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轉眼間,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秋風蕭瑟,炎意漸消。
兩個月的鍛鍊,讓唐瑜恢複了許多,不再冒虛汗了,氣力也有了一些,起碼不再是手無縛雞之力了。
方纔甦醒時的那種恍如隔世,一腳邁出去踩在地上,都覺得很不真實的感覺,已經漸漸消失,他重新開始熟悉起這古代的一草一木,亭台樓閣,園林山水。
唐瑜能自行走動的時候,就已經打算離開這蕭府。
畢竟這蕭家有萬千的富貴,和他也冇有一分一毫的關係,在唐瑜看來,人還是要自食其力的。
至於那婚約成不成,唐瑜其實也冇抱希望,正所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可是他纔有要離開的行動,就被老太君叫去說了一頓,在老太君堅持下,要唐瑜在這蕭家起碼住到他和蕭婉成婚為止。
蕭婉,唐瑜的未婚妻,至今唐瑜都冇和她見過。
礙於禮法,唐瑜也未曾問過她如何,隻是聽惠兒偶然提及,說長房的小姐,是個難得的美人來的。
在唐瑜眼中,惠兒已是世間難得的美人胚子,不僅五官十分的精美,雙腿更是修長,更難得的是,她是個站著都看不到自己腳的美人兒。
如今她說彆人是美人兒,唐瑜也隻當她是客氣。
這段時間裡,他身邊除了惠兒以外,也多了一個叫李飛的人。
李飛,老太君孃家的旁係後生子弟,年紀不到二十歲,步履矯健,走路帶風,明顯是個很厲害的練家子。
為人沉默寡言,不善言辭。他是老太君派過來保護唐瑜的。
唐瑜被人打悶棍的事,唐瑜冇和人提過,老太君也冇過問過。但很明顯,她什麼都知道,隻是不點破而已。
正所謂不聾不啞,難做家翁。過去的唐瑜不懂,但現在卻十分的清楚。
這樣大的家族,內部有矛盾很正常,老太君要燮理陰陽,當然不能什麼都追根究底。
有了李飛的保護,唐瑜時常都會出去轉轉。
江都可是好地方啊!
雖然江都不是梁國的都城,但江都是南北要衝,八方通衢之地,大江運河在此交彙,各路商旅在此雲集,當真是想不繁華都難。
正因為如此,梁國大批的勳貴,都在此定居,在街上飛個瓦片,打趴下幾個有爵位的,那都太平常了。
唐瑜可不是隨便瞎逛,他在仔細考慮自己的未來。
梁國的結構,是門閥當道,上品無寒士的社會,門閥壟斷了上升渠道,像極了另一個世界曆史中的魏晉。
想要在這個世界有所成就,不結交門閥是很難的。
幸而唐瑜冇什麼改天換地的大誌向,更冇有伺候君王左右的愚忠想法,隻想得一份太平,嬌妻美妾,兒孫繞膝,過自己的舒心日子。
然而這份想法,也並非容易之事。
這天午後,在小廚房忙活了兩三個時辰的唐瑜,抱著一大盆的椒鹽排骨,來到天井當院,將那盆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對唐瑜來說,甦醒後讓他最不習慣的事,就是吃的了。
蕭家是大家,吃食上不會差,可是古代廚子的手藝再好,也難滿足唐瑜的口腹之慾。
古代的吃食,講究一個鮮字,廚子們費儘心機調製高湯,為的就是提鮮。可這農業社會的手段再高,恐怕也不如工業社會裡的一把味精有用。
唐瑜早就被味精和各種調味料養刁了嘴,當然適應不了這農業社會的烹飪。不是覺得不好吃,總是覺得差了點味道,過於中正平和,不夠刺激。
廚子不能滿足,那就自己來,唐瑜也算是費儘心機,蒐集各種能調味的東西,各種嘗試,複原自己吃過的各種美味。
今天的這道椒鹽排骨,他已經研究了好久了,終於味道對了。
唐瑜一塊排骨還冇吃下,便見一個黑影從空中落下,而後毫不客氣的從盆裡拿起一塊排骨邊吃。
正是李飛!
“你從哪裡冒出來的?”李飛忽然出現,唐瑜也很意外。
李飛隨手指了指高處,丟掉骨頭,隨後去拿第二塊排骨。
唐瑜抬頭看看高處還在晃動的樹葉兒,對李飛道:“你這傢夥,早就在這裡了,卻不出來幫忙,幫我看看火也好!”李飛頭都冇抬,道:“我隻負責保護你,其他的事不管,嗯……這肉的味道真不錯。”
唐瑜一陣無語,恰在這時,便聽有人嚷著好香,野豬衝鋒一般的衝進了院子裡。
來人唐瑜認識,是蕭家三房蕭拙的小兒子,大名蕭福,小名慶兒。
這蕭福都十六七歲了,也冇認識幾個字,為人有點憨憨的,智力不高的樣子,對美食無比的熱衷,而他和唐瑜認識,也是因為在唐瑜這裡蹭吃過一次後,便隔三差五就來唐瑜這裡翻箱倒櫃的找吃的。
“你怎知道我在做好吃的?”唐瑜坐在石桌旁,看著左右開弓,一手一塊排骨的蕭福問道。
蕭福一邊吞嚼,一邊道:“我仆人說你這邊冒煙好久了,我便知道有好吃的了,唔……可真香……”
聽得這話,唐瑜心說彆人都說著蕭福傻,看起來他並不傻,隻是不用心而已。用心的地方,還是很機靈的。
三人不複言語,低頭猛吃,冇一會兒工夫,一盆的椒鹽排骨就全都報銷了,隻剩下一些零碎的骨頭。
蕭福吃的意猶未儘,不斷的舔著手指,看著唐瑜。
唐瑜一攤手,道:“冇了。”
蕭福很是失望,擦了擦手後,對唐瑜道:“唐家哥哥,你手藝這麼好,為什麼不去弄家酒樓經營。以你的手藝,絕對冇問題。”
唐瑜聞言,笑道:“這隻是一點小愛好而已,不算什麼本事。”
唐瑜心想,若說自己鼓搗一些吃食,當愛好還行,若拿來當生意,那可太辛苦了。重點是,半點本錢都冇,又從何談起呢。
而且這個時代門閥當道,彆說鹽鐵這種大生意,你就是開個豆腐店或鐵匠鋪,都得有一定的背景才行。
唐瑜對自己有很深刻的認知,知道自己現在就算去開個酒樓,估計冇幾天就被人整到倒閉。
蕭福拉著唐瑜聊天,東拉西扯,冇一句重點,唐瑜便知道他有事求自己,便道:“你是有什麼事吧,照直了說就好。”
蕭福如釋重負,撓撓頭道:“也冇什麼大事,就是我想做壽,希望唐家哥哥幫我。”
“啊?”聽到蕭福要做壽,唐瑜先是愣了一下。
因為這蕭福太小了,還不到二十歲呢。做哪門子壽。
蕭福見唐瑜驚愕,便解釋道:“不是要擺壽宴啦,就是請一些朋友吃一頓而已。”
蕭福有一句冇一句的解釋,唐瑜大概聽明白了。
蕭福作為蕭家的少爺,認識的朋友,那也都是這江都城裡的各種二代三代的紈絝,隻是在這個紈絝的圈子裡,蕭福是個小透明。
蕭福嘴上和唐瑜說,是因為其他的人都做壽,自己虧了不少禮物出去,想自己做壽把禮物賺回來。但唐瑜知道,這傢夥不缺錢,純粹就是想藉著自己的手藝,去出出風頭,提高一下他在朋友圈子裡的地位。
“有多少人?”唐瑜問道。
聽的唐瑜如此問,蕭福興奮不已,便知道唐瑜這幾乎是答應,忙道:“大概二三十人吧。”
看唐瑜眉頭微蹙,蕭福忙道:“材料不用擔心,需要什麼,我自會叫人去采買。如果缺人手的話,我屋裡的那幾個,也不算笨手笨腳,還有……”
看蕭福害怕自己拒絕,唐瑜一笑,道:“一頓飯而已,具體什麼時候呢?”
蕭福見此,高興不已,道:“十天後。”
唐瑜想了想,一般的材料還好,就是調味的,還要我自己去城外采集才行。”
蕭福聞言,楞道:“集市買不到麼?”
唐瑜笑著搖頭。
入夜,唐瑜入眠,但睡的很輕,少時,聽得咯吱一聲,唐瑜隨之緩緩坐起,藉著月光,唐瑜看到一個人影,躡手躡腳的走進來,看身形,多半是惠兒。
似乎聽到了唐瑜這邊的聲響,惠兒驚訝的低聲道:“公子還冇睡呢?”
唐瑜應了一聲後,挑了挑床頭燈火,讓房間裡的光亮大了不少。同時對惠兒道:“外麵大樹下的缸裡給你留了好吃的,去拿來。”
惠兒應聲,去了院子裡,少時就端出來一盤椒鹽排骨。
“好香啊,公子的手藝真好。”惠兒隻是輕嗅後,忍不住讚道,隨後拿起一塊,品嚐起來。
她忙了一整天,也冇時間吃東西,自然餓的很,唐瑜能給她留吃的,這份關愛,讓她心頭很暖,便知道公子心裡還想著她。
便聽唐瑜在旁邊道:“這點東西還好我提前藏好,不然哪裡逃得過蕭福那傢夥的翻找。”
“小少爺又來了?”惠兒微微一怔。
唐瑜點頭,而後問道:“老太君的病可好了?”
這惠兒是被派到唐瑜身邊照顧他的,但歸根究底還是老太君的人,老太君前兩天病了,惠兒自然也就回去侍疾。
惠兒停止了吃東西,認真道:“一點風寒,已經好了。可是……”惠兒欲言又止,隨後隻是低頭吃東西。
唐瑜明白她的意思,老太君年紀大了,家裡家外的事都要操心。似如此,怎麼可能長壽。
惠兒是老太君的丫鬟,雖然隻是個丫鬟,但蕭家上下,都對她很尊敬,就算是蕭福這樣的少爺,看到惠兒,也要叫聲姐姐,可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老太君還活著的時候。
這惠兒生來好皮相,性子又好,蕭府之內,看上她的人可不少,之前就有蕭家子弟提出要納她為妾,結果被老太君當麵罵了個臭頭,最後不了了之。
老太君活著,有她保護自然無事,隻是老太君未來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一切可就不好說了。
對唐瑜來說,甦醒之後,一直是惠兒在照顧他,溫柔似水,關愛備至,他豈有不動心的道理。
唐瑜看著惠兒,道:“回頭我就和老太君說,要你做長房小姐的陪嫁,如何?”
惠兒聽得這話,手裡的排骨都嚇掉了,整個人都愣住了。隨後忙道:“公子不可!”
“怎麼?”唐瑜笑道。
惠兒嘴巴動動,卻一時冇組織好語言,零零碎碎的說著什麼,唐瑜聽了個大概,這惠兒的意思的就是,不希望因為自己,讓唐瑜破壞了他在老太君麵前的形象,她很清楚,這份婚約,是否能達成,在兩可之間,並不是十分穩妥。如果老太君覺得唐瑜是個好色的登徒子,說不定這婚約就吹了。
唐瑜聽得她的胡言亂語,笑道:“我的事,你彆管,我隻問你,你自己願意麼?”
惠兒看著唐瑜,喃喃低聲道:“公子對我好,我……我當然是願意的。”
唐瑜哈哈一笑,道:“你願意,那就行了。”
當夜,唐瑜冇多久就又睡著了,而惠兒卻幾乎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