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聰明一回。”刺史想得更多,冷笑一聲:“燕州荒涼啊,雲棠一個千金之軀,怎麼能吃得了這裡的苦呢?她這是借題發揮,想拿我做藉口回京城去。”
他不會讓雲棠得逞的。
“這件事你們彆管。”
刺史心煩意亂地擺一擺手,示意護衛退下去。至於逃掉的人,他安排人守在城門,賊人一旦出城便立即將人抓獲!
護衛跪著不動,欲言又止。
刺史眉心一跳,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還有何事?”
“大人,郡主說她的馬車簾子是皇上賞賜的雲錦,價值千金。她誣陷屬下劃破她的車簾子,讓屬下賠償。屬下何時將銀子賠給她,她何時將屬下的腰牌還回來。”護衛憤慨道:“大人,您要為屬下們做主,車簾子是她用鞭子劃破的,故意訛詐我們!”
“蠢貨!”刺史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猛地砸向護衛頭上:“命你捉拿賊人,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人跑了不說,你還將這煞星得罪了!”
雲棠冇收護衛的腰牌,擺明是留作證物。他若賠了銀子,那就相安無事。他若不肯賠銀子,她就會將這件事捅到朝廷!
護衛不敢躲,茶杯砸破了額頭,大氣不敢出。
刺史臉色難看,雙手背在身後,焦灼地來回踱步。
燕州土地荒涼貧瘠,又天災不斷,種不出糧食。
太窮了,就算想貪,也收刮不了多少油水。
誰也不想在這兒做官。
他馬上要熬出頭,調回京城述職。
實在不想在這關頭被雲棠毀了。
隻能給銀子消災。
“給她!”刺史心裡取捨一番後,捏著鼻子認了。他心裡怨憤,怒罵道:“這個女人簡直就是窮鬼托生,見縫插針的訛銀子!”
護衛們點了點頭,一致認同。
刺史見狀,臉色更難看了:“吩咐下去,刺史府的人不許招惹她,見著了,避著她。”
惹不起,他躲得起吧?
*
第二天一早,刺史親自來燕王府賠罪。
管事將他請到正廳,隨即去後院通傳。
刺史掃視一圈,正廳裡隻有六張圈椅,三張漆幾,正對著門口的牆壁上,掛著一副狂草的字,筆墨縱肆,氣勢磅礴,一看便知是出自燕王之手。
除此之外,空蕩蕩的,再冇彆的擺設,處處透著窮酸、落敗,難怪到處訛錢。
他撩開袍子在圈椅坐下,端著一杯茶啜飲一口,茶水透著酸味,顯然是劣質茶葉,扭頭就要吐在地上。
恰好此時,刺史餘光瞥見一道纖細的身影走來,不由自主地坐直身體,隻見來人梳著高馬尾,身穿一條青色的長裙,再無多餘的配飾,利落颯爽。
明明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明豔美麗的眉眼英氣逼人,高挑單薄的身影隻是往他跟前一站,便透著一股軍人的凜然氣魄,倒有幾分燕王的影子。
刺史下意識吞下茶水,起身行一禮:“郡主。”
雲棠乜他一眼,在主位上坐下:“刺史大人今日來王府有何貴乾?”
刺史心梗,暗罵她裝模作樣。
“昨日我府上的下屬不長眼,當街衝撞了郡主,我今日特地上門賠罪。”刺史賠著笑臉,從袖子裡掏出十張銀票放在雲棠旁邊的漆幾上。
他不知道賠多少合理,反覆琢磨雲棠的話,忽然頓悟了。
她說簾子價值千金,那就是明碼要價了。
千金是不可能,他準備了一千兩銀票。
刺史的姿態又放低了三分:“郡主,請您海涵。”
雲棠像是才反應過來:“你說的是這件事啊,這纔多大的事兒,居然讓大人親自上門賠罪,我都冇有放在心上。”
好氣!
刺史忍了又忍,才忍住冇有被氣到變形。
雲棠瞥一眼銀票,一臉無奈道:“您與我父王是同僚,我該叫你一聲世伯,不該收你的銀子。可父王去了之後,王府每況愈下,實在冇有銀子修補禦賜之物。不然皇上問起,我如實回答了,您可得被治罪。”
她雙手一攤,像是逼不得已才張口要銀子,而不是因為她貪錢。
刺史兩眼一瞪:那我還得謝謝你!
他狠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纔不至於抓著茶杯砸在那張小人得誌的臉上。
怎麼就有這麼厚顏無恥的人?!
銀子送出去不說,還得認下雲棠的人情。
第一次這般憋屈,放眼燕州誰不讓他幾分?
刺史看著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女人,隱忍、剋製了一下,扯出勉強的笑:“侄女不用難為情,這銀子是世伯給你壓驚的。”
“您是我見過最通情達理的人。”雲棠隨口給他戴一頂高帽子,盛情難卻地收下銀票,掏出令牌遞給刺史,熱情地招待道:“世伯留下吃個午飯再走?”
刺史哪裡敢吃雲棠的飯?就怕一口飯下肚,他得傾家蕩產!
“改……”場麵話剛一出口,刺史害怕雲棠當真,立馬改口道:“不了,不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他拿著令牌揣袖兜裡,步履匆匆地離開王府,彷彿這裡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彆說以後再報複雲棠,他是這輩子都不想跟雲棠打交道。
雲棠不是真的留刺史吃飯,喜滋滋地摸一摸手裡的銀票,很意外刺史居然給這麼多,那她整改鋪子和田莊的銀子有了!
“郡主,您就不怕刺史報複?”圓兒一臉憂慮:“他就是個小人。”
“不會。”雲棠心情很好,眉開眼笑道:“現在在刺史心裡,我就是個難纏的小人,他躲都來不及,哪有心思報複我?”
圓兒眨巴眨巴眼睛,主子的意思是……她比小人還小人嗎?
雲棠將銀票塞進袖袋裡,領著圓兒出門。剛剛邁出門檻便瞧見裴寂之站在簷柱旁,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似探究,似審視。
她知道是刺史的緣故,十分坦蕩的任他打量,熟絡地打招呼:“你起這麼早啊?傷口好些了嗎?用過早飯了嗎?”
“嗯。”
裴寂之一個字回答雲棠的三連問。
雲棠:“……”
倒也不必如此惜字如金。
她突然想起一事,試探道:“你是燕州人嗎?你家在何處?我派人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