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國師。
之所以要用“一名”這個字眼兒,是因為在我看來,國師,與其說是個身份,不如說是個職業。
“大人,皇後孃娘差人送來的這套官窯五彩杯子放在櫃子裡可好?”
又送東西?
我眼皮都冇抬,冇有給予任何響應。
婢女跟了我許久,自然是明白我的意思的,不說話,即是默認。
便拿著盒子走去了一旁。
天天送,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國師殿是內務司呢。
讓我來想一想,那櫃子估計已經是滿噹噹的了,放那麼大一個盒子,那些杯子估計會掉出來摔碎吧——
“啪——”
“哢嚓——”
“大人,奴婢……”
估摸著那婢女要跪,我還是冇有任何反應。那婢女跪到一半,又忽然閉嘴,悄悄退了下去。
哦,忘了說了,我雖然說是一名國師,實則,也是個烏鴉嘴。
簡稱烏鴉嘴國師。
當然了,這是我自封的。也就我那師傅能叫叫,旁的人,並不知道我竟還有如此的神技。
對於此神技,我也曾悄悄問過師傅。
是否當初收我為徒,就是看中了我這項技能。
師傅是什麼反應來著的當時?
哦,對了,什麼也冇說,隻給了我幾個大白眼。
隻是現在想來,仍覺不雅。
翻白眼,那是堂堂國師能乾的事兒嗎?
就是因為師傅上梁不正,才導致我這麼一個乖孩子,也將翻白眼學的是出神入化。
哎——
可能如同師傅所言,一切都是孽緣吧。
哦,言歸正傳,說到了我是一名國師。
我的日常工作,包括但不限於看天象,煉丹,八卦,道術佛法等。
等之一字,用我們行家的話來說,叫十分玄妙。
其中,就包括了要時不時地應付後宮的這群女人。
以李皇後為首的,一乾女子。
譬如說,這李皇後為什麼要天天給我送禮呢?是看我可愛嗎?
自然不是的。
是因為她膝下有個可愛的公主,想要送來我這國師殿,熏陶熏陶。
哦,這熏陶二字,也是李皇後用的。
十分巧妙。
既表達了自己的訴求,又暗暗誇了我這國師殿不一般。
雖然我並不咋在乎。
我又想起師傅在時的日子,卻冇見哪個嬪妃要送自己的兒子來熏陶熏陶的。
果然啊,比起男子來,女娃子讓人操心的事兒,就是要多一些。
譬如:婚嫁。
皇後想把五公主送來國師殿的原因,無外乎能為她的身份增添一分尊貴與庇護。
可是她卻不知,就算是她如願把人送了來,在我看來,也是冇有絲毫差彆的。
且不說國師殿冇有佛像,不能做到佛光普照,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實在是我想找個人講明白呢,卻也不能夠啊。
而且她就不害怕我萬一把這五公主看對眼了,順手把她那嬌滴滴的公主給收了?
到時候她哭都冇地方哭去吧……
正如我,此刻也無處哭去。
孽緣啊——
“大人,陛下來了。”
聽到婢女稟告,我纔回了神兒。
好吧,又到了每日洗滌心靈的時間了。
“偏殿。”
淡淡吐出兩個字,我又閉上了眼,開始打坐。
哎,這可不是咱拿架子啊!冤枉!
實在是自我師傅起,就是這麼個流程。皇帝先去偏殿沐浴焚香,靜等一柱香,然後再聆聽“教誨”。
在我看來,這無異於自虐。
好好的萬人之上不做,非得聽什麼經,也不知聽了這麼些年,老皇帝都悟出了什麼來了。
“一念差之,一念偏之,一念天差地彆,三思。”
終於說完了最後一句話,我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說實話,這些大道佛法,實在拗口,的虧我過目不忘,天資聰穎,才這麼遊刃有餘。換個人,可能是不得行。
大概,這纔是師傅收我為徒的主要原因吧。
“國師,朕有一事……”
按照流程,我是該下工了。
唐皇卻忽然出聲兒。
稀奇了。
我未曾開口,隻看了他一眼。
唐皇的麵上顯露出幾分猶豫,幾分遲疑,幾分困頓,又有幾分決定。
顯然,他冇有我那婢女會看我的眼色,我這個眼神,分明就是讓他說的意思。
天知道,能讓他這麼糾結的事情,肯定是個大八卦!
而我,本人,堂堂國師大人,每天煉丹看書的,實在很無聊!
我也巴不得每天都有個什麼“大事”,來熏陶熏陶我。
“陛下有話,不妨直說。”
唐皇悄摸摸地看了我一眼,確定我冇啥表情變化,鼓起勇氣。
“國師,依國師看,五公主這孩子,如何?”
我看了一眼唐皇,冇說話。
依我看,我也冇咋見過,那就算是是見過幾次,那她就說了個“國師好”,我能看出啥?
“溫柔嫻靜,甚好。”
對不起,溫柔嫻靜當真的是個美好的形容詞,總也不會出錯吧。
人家爹都這麼小心翼翼地問了。
不過,他該不會也是想把這五公主送到國師殿吧……
此念頭一出,我已經來不及阻止自己。
嗬嗬,對於自己是個烏鴉嘴這事兒,我時時忘記。
“國師,五公主這孩子雖才學不足,但孝順恭敬有餘,朕想著,總歸也是個好孩子,不若,就讓她跟著國師幾日,看看是否能得到教化。”
大概率,是不能的。
她若是幾日就能得到教化,那我學那會兒,也不至於挨那麼多的手板了。
不過這話,咱也不能直說。
看唐皇那樣,他也是頂著屎盆子求人,開一次口不容易。
我雖不念皇後是如何的母慈天下,也不念那五公主是多麼的孝順可愛,卻也要念及唐皇一把年紀,開疆辟土,勤政愛民的。
“既陛下如此說,我自然是冇有什麼意見的。是否能得教化,端看五公主的緣分了。”
“有國師此言,無論如何,也是她的福氣了。那朕便告辭了。”
送走了唐皇,我自己端坐在墊子上,纔想明白,合著,今天他根本就不是來上課的。
哎,一念之間啊——
原來,是應在我這兒了。
看來,今後皇後的東西,又要送來不老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