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梵音寺。
方丈摩桑與一身穿灰色僧袍的青年僧人相對而立,僧人比方丈高出一個頭,隻是一個瘦削高挑的背影便讓人聯想到他必有一副驚人的容貌。
摩桑望著東方北鬥星係:“左輔星隕落,紫微星竟黯淡無光,師弟,大雍此劫不易也!”
被喚做師弟的僧人但笑不語。
突然,紫微星旁邊的左輔星又亮起來了,雖然閃爍不定,但確實是亮了,隻是紫微星怎會越來越暗?
摩桑神色駭然:“師弟,紫微星怎會?”
青年僧人慵懶而低迷的聲音如潺潺流水迴盪在山間:“心術不正,因不循環,自有定數。”
摩桑眉頭緊蹙:“可有解法?那司馬諺畢竟是您侄子?再說若起兵戈,百姓受苦啊!”
冇錯,這青年僧人乃是當今皇太後第七子司馬珩,自降生之日起,身體羸弱,險些喪命,三歲時為梵音寺前任方丈摩羯帶回邙山研修佛法,法號摩玄,司馬珩佛性驚人,七歲通曉《維摩詰經》,八歲精通《金剛經》、《無量壽經》等佛教經典,而今年僅十九,已修得大乘佛法。
邙山位於雍國、成國兩國交界處,梵音寺乃九州佛道之宗,千百年來纔出了司馬珩這樣一位佛界大能,故而萬佛來朝,尊司馬珩為“佛子!”,佛子是佛界遙不可及的存在,隻是司馬珩十幾年來從未下山,眾生隻聞其名,未能見其人。
摩桑見司馬珩眺望東方,不敢打擾,想必師弟又有所參悟,不愧為佛子啊,兩人相差二十三歲,實在叫他望塵莫及。
終於等得司馬諺再次開口:“明日宮中來人,勞煩師兄告知送信人,珩今年會回家看望母親!”
摩桑有些驚異,其實自這位師弟來到邙山,從未提起過家人,以往年年此時都有人來請師弟下山,師弟從來不應,今日這般,隻怕當真要變天了!
摩桑應道:“去年此時,師弟讓人今年不必再來,您何以斷定明日宮中仍會派人前來呢?”
“直覺罷了!”
摩玄眼角掠了一眼一臉崇敬望著自己的方丈師兄,但笑不語,誰知道,他不過是好久冇遇見這麼有趣的事兒,想去瞧瞧熱鬨而已!
眾人以為他超凡入聖,遺世獨立,隻有司馬珩自己知道,站到佛界至高處,乃至成為萬人敬仰的“佛子”,不過是他自渡的手段而已,可憐天下人竟將身家性命寄托西方極樂,豈不知,求佛渡己,不如自渡。
果然,次日一大早,太陽還冇冒頭,山腳下兩位神色匆匆的青年正準備上山。
一人著藍色衣冠,圓臉,健談,年紀尚小,一路都能聽見他嘰嘰喳喳的聲音;一人著緋色衣冠,身形偏瘦,性沉穩,但對藍衣少年的喋喋不休並未表現出厭煩之色。
這兩人正是當今雍王的第二子司馬覺與第四子司馬鴻。
往年雍王都是派司馬覺來探望這位皇帝,因司馬覺處世沉穩,今年拗不過司馬鴻定要來瞧瞧傳聞中的七皇叔,所以司馬覺不得不帶了這個“拖油瓶”來,否則,以司馬覺的腳力,早就登上山頂。
司馬鴻初次來邙山,入目之處,林木遮天蔽日,梵音寺就在邙山山頂,遙遙望去,隻能看見梵音寺的玲瓏寶塔塔尖處,山腳處有一小徑蜿蜒向上,一直延伸到密林之中,穿過重重密林便是他們的目的地,一想到即將見到傳說中的“佛子”,司馬鴻興奮異常:“二皇兄,冇想到七皇叔竟住在這等仙境之中!”
司馬覺也有同感,哪怕他來這梵音寺多次,心中依然神往:“四弟,等入了梵音寺見到七皇叔不可無狀,以免唐突了‘佛子’”。
司馬鴻轉過頭來,神情嚴肅而激動:“二皇兄放心,我絕對不亂說話。”
話音剛落,人已經竄入了密林之中,司馬覺搖了搖頭:“十五歲的人了,還是這般小孩子心境!”
而後卻又悵然,這般心境,在皇家倒也未必是壞事。
“哇!這就是梵音寺!”
司馬鴻發出驚呼聲,眼前的深山古刹鎏金銅瓦,簷牙高啄,腳下青磚鋪地,許多地方都凹下去了,想來定然是朝拜者絡繹不絕所致,菩提環繞,三麵環山,一麵臨崖,好不莊嚴肅穆。
此時司馬覺也到了寺門外。
“吱呀!”
沉重的推門聲響起,仿若佛祖的低喃輕唱。
寺廟裡出來一位麵容清秀的小和尚,著灰色衣袍,臉色喜慶,眼神透著一股子機靈,小和尚一見到司馬覺,快步下了石階,走到兩人麵前雙手合十:“施主,您今年還帶了客人來?”
司馬覺以同樣的佛禮還之:“這是家中的四弟,與悟心小師父年紀相仿,特地帶他來感受梵音寺的莊嚴聖境。”
又聽小和尚說道:“方丈讓我傳話,今年摩玄師叔祖會回家探親,二位施主可在寺中休憩一晚,明日再回!”
司馬鴻盯著小和尚瞧了半晌,突然出聲:“你叫我七皇叔師叔祖,那你輩分兒就比我小了一輩兒,你得叫我一聲叔叔?”
“胡鬨!”司馬覺無奈嗬斥道。
怎知這小師父也不生氣,依舊樂嗬嗬的,轉身領了二人進了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