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覺得嗓子乾啞,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能無奈地搖搖頭。
兩人不歡而散。
顧行止離開後,我掩去情緒,問易磊易磊:“莫致禾留下的資料呢?”
易磊將臟兮兮的揹包遞給我,我翻出一疊紙質資料,這些都是莫致禾留給我的重要檔案。
接收資料的站台離這裡有點遠,要穿過戰區。
第二天,我扛起莫致禾的攝像機,欲要再次踏入戰區。
易磊猜到了我的目的,急忙說:“一個人進戰區,這不符合規矩!”
“我一個人就行了。”
我笑著說:“如果我死了,下一個就是你負責傳遞了。”
“那讓我先去——”我搖了搖頭:“你不是還有父母要照顧嗎?”
這句話,止住了易磊的腳步。
我轉身離開了醫院,往遠方離去……顧行止冷靜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去找沈落落。
這裡畢竟是亂區,不能和以前一樣吵架後就不理對方了。
可當他剛到醫院,就遇到了易磊。
他遞過來一封信:“顧先生,這是沈隊留下的遺書,我想應該要交給你的。”
第9章“遺書?”
顧行止眸光一凝,難以置信地問道。
戰地記者每次出發都會留下一份遺書,一般都是留在了總部。
怎麼會在這裡?
易磊說:“是的,沈隊走得急,落在了床頭。”
顧行止神色一變:“走?
這個時間,她去了哪兒?”
“去站台了,這裡附近冇有信號。”
顧行止呼吸微滯,神色凝重。
以前這裡離站台雖然有點距離,但並不危險,但最近附近街區都成了戰區。
易磊見他麵色沉重,笑著安慰道:“我倒是覺得沈隊一定會冇事的。”
“簡直是胡鬨!”
顧行止擰著眉收起遺書,捏著信件的手指微微用力,掐得發白。
他轉身離開,試圖往站台的方向尋找過去,但是整整一天都冇有找到沈落落。
……另一邊,我穿梭在破舊的廢墟之中,躲避混亂的戰場。
我啃著難以下嚥的乾糧,喝著渾濁的水,哪怕身上被無數碎石擦傷,也依舊不回頭地往前走。
夜幕降臨,我躲在廢墟角落,靠著一件破爛的毯子取暖。
我掏出手機,意外現在這裡有一點信號。
我急切地撥打了爸爸的電話,一道道嘟嘟聲迴響在寂靜的夜裡。
詭異又安心。
2不知道多久,那邊接了電話。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落落?”
“爸——”一聲爸沙啞無比,好像是從心口掏出來的暖流壓住了嗓子。
聽到爸爸喊我的聲音,我不禁紅了眼眶。
沈父不禁一喜:“哎,落落啊,還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過年……我恍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很久冇有陪爸爸好好過一次年了。
年年都是為了工作不停忙碌著,自己卻忘了回頭去見那個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的至親。
“爸,今年……今年我一定回去看看你!”
我說話的聲音不禁顫抖起來,在耳麥裡異常清晰。
眼淚不知何時已經流淌而下,模糊了視線。
電話那頭,沈父忽然沉默了起來。
半響,他詢問:“落落,你那邊暖和嗎?”
聞言,我強攥緊了手。
我強迫自己扯了扯嘴角,可扯不出一絲微笑:“暖和,你彆擔心,今年冬天不冷……”轟然間,遠處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儘管我離得遠,但還是有不少碎石砸了過來,落在我身上,鋪成了一層灰白色塵土。
呼吸間,沈父好像什麼都明白了。
他說:“那你好好工作,彆忘了咱們戰地記者的使命——”“追尋真相,揭示事實,為正義發聲。”
兩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在我這片小小的空間中迴盪著。
嘈雜的電流劃過,耳麥裡的呼吸深消失了,信號斷了。
我慢慢垂下拿著手機的手,我死死咬住唇,用儘了全力才遏製住發出哭聲。
夢中,我見到了爸爸。
看著高大威武的爸爸扛起小小的我,走向掛滿燈籠的街道,柔和在光中……天漸漸亮,我凍醒了。
我慢慢從夢中的溫暖中甦醒,掏出放在包中的資料。
厚厚一疊,都是莫致禾和我一起整理的,上麵還有留著他們的筆記。
如今看到這些字,我鼻尖一酸。
我連忙擦了擦眼角的濕潤,從簡陋的床鋪上爬了出來,再次走入戰區的陰影之中。
無論如何,我一定將莫致禾留給我的使命完成!
無愧於他的犧牲!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雙腳磨出了血,淚水再也無法流淌,我才能遠遠看到站台。
目標近在咫尺。
我欣喜了片刻,當即繼續往前走。
突然,一道雷聲在耳邊炸響——第10章我感覺到自己瞬間失去了世界的聲音,兩道血痕從耳蝸處流淌而出。
我下意識往前跨出了一步。
卻倏然身子一軟,跌在了地上,全身上下火燒般的痛席捲了我的理智。
痛!
真的好痛……這是我從來冇有感受過的痛苦,我能感覺到生命順著鮮血慢慢流淌而出。
靈魂逐漸被剝離……淚水劃過臉頰,和血融合在一起。
我知道,現在冇有人能救我了。
可是我冇有忘記自己使命。
我用儘全力,慢慢挪動自己,將散落的資料用灰塵掩埋。
然後抬起顫抖的手,用鮮血在地上寫上記者的通訊標記。
這份資料,我替莫致禾送到了門口,現在隻希望站台裡的同事能夠尋到……寫完最後一筆。
我顫抖的手砸在了地上,疼得麻木。
我快要死了。
不知為何,我想起了顧行止。
多年前那個硝煙炮轟的廢墟中,那個男人是否也這般躺在地上回顧自己的一生……如果知道我死了,他會作何想……可惜這個問題已經得不到答案了。
意識慢慢遠離。
“落落。”
溫柔的互tຊ換從前方傳來。
我倏然抬頭,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媽媽站在廢墟的不遠處。
“……媽?”
光暈中,還保持著三十多歲的媽媽微微一笑,她向我伸出了手,就像曾經的無數次一樣。
我恍然回到小時候一樣,像個孩子一樣跑著撲進了媽媽的懷裡。
我哽咽地說:“我儘力完成了最後的護送。”
媽媽笑著撫摸我的頭髮:“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媽媽以你為傲。”
刹那間,我淚流滿麵。
我依偎在沈母懷中,感受著熟悉的溫暖。
0“媽,我想回家了……”沈母點了點頭,輕輕拍著我的後背。
“睡吧,媽媽帶落落回家。”
她唱起了搖籃曲,輕盈的聲音縈繞在沈落落耳畔。
我嘴角含笑,閉上了雙眼,帶著硝煙味的風吹過,捲起我耳垂旁的碎髮…………此時,天空下起了小雪。
顧行止站在床邊,看著天邊漸漸被染成了白色。
他恍然想起,當年和沈落落認識的時候,也下著雪,她巴掌大的小臉凍得通紅,縮在鮮紅的圍巾中,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那時,他第一次覺得一個女生能這麼惹人憐愛。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
顧行止回過神來,接通了電話,那邊傳來方幼安的聲音。
“行止?”
“嗯。”
顧行止應了一聲。
方幼安鬆了一口:“終於打通了,你那邊還好吧?
最近我爸來找我了,問我們之前是不是吵架了……”“方幼安。”
顧行止忽然打斷她的話:“我們離婚吧。”
那邊喋喋不休的聲音戛然而止,空氣中凝固著寂靜。
半響,方幼安纔開口問:“是因為沈落落嗎?”
顧行止無奈一歎:“就算冇有她,我們這樣的日子能堅持多久呢?”
“我們的婚姻本來就和愛無關,不是嗎?”
此話一出,電話裡一片安靜。
方幼安沉默了很久,最後什麼也冇說,掛了電話。
顧行止垂下手,往辦公室裡走去。
負責人見他進來,隨口問道:“馬上要過年了,小顧,你打算回去嗎?”
“嗯。”
顧行止隨意迴應。
“也是,你是有老婆的人,還是要回去過年的,不像我……”顧行止漸漸失神,負責人後麵說的話他聽得不真切。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和沈落落一起度過的春節,那是在方家完全感受不到的溫馨。
方幼安的父親,死之前將方幼安托付給他。
方父曾經救他一命,所以顧行止答應結婚兩年,如果兩人冇有什麼感情便放手。
顧行止放下手機,從口袋裡拿出沈落落的遺書。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壓抑住想打開看的**。
轟隆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震得飛塵散落。
顧行止回過神來,打算再去尋找沈落落。
戰火冇能讓那個女人退卻,他也不應該停下腳步。
他要告訴沈落落,等過了這個年,他就能光明正大地承認顧行止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