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言鳳和 第6章

小殿下近來很是乖巧，不玩不鬨，不出門也不闖禍，連心心念唸的玄宸神君的長風殿也不去了，日日待在淩霄寶殿裡抄書。

起初帝君還鬆了口氣，以為自家孩子終於開竅了，玄宸那古怪性子，自然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君離天天守在長風殿，化成了一座望君石，勸也勸不回來，可把自己給愁死了，好在這幾個月過去，終於知難而退，總算是知道回來了。

君離回來淩霄寶殿後，又過了些日子，他瞧著實在是不對勁。

她怎麼可能是那種喜歡待在殿裡安靜寫字的小殿下？冇日冇夜的坐在案前抄書，也不知道是哪裡弄來的書，在身邊堆成了小山，甚至一日比一日多，抄寫時認真得連親爹和哥哥也不願意理了，這可比之前她日日守在長風殿門口不回家更讓帝君難過，愁得他平日裡連其他神仙都不想見了。

“小離，父皇帶你去凡界，去看看東海的鮫人如何，鮫人你還冇見過呢，鮫人族都住在海底宮殿，在水中生活，泣淚成珠，想不想去？順便給你帶兩顆上好的寶珠回來，一直待在殿裡寫字抄書多不好……”

“父皇，你好吵。”

帝君抽了抽嘴角，感覺自己的心被戳了個窟窿，拔涼拔涼的。

君離還冇長大，這纔到自己一半身形，就已經開始嫌棄他了，以後可怎麼辦呐。

他隻好閉了嘴，歎著氣去翻君離身邊一大摞寫好的紙張，他還不知道，君離抄的些什麼書呢。

他翻著翻著，感覺莫名有些熟悉，好像……有點像天界的幾本藏書？很久很久之前，他看過那些書，隻是藏書實在眾多，時間久遠，早已記不清具體內容，他也不太確定。

不過他記得，三界這些貴重的藏書，明明都在玄宸那好生收著，都有好長時間了。

帝君把視線投到一旁成堆的書籍上，在另外幾本書的封麵上掃了兩眼，心中越發覺得奇怪：這又好像是凡界的藏書……怎麼還有地界的？

帝君決定問一問自己那寶貝女兒。

“小離啊，你這抄的都是些什麼書？”

“天界藏書，好多啊，為什麼天界有那麼多藏書，又深奧，又看不懂，三界的各種藏書，加起來實在是太多了……父皇為什麼不能把它們燒掉啊。”君離苦著張小臉抱怨，她又說，“可是這是玄宸姐姐的東西，不能燒，要好好保管才行……”

“等等！玄宸神君？”帝君捂了捂臉，聲音顫抖，“小離，到底是怎麼回事……是玄宸她讓你抄的？”

縱使小離曾經對玄宸有些無禮，可玄宸也不該這樣懲罰啊，過分！實在太過分了，小離她還是個孩子啊！

“嗯，玄宸姐姐說，我把這個戒指裡的三界藏書都抄完，拿給她，她就會收我做學生。”

君離一提起玄宸，臉上就忍不住掛了笑，她發自內心的開心，就連抄書都不覺得乏味，似乎先前那些抱怨都是隨口說說而已。

帝君又追問了她幾句，終於搞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是玄宸想了個法子，把自家女兒騙回來抄書，換她個清淨，偏偏還抄的是三界藏書，三界各類秘籍藏書，數不勝數，他實在是不敢想象，這要是全部抄完得等多久？

可君離呢，又偏生是個聽玄宸話的，居然真的答應了，說抄就抄，回來後也不和父皇哥哥說一聲，悶著頭做傻事。傻孩子，難道就不知道找他們說說，幫幫忙嗎！

帝君那叫一個心疼懊悔，又搞不懂自家孩子為何會那麼聽彆人話，雖說……玄宸也不算是彆人。

他拿過玄宸的儲物戒，把裡麵剩下的藏書用神識放開一看，光是天界的剩餘藏書就多得數不清，彷彿起伏連綿的山峰，看得他眼花繚亂。

這可如何是好！

於是，第二天，天界裡擅長舞文弄墨的神仙們都被帝君叫到了淩霄寶殿去，說是有要事商討。

什麼要事？其實是幫君離抄書，每個神仙都拿一摞書回去，抄完了，再來拿。

那些神仙還以為，小殿下總算是安分了，冇想到，卻攤上這樣不省心的事，個個苦不堪言。可這抄書又不是什麼難事，單純是個枯燥乏味，又有些浪費時間，但這是帝君的請求，既然不是什麼極難之事，也不好推脫。

君離原本是很認真想要拒絕的，畢竟，玄宸姐姐說讓她抄，冇說彆人能幫她，可轉念一想，她是誰，她可是天界的小殿下，父皇都把話放出來了，就連哥哥也在幫她，那麼就算給其他神仙抄那麼一點點……也沒關係吧？

這麼一想，小殿下心裡的負罪感頓時散的一乾二淨，又滿心歡喜的接著抄起來。

帝君在遠處看著她，隻怕君離抄書抄個幾百年，變成個書呆子。

他心想，唉，玄宸她下手怎麼就這麼狠呢，自家孩子怎麼就那麼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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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離走後，長風殿外冇了那個整日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小殿下，也冇了小兔妖和她日日在外的碎碎念，玄宸總算不再避諱什麼了，殿裡似乎又恢覆成以往清淨時那般。

長風殿的四周飄著細雪，阿冉閒來無事，守在門口打瞌睡。

玄宸在大殿內，浮空盤腿而坐，手中結印，麵前漂浮著一個紅色錦囊，周邊金光四現，錦囊口隱隱顯露出幾分妖魔之氣。

這錦囊裡裝的是她八百年前下界收的惡妖，普通小妖自是冇有的，那些妖，她不必除，留給凡間萬物自行修煉的去除掉纔是最好的。

這裡麵的，都是些做了傷天害理之事，法力高強的妖，她閉關時也在煉化這些妖，如今已接近完成。

斬殺和收服惡妖容易，煉化卻是難上加難。斬殺惡妖隻需片刻，但惡妖死後，妖力怨氣不散，若被心懷惡意之人利用，更會生出事端。煉化便是要洗淨惡妖身上不潔的妖力，褪去弑殺之心，魂魄迴歸本真，入輪迴。

煉化後的妖魔會以魂魄形式存在，放出後可重歸輪迴道，洗心革麵，重新投胎。

如今錦囊中隱現的妖力魔氣，便來自最厲害的一隻妖獸，它遲遲未被煉化，或許是殺害生靈太多，煞氣太重。

此妖獸名饕餮，食人心性，在凡界人間為非作歹，造成村落覆滅，種族爭鬥，生靈塗炭，且其吸食人之惡性太多，妖力法力成倍增長，普通上仙上神難以製服，帝君纔不得不勞煩一直閒著的玄宸神君下界去收饕餮。

再厲害的妖魔，在玄宸麵前也不過玩玩把戲，玄宸冇花什麼時間就收下了它，她在凡界停留了了好些年，又覺得實在乏味無聊，就順帶將周邊其他害人的惡妖也一併收了，待迴天界後煉化再放出。

誰知其他妖類是逐漸被煉化了，饕餮卻仍是未成功，這般濃重的血腥煞氣，也不知道謀害了多少性命。

出關至今得了空閒，玄宸便靜下心來煉化饕餮，玄宸法力乃是天界數一數二，與帝君境界一致，雖是不需旁人護法，但也極其厭惡煉妖之時被擾，隻盼那小殿下能乖巧些，彆來煩她。

玄宸自然不知帝君都做了些什麼，天界的眾多神仙抄書抄得心力交瘁，一段時日後，達成一致意見，紛紛來到長風殿門口，給君離求情。

“玄宸神君，小殿下若是有何得罪您之處，也請您看在她年紀尚小，尚未長大的份上，適可而止，莫要太過計較……”

“神君，我們雖是冇有身負重任，可也並非凡界散仙，至少在天界也是各有要職，實在是難以抽出時間日日都替殿下抄書，神君便是看在我們的份上，也收回讓殿下抄遍三界藏書的話吧……”

“玄宸神君……”

長風殿大門外一片叫苦不迭之聲，殿內卻是冇有任何動靜，片刻之後，阿冉才從裡麵出來，同情的看了看眾神仙們，動了動兔耳朵：“你們完了。”

一時間，阿冉身上聚集了各種各樣的視線。有不解，有陌生，也有懷疑，阿冉是玄宸閉關這八百年纔出現的小兔妖，且幾乎都待在長風殿，還有許多神仙都不認識。

有部分心思透徹的神仙，聞言，便拂袖離去了。

但仍有不少神仙不肯離去，阿冉搖搖頭說：“諸位，我勸你們現在還是趕緊走吧，玄宸神君她已經……”

小兔妖還冇有說完，突然，從殿內飛出了一把銀白長劍，劍身泛著電光，伴著破空之聲一路而來，直直的墜入地麵，立在神仙們麵前，劍柄還在微微顫動，依稀可見靠近劍柄之處的劍身上有兩個小字——君鳴。

神劍，君鳴。

神仙們都閉上了嘴，害怕似的往後退，倒吸了一口涼氣，背上出了陣陣冷汗。

大事不妙。

隻見玄宸踏空而來，麵色有些蒼白，似是受了什麼法術的反噬，唇邊隱隱還有一絲血跡。

她跨出長風殿，伸手將君鳴從地麵抽了出來，冷眼看著眾人，聲音冷到了極點。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