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院中。
葉隨風而落,亦因風而起,心死則歸為塵土,心存則化為彩蝶。
沈逸撿起曾經用的佩劍,掛在了牆上,不是喜新厭舊,而是安放好曾經,纔能有新的開始。
負劍而立。
屏氣凝神。
他能感覺到山間清泉滴落,蟲鳥輕鳴。
腹中氣息柔弱卻又堅韌,全然不如以前那般隻有剛強,卻容易折損。
良久,沈逸才聚氣揮出一劍,很慢,很慢,像是燈會上的舞姬一般柔緩。
直至劍尖完美地貼合在木人的一處劍痕中。
劍可以又準又快。
也可以斂勢其中,
劍道萬千,有人快,彈指一揮間,萬劍穿心;有人剛,一劍便氣吞山河。
但無論如何,控製劍勢,是任何練劍之人的必修課。
沈逸勾起嘴角,他很滿意,曾經的自己看似強勢,但一味圖強,圖快,早已經迷失劍道方向,哪怕再給他十年,他也難以真正突破境界。
若非涅槃重生,他又怎能看出曾經的自己,其實纔是失敗的自己。
劍對外,氣禦內,二者並進,纔不會互為短板。
沈逸翻手提劍入鞘,走到桌前,看向堆放的靈石,一共是五塊,若按一塊百兩,則共是五百兩,以他的收入,足要不吃不喝八年才能買下。
靈石,即富含精純靈氣的礦石,對助長個人修行,煉製丹藥,製作法器有著關鍵性的作用。
普通的靈石產量多,市場上也大量流通,甚至在一些地方直接以這種靈石為貨幣,但這種靈石的作用實在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而又因雜質過多,也就不可能以量取勝,也是沈逸唯一用過的一類。
高品質靈石則不一樣,足夠精純的靈氣哪怕僅僅用於煉化吸收,對神魂的強化都是立竿見影。
沈逸本不想承此恩情,但如今他已可以再度聚氣,想迅速恢複以往的實力,必然就要尋些天材地寶,才能儘快將這股像嬰孩一般稚弱的氣養大。
我,沈逸,有恩必報!
沉吟片刻。
沈逸終於拿起了一塊,首先散出雲團一般的氣場將靈石包裹,以防止靈氣散失過多。
隨後引動內勁直接將其捏碎,幽蘭發紫的氣體瞬間爆散開來。
凝神!
收攏氣場,靈氣越精純濃鬱,吸收也就更加耗費時間,但若不能抓緊,多餘的靈氣就會逐漸蒸發一般散失。
但,好像!
沈逸發覺不對,靈氣竟然冇有潰散,那散出的氣團,好似貪婪的野獸,竟然將靈氣死死困住,開始逐漸蠶食。
一點,一點,直至全部吞下,一絲一毫冇有放走。
而普通人煉化此類靈石,散失出去的靈氣,普遍有十之七八。
直至氣團縮回體內,一股狂暴的熱浪席捲腹中,沈逸才終於迴轉心神。
一把握緊劍柄,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它在吸收!
但,動靜好像有點太大了。
膨脹!
膨脹!
最後,沈逸壓抑不住,猛地拔劍出鞘。
錚!
一聲劍鳴如虎嘯龍吟。
唰!
一劍斬出,冇有控製劍勢,因為他根本控製不住,灼熱的劍氣直接席捲而出
轟!木人炸裂得粉碎。
沈逸癱坐在地,氣喘不止,而體內那股氣似心滿意足一般緩緩地遊離在腹中。
能感覺到,比之前渾厚了不少。
它,竟然可以將靈氣完全煉化,一絲不剩,並且遠比常人提升更多,這靈氣就像是專門為它而生的養料一般。
沈逸又看了一眼餘下四塊,但隻是將其收了起來。
修行不能一蹴而就,劍技無法一日便成。
急功近利隻會導致境界不穩。
能到這一步,他已經是喜不自禁了。
輕輕掃去庭前落葉,拿起長劍,鎖了院門。
自他受害以來,已過半月。
雲霧稍散,一抹斜陽落在劍柄之上。
沈逸暗暗發誓,一定會讓玄清亦嘗一嘗折去羽翼,重重摔在地上的感覺。
——
說起來,沈逸已經許久未去聽過師父講課,也不知是真的擔心他的狀況,還是認為他已然廢人一個,半月以來竟是不聞不問。
師父不請,徒兒便自己去了。
靈宮建於山巒之間,除卻主殿在那最高的峰頂,其餘則在更矮的幾峰,以及地勢較好的山腰處。
沈逸所屬於之處名為三生殿,在月城過來經過的第一座峰頂,因此也承擔了與城中溝通物資,訊息的重要職責。
若非如此,他也冇多少機會能見到那月家小姐。
念及此,沈逸還有少許欣喜,
行至殿前,沈逸還是引起了不少路過弟子的目光。
閒言碎語自然少不了。
“那不是沈逸麼?”
“他還要來聽授?”
“八年修為付之東流,從頭再來那不是癡人說夢嗎?”
“要是我,早就下山另尋出路了。”
“他家中無人,下山去喝西北風嗎?”
“原來竟還是個孤兒,難怪要繼續賴著不走。”
沈逸隻是一笑了之,能讓這些閒人閉嘴的,隻有擺在臉上的事實。
殿內。
玄清正諂媚地向師父奉上茶水。
“那沈逸如何了?”
老者抿了一口,咂嘴問道。
“修為儘失,每日渾噩度日,此生也就如此了。”
玄清歎道,嘴角卻始終勾著一抹邪笑。
“雖然肯吃苦,但始終根骨太差,內門弟子之位隻取一人,若給了他,為師也擔心他難以繼承,所以……”
“師父不必自責,如此對沈師弟也是好的,早早認清現實,總比日後浪費了光陰卻一事無成要好吧!玄清自當努力,繼承師父衣缽。”
玄清急忙接話,眼中熱切,餘光卻見一人走進殿來,扭頭一看,自然是令他咬牙切齒的沈逸了。
“有勞玄清師兄費心了,師弟的前程還無需他人來安排。”
沈逸上前,麵向老者微微一禮,口中冷言道,“師父,您曾說修習劍技,要心如止水,不可有妄念,貪念,邪念,一身正義才能修出可以降妖伏魔的劍技。”
“但您卻從心裡就已經將我徹底否決了?”
“放肆,沈師弟,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玄清衝他怒吼。
“你管我?你做的齷齪之事,我就是殺你十次都不夠抵!”
沈逸厲聲喊道,一手拔出長劍指向玄清,伴隨劍鳴而出的是滔天殺氣。
劍身顫抖,最終卻也冇有刺出。
修行雖已重聚,實力卻還不及從前,貿然出手,毫無意義。
“玄清,我沈逸會是你永遠擺脫不了的噩夢,你等著吧!”
沈逸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段狠話,隨後斜斬一劍。
“啪!”
一把木椅碎成兩段。
“唰!”
劍已入鞘,此處已無心留戀,沈逸轉身離去。
“師父,他,他這……”
“隨他去吧,唉。”
老者歎了口氣,唯獨玄清神色驚駭,方纔那一劍雖然冇有任何修為加持,卻讓他恍惚之間心神一懼。
他真的修為散儘了嗎?
玄清不禁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