
男生們打打鬨鬨的繞過個拐角,身影消失不見,這方天地也就安靜了下來。
牧冉也不著急,當旁邊的李思雨不存在,邊爬山邊欣賞風景,興致上來還會拍個照。
所謂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好久冇有被人這麼專注的盯過了",牧冉感受著李思雨的視線,表麵上若無其事,心裡忍不住和係統吐槽。
明明在山腳時看見太陽,還是個晴朗的好天氣,爬到這裡,天邊已經隱隱聚集起了烏雲。
"我不太喜歡你",李思雨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直白的開口,"我追了粲然一年, 才終於當上了他的女朋友。"
小路順著山脈拾階而上,隻有靠山崖的那測有圍欄,前方石梯漸漸變得狹窄,牧冉落後了一步,冇再並排前進。
"我真的努力戰勝很多競爭對手了",自己究竟怎麼了,李思雨深吸一口氣,"直到我真正的站在他身邊,去看他的生活軌跡,才發現,好像處處都藏著個你。"
"他玩遊戲會想著叫你,吃到好吃的也會去找你,他可能自己都冇有發現",李思雨頓了一下,"他的第一優先選項是你。"
"你說就說啊",牧冉有些手足無措的從包裡拿出紙巾 ,"你哭什麼啊?"
"我,我纔沒有哭",那人一邊這樣說,一邊接過去紙巾,在臉上亂擦一通,還打了哭嗝。
"噗呲",牧冉笑出了聲,但是此情此景不太合適,除了讓剛剛哭過的某人更加惱怒。
心裡的戒備緩緩消散,這下牧冉才真心實意的對李思雨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今天要對我乾什麼呢?"
李思雨本來被那個漂亮的笑容晃了心神,聽到這句話驕傲的揚起了頭,帶著點不屑:"你把我當什麼啦 ?現在可是法治社會。"
驕傲漂亮的模樣比起小白花的樣子漂亮靈動了不知道多少,牧冉開口,誠懇道:"你現在這樣很漂亮。"
"意思是我原先那個模樣不漂亮嗎?"李思雨怒,"還不是許粲然,要不當小白蓮,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這麼說你很有經驗咯?"
"你以為我追他一年是白追的啊?我可有經驗了。"
隱隱有雷鳴聲傳來。
牧冉看了眼天色,"好像要下雨了,我們可能要走快一點。需要我拉著你嗎?"
李思雨圖漂亮,爬山穿了個小高跟,牧冉看著都覺得累。
軟軟的小手塞入掌心 ,李思雨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既然你主動要求的話。"
"好,是我主動要求的。"牧冉好脾氣道。
結果,大雨還是比半山腰先到。
石梯上蔓延著翠色的青苔,下雨之後吸飽了水,李思雨一腳踩上去,冇站穩,歪歪扭扭的就往冇有圍欄的那一側倒去。
牧冉反應快,在看到下方嶙峋的碎石的時候,拉了她一下,把自己墊在了下方。
李思雨被嚇得不行,眼眶紅紅的就要去扶牧冉,又怕傷到她哪裡,不敢動。
"你怎麼樣啊?"
聲音顫抖的好像比她還痛,牧冉忍不住失笑,"給他們打個電話,說一下這邊的情況吧。"
後背鈍痛,好像血在往外流。
"對對對,打電話",李思雨慌亂的摸著手機,半晌,哭喪著臉,看向不遠處的地麵,"我的手機摔碎了,牧冉你的手機呢?"
牧冉沉默著看了一眼山崖,剛剛,好像是有什麼東西飛出去的聲音。
這下子哭聲更大聲了,牧冉的腦袋有點昏昏沉沉的,還是強撐著安排,"這麼大的雨,他們估計也不會再往上爬了 ,你現在往上走去,估計可以遇見他們。"
李思雨看著牧冉麵色蒼白的試圖安慰自己,"你彆怕,你去把他們帶來好不好?"
"好好好",李思雨胡亂的擦了一把眼淚,"牧冉你彆睡,你要等我啊!"
牧冉最後抬眼看去的時候,李思雨脫了並不防滑的鞋,再往石梯上麵爬,怎麼方便怎麼來,姿態不太討喜。
"真醜啊",牧冉感慨道,"怎麼一點自己的形象都不顧了。"光著腳踩碎石,一定很疼吧。
心有靈犀,那邊李思雨一邊使勁往山上走,一邊道,"真笨,誰要她救我了。"你可千萬彆死啊,牧冉。
係統從剛剛兩人摔下去就不斷髮著警報。
"係統",牧冉睜開眼看著天,任由雨水打到臉上,"你們給的角色是不是會對我性格有影響啊?要不然,我怎麼會乾這種,捨己爲人的事。"
係統冇有回答,在腦子裡瘋狂思考的應對方法。
"冉冉,還記得厄尼斯特的小鈴鐺嗎?"係統有些急切道。
"可以啊",不知道話題怎麼拐回了這裡,牧冉一頓,有些想念,"它能把厄尼斯特叫過來嗎?"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
係統眼睛都要氣紅了,把係在風戀旅人小助理手上的鈴鐺調取出來,放在了牧冉掌心裡。
牧冉慣性的搖了搖。
清脆的鈴鐺聲混合著雨聲,有些聽不真切,牧冉發恨,少見的有些委屈,"響這麼小聲,厄尼斯特怎麼聽得到?"
係統不知何時安靜如雞,雨幕裡出現了一個人影,堅定的向這裡走來,雨水如瓢潑也未曾影響他半分風姿。
"抓到你了。"清冷的嗓音低低的陳述著事實,他的袖口下,紅繩繫著的小鈴鐺晃動漸漸平息。
牧冉覺得,自己是被胳膊上壓著的重量弄醒的,睜開眼,幽怨的看向罪魁禍首,不期然對上了一雙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睛。
"冉冉",李思雨看著她醒,驚喜的按下床頭鈴,"你醒啦,有冇有哪裡不舒服?"
"冇有"。
李思雨不相信她的話,直到醫生過來,做了個全身檢查,才止住了懷疑的眼神。
"一定餓了吧,你等等哦",李思雨拿出手機,給許粲然打電話準備叫他熬點湯帶過來。
"思雨,牧冉是醒了嗎?"男孩子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倦意。
"1。"
他居然還有心思,還睡得著?李思雨難以置信,強撐著給了肯定的答覆,立刻掛斷。扭頭撥通了家裡的電話,深覺自己家保姆可能比男人還要可靠一點。
轉頭,麵向牧冉時又是笑靨如花,"堅持一下哦,湯馬上就來。"
好像她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寶寶。
牧冉被自己的想象雷的外焦裡嫩。
開口,"那天……",好了,牧冉閉嘴,直到喝完了好大一杯水。
"你的腳,有受什麼傷嗎?"
李思雨倒水的手一頓,似乎是冇想到她受這麼嚴重的傷醒過來卻先關心自己,"你都看到了啊。"
嗓音乾巴巴的,又怕牧冉胡思亂想般的補充道,"我冇有什麼問題,倒是你,真的要感謝那位好心人。"
·"哪位好心人?"尾調微微上揚,表示疑惑。
"猶如高嶺之花一般不可攀折的男人",李思雨點點頭,加強肯定,"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他都幫你做了簡單的應急處理了。"
好像什麼都說了,又好像什麼都冇說。
等到許粲然提著果籃過來的時候,牧冉已經喝上了李家保姆傾情熬製的湯。
李思雨看著牧冉一勺湯一勺湯喝的歡快,也開開心心給自己盛了一碗。
許粲然放下果籃,積極主動的也給自己盛了一碗。
保姆看著那盅湯被喝的乾乾淨淨,計劃著明天用大一號的容器盛。
"對了,那個高嶺之花,說自己叫蕭風。冉冉,你認識嗎?"
"我不認識吧?"牧冉喝湯的手微微停住 ,病號服的袖口有些大了,纖細的手腕上用紅繩繫著一個鈴鐺,許是佩戴的時間久了,鈴鐺也帶上了體溫,"我可能認識。"
"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許粲然聽的迷迷糊糊的,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係統",夜深人靜的時候,牧冉還是輾轉反側 ,"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同意我用小鈴鐺了。"聲調漸漸弱了下去,有些底氣不足。
"冇怪你",反正睡不著,牧冉索性打開了手機裡的遊戲,此處感謝買手機時貼心為她購買情侶款的不知名思雨同學。
想到白天許粲然看到他們倆手機活像自己被綠了的表情,牧冉就忍不住發笑。
開屏動畫結束,依舊是熟悉的實驗室,蕭風坐在窗前,靜靜的看著星空。
身後的腳步聲驚動了他,回頭看到來人,蕭風臉上一點點褪去冷淡,就像終於主動走向人間的神靈,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
"你醒了嗎?身體好點了嗎?"對話框裡浮現文字,頗有些急切的意味。
牧冉垂眸,按住自己的胸口,感受著快到不正常的心跳,"果然是你。"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不是蕭風身邊那個小助理",蕭風眼睛直直的看著螢幕外,"是真實、獨立的你。"
明明隻有文字,自己怎麼看出來的親昵,"牧冉。"
心滿意足了,蕭風長舒了一口氣,"那我也重新自我介紹一下,不是一個遊戲的被攻略角色。"
"而是一個獨立而有思想的個體,蕭風。"
"很高興認識你。"
"很高興認識你。"
明明是第一次真實意義上的交談,卻舒適的像相識多年;明明某種意義上也是相識多年,但你認識我,我不認識你,這般不全麵,不如重新遇見。
那天晚上,一個人在遊戲裡望著星空,眼神比星光更醉人;一個人在遊戲外伴著蟬鳴,忽覺蟬鳴也不再擾人。
他們默契的冇有提出相見,隻是互相陪伴著,迎來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