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我這個表妹啊,哼,就足可以證明一句話——上梁不正下梁歪。”康茹甜帶著冷笑,不用嶽楚君給提示,她就很想把話題繼續下去。
“她媽媽,也就是我小姑,是個快五十了還能往家裡帶男朋友的女人,足見她年輕的時候有幾捨得板(作妖)了。”
“五十坨了還能找到男朋友,那真是蠻紮實啊。”趙雙全馬上接話,這是他最愛的三姑六婆主題。
“不是紮實,是非常非常的騷包。”康茹甜滿眼的鄙夷,又帶著興奮,終於又找到願意聽她講這些爛事的人了。
康茹甜說起自己小姑年輕時那些風流爛事,可謂是聲情並茂,流利又熟練,一看便是從小便耳濡目染,之後自己又多次實練,才能達到此種程度。
“說個不該說的,就我小姑這樣的,肯定就是靠男的過日子,萬一你以後看到她,千萬隻記得一件事,不要借錢給她。”康茹甜瞪著趙雙全,非常嚴肅的提醒他,“她有一萬種辦法從每一個認得的人那裡搞到錢,而且就像是學了麼斯巫術一樣的,不知不覺的就把一個警惕性蠻高的人給洗腦了,乖乖的把錢掏出來給她。”說著,她皺眉搖搖頭:“我媽就說她是個巫婆,要不然為麼斯不會老,說不定真的是個妖精。”
“你這說得,把我興趣勾起來了,好想去看看你這小姑什麼樣啊。”趙雙全調笑著,朝嶽楚君丟了個眼神,卻發現嶽楚君可那他倆的眼神寒氣森森,不覺一愣,再一看,嶽楚君早就把視線看向彆處了,趙雙全一時晃神,覺得自己剛剛可能產生錯覺了。
“莫急,你看得到的。”康茹甜得意洋洋的看看趙雙全,好像在看下一個八千塊的紅包。“但是現在時機不對,這些天出了點事,我屋裡人都有些慌。”康茹甜稍微頓了一下:“我表妹不見了。”
“不見了?離家出走了?是不是跟你小姑一樣,被哪個拐跑了?”趙雙全一臉看熱鬨不嫌事大,又看了嶽楚君一眼,可這次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嶽楚君那冷刀子一樣射過來的氣場,不禁打了個冷戰,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不敢再說話了。
“不知道啊,其實,我小姑這次回來,好像真的有改變的樣子,帶回來的那個男的,也是個正經人,還幫我表妹在江平市聯絡到了工作。”康茹甜說這話的時候,態度倒是正常很多。
“那她為什麼不見了?不想去?”嶽楚君出人意料的接話。
“不曉得。”康茹甜興趣缺缺,“隻是我這小姑看到女兒不見了,又在屋裡鬨翻了天,說肯定是我們在她姑娘那裡說了她的壞話,你們說是不是惡人先告狀。”說到這裡,康茹甜又惱火起來:“她自己的姑娘,一直就是丟給我們屋裡帶,我爸爸媽媽又出錢又出力,親爹孃一樣給她把姑娘養這麼大了,她就跟白娘子一樣的,從雷峰塔裡出來,孩子就已經大學要畢業了,就想起來坐享其成來,想把姑娘接過去上班養她,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好。”
“你爸爸媽媽也是好人啊,還幫親戚養孩子。”嶽楚君忽然說了這麼一句,但語氣不明,說不上來是誇讚,還是揶揄,或是還有彆的意味在裡麵。但康茹甜這人從不覺得彆人會話裡有話,她的快樂就在於,永遠隻去理解字麵意思:“那麼辦咧,你以為我們想啊,還不是因為我奶奶也是她的家家,冒得辦法。”康茹甜的白眼翻得瞧不見黑眼珠了。“不過我媽媽蠻厲害,她曉得我小姑非要把個姑娘塞老孃這裡,就是為了房子噻,到時候那房子如果要拆,她就可以理所當然的要分啊,而且養個孩子得花多少錢啊,她如意算盤打得好,把孩子放這裡要我爸媽跟著我一起帶大,她真是想得美啊,我們又冇欠她的,所以我媽媽從來就不給我那個表妹好日子過,那真是把她整得呀,我媽媽真是個人才你們曉不曉得。”康茹甜說起康星麓的痛苦經曆甘之如飴,簡直是把所有的快樂都建立在了她們如何整康星麓的基礎上。
“那時候我媽媽從來都不給她飯吃,她每天早上過早就是自己去買,中午是學校管一餐,下午放學回來,我外婆在棋牌室,要她跟我們一起吃晚飯,我媽媽絕對不讓她上桌的,要她自己弄飯吃,她那時候才小學,哪裡會弄噻,就冇有吃的,我記得有一回她餓極了,半夜去廚房偷飯吃,被我媽媽抓到了,當她麵把那一碗都潑了,說是被她弄臟了,我們不要了,你看我媽媽厲害吧,我真是蠻佩服我媽媽,對這種想占親戚便宜的人就得這樣。”康茹甜得意洋洋的忘乎其形,冇有注意到周圍兩個男人的表情完全不對了,連趙雙全都皺起了眉頭,更彆說那縈繞在嶽楚君身邊的低氣壓。
“我覺得老闆不對頭啊。”收了桌子回櫃檯的小服務員對自己的同事小聲說,倆人偷偷看向嶽楚君,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還有我表妹那個腦子啊,蠢得難以形容,她從小就愛錢,跟她老孃一模一樣,到處藏錢,我最看不慣她那個樣子,就想要整她一下。她老孃那時候要買房子,在江平,我就跟我表妹講,你看你媽媽攢錢買房子幾不容易啊,她買房子也是為了你啊,你要幫一下你媽媽啊。結果你們猜怎麼著?她居然真的相信了。”康茹甜拍著大腿笑,完全沉浸在自己變態的興奮之中:“她怕她媽媽不要她的錢,就把錢偷偷彙給她媽媽的賬號裡麵,其實那賬號是我拿我小姑的身份證偷偷開的。”又是一陣爆笑,趙雙全如坐鍼氈,感歎自己找了個什麼大惡人做女朋友啊,心裡想著這八千塊雖然拿不回來了,但是自己算運氣好,也是看清了這女的為人,及時止損了。
“你們彆說啊,她還存了點錢呢,雖然跟大人比不算多,但是也夠給我買幾件衣服了,活該,一直賴在我們家裡,不過她臉皮也真是夠厚的,居然這樣整她,她還賴著,要是我啊,早就待不下去了,所以說這種無賴啊,都冇有什麼尊嚴,根本不用在乎她們的自尊心。”康茹甜狂妄的扭了扭,說太多話了口渴,伸手去拿自己的奶茶,卻發現杯子已經空了,於是轉頭想要嶽楚君再送自己一杯咖啡,卻在看到嶽楚君的臉之後嚇得渾身一激靈,冷汗都要下來了。
嶽楚君其實臉上什麼表情都冇有,也冇有看康茹甜,隻是坐在那裡,康茹甜覺得這也是奇怪了,五月的夜晚溫暖怡人,也不用開冷氣,哪裡來的涼意……一定是剛纔冰飲喝多了。
趙雙全覺得周圍的殺氣越來越重,恐懼感油然而起,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逃跑,結結巴巴的朝倆人說:“我……我那個……去……去趟廁所……”。話是說出來了,但腿有點軟,站不起來,就覺得嶽楚君那個方向黑雲壓著,逼得他喘不過氣。
“小姐,麻煩您買單。”忽然一個服務員的聲音傳來,康茹甜和趙雙全看過去,就見一個年輕服務員不知什麼時候站到兩人身邊,客客氣氣但冷若冰霜的對康茹甜說話。
康茹甜一愣,她是喝了一杯奶茶,不過為什麼要她買單呢?怎麼都應該是免單啊,或者是趙雙全買單啊。康茹甜剛想開口,忽然服務員又冷冰冰的重複了一句:“麻煩您買單,奶茶28元。”
“什麼啊?我買什麼單啊?哎……”康茹甜一轉頭,忽然發現嶽楚君的座位已經空了,她再看向趙雙全,趙雙全皺眉搖了搖頭,起身一句話不說的走開了,好像跟康茹甜完全不認識。
“哎!你乾嘛去啊!買單啊!趙雙全!你買單聽到冇有?”康茹甜衝著趙雙全的背影喊了幾句,引得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服務員冷冷的看著她,神情活像抓住了一個想吃霸王餐的騙子。
康茹甜這下有些窘了,本來還想開口對服務員說認識你們老闆,卻發現剛剛連人家老闆叫什麼名字都忘了問了。
九通今年的夏天來得早,才五月底,氣溫就已過了35度,這地一直就有“火爐”之稱,居民早就習慣這種冷熱極致交替的氣候。又是週末,嶽楚君從自習室下到“無名”咖啡館,陸螭約他在這裡見麵,說有些投資的事情要請教他,這大哥被人拉著合夥開教培機構,又完全不懂,想找嶽楚君聊聊。
要說陸螭這人吧,其實方向感挺好的,但取這麼個讓人叫不出口的名字,主要原因是他出生的時候,他爺爺說好不容易生了個屬龍的男孩子,名字裡一定要帶出龍的霸氣來。但老陸家的人文化水平不高,總不能直接取個陸龍吧,於是他爺爺請教了灣子裡最有文化的一位老師,給點了個“螭”字。陸爺爺如獲至寶,馬上去上戶口。據說,當時的戶籍就捂著嘴笑出聲來,還連續問了他爺爺兩次,是不是真的要取這個名字。
從此,幼兒園一直到現在,剛認識陸螭的人,基本都會叫他“陸離”,還都以為他們家是從“光怪陸離”這個梗給他取的名字。知道正確發音的人,都會笑到無法自拔,從此無法直視他。陸螭從小也鬨過無數次改名兒,但都被他爺爺罵回去了,因為自從有了這大孫子,取了這麼個名字,陸家就飛黃騰達,財運亨通起來。所以,這名字斷不能改,改了名字,就會改了老陸家的運勢。
能一口叫出正確讀音的人,又冇有笑的人,大概就隻有嶽楚君了,所以陸螭從此就打算交了這個朋友;而且他也聽人說,嶽楚君炒股很有一套,十八歲就有了自己的股票賬戶,從冇失過手,資金一直是成倍的增長,如有神助。
這次陸螭也是聽了家裡大人的勸,說一直都走背字的人,就得找個一直運道旺的人蹭蹭火氣,或許能把自己的運氣帶轉過來。他第一個就想到了嶽楚君,於是就蹭過來了。
“這個人前兩年從國外回來,是麼斯……瑪麗諾音樂學院畢業的,我也不懂那是不是蠻牛皮,你也曉得我這個人不愛那些風花雪月的,音樂學院跟藝校是不是搞一樣的事情噻。”陸螭看著手裡的咖啡,一直下不去嘴,嶽楚君朝服務員喊了一聲:“做一杯青梅酒氣泡水,算了,把青梅酒拿過來。”
陸螭滿意的點頭,覺得跟著嶽楚君果然能學到東西。
“我屋裡那些侄兒子麼斯的,是有學鋼琴啊,小提琴的,我也不曉得這裡麵有幾大的利潤,照他這個意思啊,說是我占大股份,他占小,硬體我占大頭,軟件配備啊,人員培訓和老師這些呢,就他來搞定,我就算這個賬啊,總覺得,隨麼樣算,好像都算不過來。”陸螭喝了一口青梅酒後,狀態迅速鬆弛下來,話也多了。
“陸總啊,不懂的生意,就不要做,要不就學懂了再做,錢太多拿去做慈善吧。”嶽楚君似笑非笑。
“你說的這道理我也曉得,但是咧,我覺得年紀輕輕的不搞點麼斯,就是浪費生命,說個大的,就是給社會做貢獻,說個小的,也是打發時間不得抑鬱症,你說是不是咧。”陸螭頭頭是道,好像不是他來找嶽楚君要建議,而是過來給嶽楚君提建議的。
“等一哈啊,他電話打過來了,我出去接個電話就進來。”陸螭拿著手機離開,嶽楚君笑著搖搖頭,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第十萬八千次的打開了康星麓對朋友圈,依然冇有一點動態。
“巧啊。”一個讓嶽楚君渾身一激靈的女聲傳來,差點把口中的咖啡也噴了出來。“還是有緣分啊,在這裡也能碰到。”隨著這聲音繼續說,嶽楚君不得不動用自己的修為,讓自己勉強抬起頭,和站在他桌旁的林思緹對視,然後禮貌點點頭:“你好。”
“不請我坐啊。”林思緹帶著笑意,未等嶽楚君請,便坐在了他對麵。
一股久違的、卻又很熟悉的桎梏感襲來,嶽楚君覺得左手有一陣麻麻的感覺,他下意識的身體後靠,雙手放到腿上,右手的手指摩挲著自己並無知覺的左手無名指。
“乾嘛啊,我又不會過來撲你。”林思緹露出一臉做作的大驚小怪:“我冇那麼花癡好吧,曲姐姐說你這個人很夾生,看來還真是冇說錯。”
“您認錯人了,我不是您說的什麼姐姐的故人,不好意思我這邊還有朋友,您要是冇有座位了,我要服務員給您另外加座好嘛?”嶽楚君客客氣氣,在這家咖啡館裡,他還必須好生招待每一位客人,畢竟是自家生意。
還冇拉扯清楚呢,一旁陸螭忽然開開心心拉著個人跑進來了,“你看看,認不認得。”
嶽楚君一轉頭,心臟就停跳了兩秒,被陸螭拉著進來的那個女孩,正是康星麓。此時,康星麓還是穿著那身oversize的T恤,牛仔褲,帆布鞋,帆布包,一雙無辜的小鹿眼瞪著陸螭,活像一隻看到大狼犬的貓咪,全身戒備。
此時發現自己原本的座位被一個小美女占了,陸螭一臉疑惑,舉著手看看林思緹,又看看嶽楚君:“這位是……”
“我是他的相親對象啊。”林思緹開心的大聲回答。
四周霎時就靜了下來,咖啡館本就不是那種觥籌交錯的熱鬨食肆,這話怕是一半的人都聽到了,連服務員都偷眼往這邊瞧過來。空中瀰漫著詭異的尷尬氣氛,嶽楚君很久冇有這種掀桌子的衝動了,可自家生意,脾氣發不得,還得靠自己站起來緩和尬局。
“這玩笑開大了,隻是經人介紹見過一麵,今天純屬偶遇,還要感謝照顧我姨媽的生意。”
說完,嶽楚君馬上轉向康星麓:“好久不見啊,你從外地找工作回來了?”
康星麓還完全冇搞清楚狀況,她看看林思緹,又看看嶽楚君,再看了一眼拉著她進來的陸螭,有些結結巴巴的開口:“是……是啊,我不是在這上麵的自習室打工嗎,就……還有點東西冇拿走,今天來拿……就碰到這個……”康星麓指了指陸螭,她記得這個人是那天在酒吧見過的,可是不記得人家叫什麼名字,正在不知所措。
“既然碰到了,那就一起吃飯,我請客,您……”陸螭又看了看林思緹,一下子偶遇兩個美女,不管誰的相親對象,隻要冇結婚,都是不犯法的。
還冇等嶽楚君開口,康星麓忙不迭的就擺手:“不不不,我有事的,本來我……”
“我說怎麼走著走著就不見了,原來跑進來買咖啡了。”
說話的是一位警察叔叔,看上去三十幾歲的年紀,身後還跟著一位年輕的民警。
眾人一愣,齊齊看向康星麓。
“冇有,碰到一個……冇什麼,走吧。”康星麓朝年級大點的民警點點頭,正要走,又轉頭朝嶽楚君笑了笑:“昨天我們學校的球隊贏了,你們文理大學隊輸了哦。”然後,調皮的吐了下舌頭,跟著兩位民警離開了。
三個人就這麼看著康星麓上了馬路對麵的警車,離開了。
“這是……被抓了?”陸螭第一個開口,轉頭問臉色陰沉的嶽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