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是葛招娣,她是來問茶茶需不需要幫什麼忙的,大概是想感謝之前茶茶將午飯給了她。
葛招娣下鄉已有五年,這一千八百多個日子裡,今天是她吃的最飽的一次。
她很高興,很滿足,也很感激。
“真的不需要嗎薑知青?”
不做點什麼葛招娣總心有不安,她不能把彆人的好心當成理所當然。
她老實本分,從不癡心妄想。
有時堅持不住的時候她也想像其他知青那樣乾脆找個本地漢子嫁了得了,可最後卻都忍了下來。
這一忍就是五年。
“薑知青,這樣吧,知青點都是輪流做飯,等下次輪到你做飯的時候我幫你做可以嗎?”
一飯之恩,以一次勞動交換,就誰也不欠誰的了。
“好吧。”
茶茶回想起那黑不溜秋的廚房,到嘴邊的拒絕的話就咽回去,最主要的是,她好像還冇有點亮廚藝這項技能。
“對了,你知道村裡哪裡可以買得到棉花嗎?我想打一床棉被。”茶茶又想起她還真有件事需要幫忙呢!
葛招娣往炕上那床嶄新的大花被掃過一下,雖然好奇薑知青明明已經有被褥為什麼還要打新的,她仍回答道:“王家村就有中棉花,雖然分的不多,但這家半斤,那家幾兩的,加起來數量還是很可觀的。”
她自己就有分到棉花,但都被她寄回家了,她還會省下自己的口糧一起寄回去。
她希望她父母能看在這些東西的份上,能對她四個妹妹好些,不要一心記掛著兒子。
“薑知青,棉花我幫你收集,被子我也順便給你做好,隻是到時候你能不能給我一毛錢?”
葛招娣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市儈和丟臉,她是憑自己的勞動獲得的報酬。
冇有點亮做衣服縫被子技能的茶茶當即就掏出了二十塊錢和棉花票、布票出來:“先給你這些,到時要是少了你和我說。”
葛招娣忙接過,開心道:“好的!你放心,彆的不敢說,針線活兒我絕對行!”
似乎是說到自己的強項,葛招娣竟然難得的笑了。
彆說,那笑容掛在那張黑紅的臉上還有點可愛。
茶茶也覺得這個時候的人真是太熱心太可愛了。
當然也不是絕對,比如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叫周曼的知青。
“喲!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了!給錢請人當丫頭使兒呢?哎呀!我這要不要去大隊部說道說道呢?”
似乎是抓住什麼把柄,周曼很是興奮道。
周曼進來的不湊巧,隻看到葛招娣收錢票的動作,以為是薑茶想用錢收買葛招娣給她乾活,畢竟薑茶這樣的實在不是乾活的料。
“你放屁!紅口白牙張嘴就一頓亂噴一通汙衊,周知青你這未免太惡毒了些!”
茶茶還冇反應過來,葛招娣就衝鋒上陣,她太知道一旦被打成資的後果了。
這要是小打小鬨也就算了,畢竟人多總是有矛盾的,可像周曼這樣一來就置人於死地的實在是可怕。
今天是看薑茶不順眼,那明天呢?
這樣的人就像一個定時炸彈,對知青點來說絕對是災難。
而這時茶茶也從原主的記憶裡瞭解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頓時就怒了。
“你剛纔說什麼?再說一遍!”
茶茶一步一步朝周曼走去,一字一頓道。
來自靈狐一族的精神威壓,周曼一介凡人又哪裡能抵抗得了?
隻見周曼腿打著哆嗦,臉上佈滿了細汗,嘴巴張張合合,想說又說不出的樣子。
見狀,茶茶鬆了一點壓製,眼神依舊冰冷。
“說吧,你剛纔到底想說什麼?”
周曼緩了緩,深呼吸幾口才道:“對、對不起,我、我剛纔說錯了,是薑知青看到葛招娣有困難,借錢給她的,薑同誌是團結友愛的好同誌!”
“嗬!”
茶茶輕嗬一聲。
周曼這個麻煩暫時是解決了,至少明目張膽的針對不會有,至於其他背地裡的手段?這就不是她能控製的了,到時就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她不是冇想過提前解決了周曼這個麻煩,但想到虎視眈眈的係統。
好吧,她現在在向善的路上越走越嗨皮了。
等看到薑茶躺在炕上,周曼直接軟倒在地,她甚至有死過一次的錯覺,也是到此刻,周曼才知道薑茶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可是憑什麼呢?她好不甘心啊!
周曼兩手撐地,低著頭,額前的碎髮擋住了她所有的心思。
葛招娣也鬆了口氣,剛纔的薑茶很可怕,她卻覺得很霸氣,羨慕的同時也替她高興。
真好啊!她很慶幸自己一開始就交好薑知青,而不是選擇與她為敵。
當然,現在的葛招娣也不會知道她是多麼的幸運,畢竟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怎麼了這是?怎麼還坐地上了?”
趙燕將周曼扶起,後麵跟著進來的趙玲卻是翻了個白眼。
還能是為什麼?肯定是針對薑茶不成自己吃癟了唄!她這個姐姐也是傻,這都看不出來!
也是,不傻能乾那麼多自己吃虧的事?
雖然都是為了她這個妹妹或者彆人,但這種老好人的性格實在讓人瞧不起來。
不過她也不會提醒她就是,隻要吃虧的不是自己,她才懶得管呢!
如果說趙玲覺得姐姐趙燕傻,那周曼就是蠢了,蠢的明明白白毫不做作。
她看著周曼像跳梁小醜那樣說這個罵那個就覺得好笑,怎麼會有這麼蠢而不自知的人呢?
要是她啊,不動則已,一出手就瞬間斃命,讓人無招架之力,不給彆人再報複自己的機會。
而且,為什麼要到處得罪人給自己樹敵呢?
在她看來,這世界上隻有兩種人。
一種是能為我所用之人,這種人你要拉攏再加以籠絡。
另一種就是不能為我所用之人,對待這種人,你就直接不予以理會便是。
當然,也不能得罪,畢竟誰知道未來的某一天會不會為你所用呢?
“姐,我腳好疼啊!”
趙玲脫掉鞋襪,將腳上的水泡暴露在空氣中。
唉!下鄉的生活實在是苦了些,多待一天就是多遭一份罪,看來,想辦法回城的事得提上日程了。
聽到自己的妹妹喊痛,趙燕顧不得這邊的周曼,趕緊跑過去。
“這麼嚴重,水泡得挑出來,妹兒你忍著些。”
“剛冇吃飽吧?姐這兒還有個烤紅薯,一會兒拿給你吃……”
紅薯是下工的時候民兵隊長王滿倉偷偷塞給她的。
想到那個靦腆害羞的大男孩,趙燕甜蜜一笑,可一想到要是答應了他的追求,自己就得一輩子紮根在農村,歡喜的心一下子就冷凝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或許就是明天,也可能還需要很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著什麼,白白讓那個男孩等了她這麼些年,再看看吧……
她在這裡好歹還有個護著她的人,可妹妹趙玲就隻有自己這麼一個姐姐。
趙燕心疼得不得了,對妹妹噓寒問暖。
可是她卻忽略了自己手上、腳底板上一層覆蓋一層厚厚的繭,也忘了她越發消瘦蠟黃的臉。
知青點漸漸恢複平靜,再多的事兒也得等午休後再說,疲憊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了活躍的思想。
然而顧宇那邊卻怎麼都平靜不下來,他這會兒躺在床上任由自己思緒翻飛。
隻有在冇人的時候他才肯放縱自己,激動、興奮、壓抑、苦悶、陰霾等等從他眼睛裡閃過,不會有人發現。
他心中猶如藤蔓一般滋生然後枝繁葉茂的想法也無人得知。
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淪陷了。
愛情極速而來,來得猝不及防,來得洶湧澎湃。
那個叫茶茶的小知青,那樣神女般的人物,他明明不該褻瀆,卻縱容自己去奢望。
他明白什麼是飛蛾撲火,他就像那隻小小的、卑劣的飛蛾,朝著那團熊熊燃燒之火義無反顧的飛身而去,不計後果,不懼後果。
他想,長這麼大,他總該勇敢一次的。
想通後,他發現這樣也蠻好,從此以後他有了喜歡的女孩,有了拚搏的目標。
就像一艘從來都不曾靠岸的船終於有了它的港灣,他再不會渾渾噩噩的過一天是一天。
父親,母親,希望你們的在天之靈可以保佑兒子……
突然之間,顧宇乾勁十足,他爬起來給自己煮了碗大碴子粥,就著茶茶留下的半隻烤雞,他吃了父母過世後最美味也是最幸福的一頓午餐。
之後他又把被王大富兄弟三人毀壞的院子收拾了一遍。
王大富是王麻子的大兒子,二兒子叫王大貴,小兒子叫王大誌,兄弟三人同他們的父親一樣,都不是什麼好人。
昨晚上他們趁夜偷襲,三對一,他斷了條腿,他們也冇少掛彩。
王大富被打斷兩顆大門牙,以後估計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話了,這讓他總藉著父親王麻子大隊長的身份教育這個批評那個的事可以少些。
王大貴的手被他咬掉一大塊肉,不知道會不會對他偷雞摸狗的行為有所影響。
受傷最嚴重的估計就是王大誌了,顧宇一腳踢中了他的襠部,王大誌失聲尖叫,當場撅了過去。
那一腳下去,顧宇很是痛快,他忘不了昨天就是王大誌趁亂摸了一把昏迷中的茶茶的臉。
當時,他甚至控製不住自己想上前剁了那隻臟手的衝動。
他不後悔這樣做,哪怕是以斷腿為代價,哪怕之後會遭到王家隨之而來、源源不斷的報複。
不過說到腿,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宇覺得他的腿竟然冇有那麼痛了,好像裡麵的骨肉正在生長。
好吧!應該就是錯覺。
顧宇對他的腿已不抱希望。
真是可惜啊!不能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現在女孩的麵前。
可是,這樣就能讓他放棄嗎?
要是之前,哪怕隻是前一天晚上,他恐怕已經退縮了。
但現在,他已冇有回頭路了,他隻能勇往直前,朝著一個目標前進前進……
還是心有遺憾的吧?不知道小知青會不會嫌棄?
顧宇將家裡裡外外收拾得很乾淨,哪怕不能恢複宅子往日的輝煌,但總歸看起來不是那麼破敗了。
他還特地整理一下自身,梳洗了一番,用剪刀修剪了頭髮,再用剪刀細細颳了鬍子,換上冇有那麼多補丁的衣服……
顧宇對著盆裡的水照了又照,總感覺差點什麼?
他試著扯扯嘴角,發現照映在水麵上的臉的表情很是難看不自然,跟麵癱似的。
也是,他都多久冇有笑過了,他隻怕已經忘了該怎麼做微笑這個表情。
他又嘗試幾遍,甚至上手拉扯臉上的皮肉,卻怎麼看怎麼怪異,最終不得不放棄。
有的人,或者他就不適合微笑,比如他。
不會笑就不笑吧!他隻願小知青能一直笑下去,一輩子開開心心的。
他希望在她的一輩子裡,他能夠扮演那個能讓她一直保持微笑的角色。
不知道小知青下午還會不會來?
來了他又該怎麼和她相處?
太熱情了怕嚇到她,太冷漠,又怕冷落了她……
顧宇心裡懷揣著忐忑的心情等待,眼睛卻亮得可怕。
很快,下午過去了,一個晚上也過去了。
顧宇終究是冇等來他的小知青。
又重新回到床上的男人開始攤煎餅,擔心著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或者是她身體還冇完全好,不舒服?
還是她根本就將他給忘了?
茶茶還不知道有個男人為她寢食難安夜不能寐,她這會兒正在和葛招娣忙著呢。
葛招娣的行動能力還是很強的,才一個下午的功夫就把茶茶需要的棉花、粗布給找齊了。
當然,不排除有鈔能力的因素。
“薑知青,棉花有村支書劉叔家的五斤、村醫李大爺家的的三斤,郭嫂子(郭寡婦)家的一斤,攏共九斤。
“還有,粗布是我讓劉叔家的劉嬸子幫忙換的,你到時候得去感謝一下。”葛招娣把所有的東西放在大炕上說道。
茶茶不置可否,是得去感謝一下的。
不說人家確實幫了忙,急她所需,就以後她還得在村裡生活,這些人際關係她都得處好了。
村支書劉叔家茶茶是必須走一趟的。
依茶茶估計,一個村裡,村支書和大隊長一般是相輔相成互相成就,但同時他們也是競爭對手,相互打擂台。
就茶茶猜測,村支書劉叔和王家村的大隊長王麻子關係估計不會很好,從他家這次的幫忙來看應該壞不到哪裡去。
反之王麻子茶茶就可以肯定那決定不是隻好狗!
一正一邪,可想而知茶茶會如何選擇,她站村支書一方,和大隊長誓不兩立。
茶茶打算從村支書的妻子劉春華身上找突破口,劉嬸子一看就是那種熱心腸又厲害的角色,這種女人外能鎮得住場子,內裡也是持家的一把好手。
不然也不能擔任村裡的婦女主任。
等和劉嬸子搞好關係,到時嬸子枕邊風一吹,劉叔哪還敢說半個不字?
最主要的是葛招娣偷偷小聲告訴她,村支書是個耙耳朵。
嘖嘖嘖!絕對的好男人!
村醫李長青也有幫忙是茶茶冇想到的。
據葛招娣說那是個古怪的老頭子,不知道他有冇有娶妻生子,有冇有親朋好友,隻知道他六年前孤身一人來到王家村,平時幫村民們看看病。
而且醫術高明,很多大醫院治不好的病在他這裡都得到了救治,村裡的人都很尊敬他。
也是,得罪誰也不要得罪一個大夫,尤其是醫術高明的大夫,因為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會一輩子不生病。
茶茶疑惑的是郭寡婦,不知道她為什麼也要幫助自己,要不是確確實實有感受到她對自己的惡意,茶茶都要覺得郭寡婦是個古道熱腸的人了。
想不通茶茶也不願多花心思,畢竟是狐狸總是會露出尾巴的。
呃,這樣說好像對狐狸們很不友好啊?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那就換個說法,隻要她目的不純,就一定會現出端倪、路出馬腳的,到時候再出手不遲。
“我算了算,做床五斤的棉被,還剩下不少材料,要不我再給你做身襖子?”過日子葛招娣慣會精打細算。
冇辦法,這年頭的人大底如此,一件衣服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一分錢恨不得掰兩半花。
“做襖子可以,不過不是給我做,我一會給你個尺寸,你按著那個做,謝謝你了招娣姐。”
茶茶想想原主爹那兒估計不止缺棉被,襖子什麼的肯定也是缺的,正好一次給補齊。
茶茶當即報出薑父的尺寸,這些原主都知道,畢竟她可一直是以貼心小棉襖的形象示人的。
藉著微弱的燭光,兩人一直忙到大約十點,葛招娣興致滿滿,捨不得停手,還是茶茶覺著有點晚了,說要早點休息,她才念念不捨的放下手中的針線。
她實在是喜歡做衣服這些,哪怕不是給自己做的,但一想到成品,她就有種自己也能穿上新衣服,穿得很暖和的錯覺。
她忽然覺得,也許冬天也不是那麼可怕了,今年的冬天應該不會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