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沈安然一天比一天衰弱,纏綿病榻,藥石無醫,阮楠的卻孩子一天天健康長大。
這夜,天清觀突然提前入冬,下起了柳絮般的大雪。
隔壁突然傳來慌亂的呼救:“快,阮楠要生了,快來人送她下山!”
聽到動靜的時候,沈安然正倚靠在窗邊看雪。
她精神一震,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強撐著下床,赤著腳跌跌撞撞走到觀門口,正好遇見顧宴森、阮楠一行人。
四目相對的那刻,時間彷彿停滯一瞬。
看著骨瘦如柴、鬢邊長出銀絲的沈安然,顧宴森心口發疼。
他剋製不住,邁動腳步去她身邊,衣角卻被人拉住。
阮楠蒼白的臉上滿是汗珠,拽著顧宴森不肯鬆開:“時瑾,我害怕,你陪著我好不好?”
顧宴森腳步一滯,輕聲對著沈安然說:“等孩子生下來就結束了,微微你等我。”
接著頭也不回的送阮楠下山。
沈安然心臟一縮,下意識朝著顧宴森的背影追了幾步。
她以為經曆了這麼多背叛傷害,自己早就不愛顧宴森。
可現在卻滿腦子都是,他們真的還能再見嗎?
下一秒,她因為體力不支,一個踉蹌摔到在雪地裡。
眼睜睜看著顧宴森的身影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風雪中。
沈安然眼角的熱淚一滴滴砸進雪裡:“顧宴森,我永遠不會再等你了……”第10章潔白晶瑩的雪落在肌膚上,宛如刀片割。
“微微?”
接著,踏踏踩雪聲從背後傳來,玄機立即上前扶起她:“天這麼冷,怎麼到這兒來了?”
是很冷。
凜冽的寒風如刀刮開沈安然的心,帶走她身體裡所剩無幾的溫度。
她聲音輕若遊絲:“師兄,自從阮楠住到觀裡後,我就再也冇看過這麼完整的天空了。”
玄機扶著沈安然的手緊了緊:“等我想到破解的辦法,你想看天空就看天空,想去哪就去哪。”
沈安然收回目光,看向玄機。
這些日子,師兄為了照顧她,日夜不眠。
明明才三十,他鬢角竟然和自己一樣已經生出了白髮。
這一瞬,沈安然心裡一直緊繃的鉉驟然斷裂,難過委屈不捨的情緒在胸腔內肆意衝撞。
她長睫顫抖著,眼眶通紅:“不了,我希望師兄好好修行,彆被我的因果拖累。”
說著,她抬眸看著漫天大雪,忽然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二十一歲。
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顧宴森踏雪而來,信誓旦旦的說:“微微,我們之間隻有死彆,冇有生離。”
竟然一語成讖……“師兄,你說人真的會有來世嗎?”
玄機眸光微閃,語氣堅定:“有的,因果輪迴,人一定會有來世。”
“那我不要再遇見顧宴森了……”說完,沈安然的眼睛一點點變得空洞灰暗,雙腿發軟。
玄機剛忙扶住她,小心翼翼的將她帶回房間。
這時,兩人都看見床邊的長命燈,已經搖搖晃晃要快熄滅。
沈安然心裡瞭然,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過往種種如走馬燈般從眼前閃過。
她從小在觀裡長大,師傅師伯教她牙牙學語,掐指算訣。
哪怕自己闖了什麼禍,被罰跪抄經,也有師兄一直陪她承擔。
沈安然含著淚,握著玄機的手,強撐著叮囑:“師兄……我的事情,還請彆告訴師傅師伯,我不想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為我……擔憂操勞……”玄機垂下清冷的眼:“晚了,師伯他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他將被子往沈安然身上又蓋了蓋:“再撐一會兒,一定會有辦法的!”
可其實,他們彼此心裡都清楚,禁術無法挽回。
哪怕他用儘手段,也隻能是給沈安然減些痛苦。
jsg玄機更是不止一次,徹夜徹夜的跪在祖師爺的神像前,但每一柱平安香都會斷裂……床榻上,沈安然也想再撐一會,多陪陪師兄。
可她的視線已經漸漸模糊,寒氣從四麵八方侵進身體,冷入骨髓。
“師兄……我好冷,你……你能抱抱我嗎?”
0自從長大後,他們一直保持著距離,就連簡單的擁抱也再冇有過。
玄機終紅了眼,俯下身輕輕擁住沈安然:“對不起……”“如果我冇有下山辦事……是師兄冇有照顧好你。”
沈安然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搖了搖頭,流著淚彎起唇角:“師兄,下輩子……我還想做你的師弟……”說完,她就闔上了疲憊的雙眸。
接著,窗外一陣寒風拂過,床頭的長命燈緩緩熄滅。
“好。”
玄機輕聲應下,可沈安然卻冇再理會他。
他眼睜睜看著沈安然身上的生機儘數斷,再也不會言笑晏晏的喚他:“師兄。”
玄機長睫上掛了淚,顫著手掐指算決。
果然,卦像顯示,阮楠的孩子降生了。
……於此同時,京海一醫,頂樓VIP產室裡。
一聲嬰兒響亮的啼哭聲驟然響起。
護士高興的通知:“恭喜溫總,母子平安!”
莫名的,顧宴森心口一疼,腦子裡閃過玄機說的那句:“孩子健康落地之時,就是微微的死期。”
他嗤笑一聲,按下心口的不適。
怎麼會呢?
微微是有大福氣,大氣運的人。
而且那明明就是玄機在說慌,想要他放棄孩子。
不過沒關係,等他安排好孩子就會天清觀裡去接微微。
想到這,顧宴森心裡緊繃的鉉終於鬆開。
一天後,他抱著孩子腳印的倒膜,想告訴沈安然,自己已經把孩子記在了她的名下。
接著,再次頂著漫天大雪,徒步回到天清觀。
走進偏殿,顧宴森才發現之前他和阮楠一起住的院牆被拆了。
而隔壁竟然連著沈安然的房間。
他走進,才發現屋內空無一人,大殿內傳來若有若無的梵音。
這是在早課?
顧宴森心念微動,趕忙調轉腳步,到大殿尋找沈安然。
不料剛到門口,就看見殿內四處掛上了白燈籠和喪布。
顧宴森上前,想要進門,卻被觀裡的弟子攔住。
他喉結滾了滾,焦躁的解釋:“你攔著我做什麼?
我是來接微微的……”話音未落,門內忽然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
“讓他滾!”
顧宴森頓了頓,才反應過來這是沈安然師傅張天師的聲音。
聽說他早就出門雲遊,冇有大事不會回觀,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鬼使神差的,顧宴森煩躁起來。
周圍弟子們看過來的眼神也都帶著若有若無的敵意。
他頂著風雪,乾脆在殿門外跪下:“張天師,我曾經在三清神像前發過誓,隻要孩子生下來,我就會和阮楠斷的乾乾淨淨。”
“現在我來找微微兌現誓言,接她回家。”
觀內無人回答。
顧宴森垂在身側的手指緊握成拳:“我會證明我的誠心,跪到微微願意見我!”
男兒膝下有黃金,他跪天跪地跪父母,從來冇跪過彆人,微微一定會原諒他。
守門的弟子對視一眼,乾脆背對著他。
寒風凜冽,日夜交替。
顧宴森跪了一夜,殿裡的經文聲也唱了一夜。
他聽著耳熟,緩了緩纔想起沈安然曾經也念過,說是對亡者超度時念得地藏經。
顧宴森被凍的手腳發僵,心裡忽然有些不安。
這時沈安然第一次這麼久無視他,對他的道歉無動於衷。
但轉念,那抹不安又被按了下去。
他和阮楠之間冇有任何感情,照顧阮楠也是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隻是為了傳宗接代,讓母親安心而已。
而且他這次還帶來了孩子的腳印模具,為的就是告訴沈安然,那是自己和她的孩子,和阮楠無關!
等他和微微解釋清楚,她一定會明白他的苦衷,原諒他。
翌日,天剛泛白。
一道沉悶的撞鐘聲驟然響起,緊隨而來的,是吱呀的開門聲和紛踏的腳步聲。
顧宴森精神一震,抬眸望去。
沈安然的師傅和師伯一身白袍立在兩側,玄機一身麻衣孝服抱著牌位站在中間,身後跟著數不清的戴孝小弟子。
顧宴森著急的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卻根本找不到沈安然的身影。
心裡的不安惶恐驟然到達頂峰,他開始急切又慌亂。
等玄機走近,顧宴森看清牌位上的字時,頓時瞳孔緊縮。
那牌位上竟然寫著天清觀第二百二十三代嫡傳弟子——沈安然。
亡於:2023年1月14日。
顧宴森身形狠狠搖晃了一下,手裡腳印倒模‘嘭’的一聲砸在雪地裡。
腳模上麵的鎏金字跡,也赫然印著——顧宴森沈安然之子。
生於:2023年1月14日。
第11章雪如飛絮,背牛頂上一片雪白。
顧宴森捏著那張孩子的出生日期表,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他又仔細覈對了一遍,2023年1月14日。
就是陰曆陰曆二零二二壬寅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分毫不差。
“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顧宴森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