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福陽所要見的人,是兩廣總督岑春煊派來徹查蘇元春案子的許會生。
許會生在來廣西之前,岑春煊就交代他,此次去龍州城,必須蒐集好證據,哪怕是偽證,也要將蘇元春治罪處斬。
因為,這也是朝廷的意思。朝廷擔心蘇元春在西南長久戍邊,名氣太大,功高蓋主,恐其擁兵自重,尾大不掉,所以,藉著王之春等人的上奏,命兩廣總督岑春煊對蘇元春進行徹查。
岑春煊曾在軍機處任職過數年,而且深諳官場之道。對於君王以及上司的心思,他揣摩的異常透徹。
他深深懂得,“伴君如伴虎”的寓意。因為,在皇權的世界裡,天下就是皇上的,所有的大臣,不論你是一品還是無品,在皇上的眼裡都是他的家奴。
隻不過,你對他用處大,能夠讀懂他的心思,聽懂他的話,你就是一品。
那些對他有用,能夠幫他鞏固江山的,比較聽話的,就是二品。
三品的官員,就是對他有用,幫他處理事務,而且能夠被他的一品官員控製的人……以此類推,便形成了仕途的錯綜複雜的脈絡。
因此,岑春煊真正的搞清楚了,做官絕不能以主人翁的姿態去做事,而是要以奴才身份去做事,這樣,你才能長長久久,平平安安。
如果,你為皇上立下了汗馬功勞,如果,你的才能足可以成為偶像級的人物,如果,外敵對你聞風喪膽,甚至敵人開始都對你充滿了尊敬,那麼,你這個官途基本上是走到儘頭了,而且,距離死期也不遠了。
蘇元春雖然英雄蓋世,在廣西邊陲亦是家喻戶曉,政績榮耀集於一身。在廣西十幾年,根基已經是相當深厚了。
但是,常年的行軍打仗,蘇元春很是不懂官場的遊戲法則,也可以這樣說,即便知道,他也不屑去那樣做。
早在1885年秋,蘇元春就將廣西提督署衙門從柳州遷往龍州辦公。
龍州小連城原為小壘城,由五山峰銜接連成一道城牆故稱小連城。
光緒12年即1886年,廣西提督兼邊防督辦蘇元春,為抵禦法軍入侵,在中越邊境線上修建工事和炮台,選擇小連城為軍事指揮中心。
當年,蘇元春隨馮子材在鎮南關大敗法軍,督辦邊防,守禦南疆。他取連城險塞,屯兵積糧,建行台,築炮台一百三十所,構築了一道邊防要塞。
因工程浩大,資費不足,他帶頭捐飽,三易寒暑才建成龍州連城。
當年蘇元春在將山的山巔築左、中、右三座炮台,並修建兵房和道路,左可阻擋鎮南關孔道,右可控製水口關隘口,與下凍、水口炮台連成一體,氣勢何等的雄偉壯觀。
山腰的石窟寺廟棗龍雲洞內建有保元宮,是蘇元春的軍事指揮部,洞中依洞設景,彆有天地。
山的南麓建有光祿寺和極恩亭。
西麓的小壘城用石灰岩料石砌成長牆,與山巔的炮台相連,氣勢恢宏。
東麓群峰環抱,形似“山肚”,是清軍的營盤。
將山之巔的連峰,石砌的炮台城堡,傲然屹立,崖間的戰壕蜿蜒於山梁之間,和城堡緊緊相連。這延綿三十餘裡的炮台群,如同是鑄在西南邊境的一道“長城”。
為了加強防禦,蘇元春進口了130門目前最為先進的大炮——德國克虜伯製造的,120毫米口徑的大開花巨炮。這種大炮,可以轟擊從各個方向來犯的敵人。
他在廣西督邊19年,建築邊防的防禦工程固若金湯,使法蘭西帝國的侵略者雖然對廣西虎視眈眈,但卻從不敢越雷池一步,所以,蘇元春在這裡,邊境一直無戰事。
他在邊境一線所安裝的,那些進口德國的克魯伯大炮,也因為冇有發生戰爭而發過一發炮彈。
如此浩大的工程,花費人力、財力、物力是巨大的。蘇元春奏請清政府撥款,可是,**不堪的清皇朝,他們對這邊關的防禦工事漠不關心。
後來,蘇元春多次上奏陳述其利害,清廷最後隻給他撥下一筆微不足道的款子。
但是,蘇元春並冇有因此望難卻步,而是殫慮經營,不遺餘力,采取邊防的守軍自己施工,就地取材,捐俸節支,動用存餉等辦法,將工程修建起來。
為了使長期戍邊的將士有個舒適的環境,安心守邊,蘇元春還將保元宮總指揮部,整飾得如蓬萊仙境一樣。
整個國防工程曆時15年始完成,花費白銀數十萬兩。
蘇元春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邊防的建設中,境外的侵略者對他是又怕又敬。
老百姓敬他為西南的保護神。將士們敬重他,因為不辭勞苦、不畏艱辛的興建邊防而少去了許多戰事!
很顯然,蘇元春,用自己足夠的能力和勇氣,贏得了將士們和百姓的愛戴,甚至還贏得了對手的尊重。
可是,榮耀的背後往往隱藏著巨大的危機和災難。蘇元春的政治生涯在督邊的第十九個年頭,也因為自己的努力和執著於邊防而宣告結束了。
此次,許會生打著視察的名義前來龍州城,實是奉命查辦蘇元春。
可是,讓許會生冇有想到的是,他在龍州城調查了近五個月,卻絲毫冇有進展。
龍州一帶的百姓,都因為此地有個蘇元春,而感到自豪。軍隊的將士們也因為其愛兵如子,而都說其好。
所以,從他們的身上,許會生並冇有得到過任何有價值的的東西。
岑春煊對許會生的工作很不滿意,大發雷霆,責令其速速查出個結果來。
最後,許會生實在是冇有辦法了。在無意間得知了蘇元春有個養子叫蘇福陽。此人遊手好閒,喜歡美色。
於是,許會生巧施美人計,將蘇福陽簡單的就收服了,並且許諾,在剷除掉蘇元春後,他會向岑春煊保舉他為廣西提督。
這個不學無術的蘇福陽,他異想天開的以為一個提督,是誰想做就能坐的。
他卻不知道,像蘇元春這樣的官員,不是一個總督就可以有權利任命的。
於是,蘇福陽就在蘇元春題反詩的這個問題上,為許會生做了偽證明。
那首所謂的反詩,原來是蘇元春在從湖南調往鎮南關抗法時作的。
全詩是“鐵騎驕踏遍瀛洲,碧血當年濺帝京。空有樓船橫大海,欲將勁努捕長鯨。威風看擊法酋首,號令當嚴細柳營。一片丹心堪許國,忠貞常伴鬥牛明。”
但是,許會生擷取其中“鐵騎驕踏遍瀛洲,碧血當年濺帝京”告其謀反,並要蘇福陽等人為蘇元春當時題的反詩作出偽證,並簽字畫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