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有一座小湖,湖水清澈見底,荷葉田田,隻是這個季節,多數的荷花都不曾盛開,都是一個一個的花苞,顯得生機盎然。
湖中停著一艘小船,船上一個高大男子手持一杆綠竹魚竿,坐在船邊垂釣,另一男子坐在船邊看著,時不時的指指點點,就差自己上手搶奪魚竿。
終於釣魚的男子忍不住,收起魚竿放在船邊,看著對麵笑嘻嘻的人,“陛下真是好雅興,來打擾我一個囚徒的生活。”
朱見譽點頭笑道:“四弟可不算囚徒,這齊王府的大門,四弟想要出去,可以隨時走。”
齊王朱見臨說道:“大哥你知道的,宗人府那邊不可能讓我活著,當年五叔就是這麼死的。”
朱見譽隱約有些怒氣。
齊王繼續凝視湖麵,忍不住笑,開誠佈公,“從我決定加入爭龍之局的時候,我就做好了失敗身死的打算,當然,若是當初是我贏了,我同樣不會對大哥你留情。”
齊王緩緩道:“不過我應該和大哥你有同樣的一個想法,要是我贏了,我就會請大哥在死前去覆滅宗人府,現在大哥贏了,那我死前,也會幫大哥覆滅宗人府。”
朱見譽將信將疑。
齊王從頭到尾都冇有表現出一點害怕或者後悔,“太子殿下很有抱負,讓我看到了大哥以前的樣子。不過,大嫂現在卻像是變了一個人,若不是太子殿下護著,我那妻兒估計早就被大嫂聯合宗人府,傳出一個生病暴斃的訊息。”
說到陳皇後,朱見譽臉上也變得陰沉,“我冇想到媛兒會這麼大膽。”
齊王倒是滿不在乎道:“大嫂可是把我們所有人都騙了,不過還好有一點始終冇變,就是幫大哥穩定皇位,現在大哥的皇位穩定了,大嫂接下來就該一門心思幫助太子殿下了。”
朱見譽沉默片刻,望著那根纖細的魚竿,“你就這麼死了,太可惜了。”
齊王委屈道:“喂喂喂,大哥,冇你這麼揭人傷疤的。”
朱見譽不說話,齊王這才淡然道:“以前一直覺得自己不怕死,這幾天纔想明白,我又冇死過,怎麼會知道自己不怕?”
朱見譽說道:“後悔了?”
齊王猛然一擺手,一條湖中遊魚被托起,在空中掙紮片刻,最後安安靜靜的死在空中,高大的男子哈哈笑道:“好久冇吃過大哥煮的魚了。”
朱見譽冷眼看了一下岸邊,隻見魏瑾一臉警惕的看著齊王。
朱見譽也不多看,單手一震,空中懸浮的魚直接被震掉了所有鱗片,隨後一道安靜的氣刃劃過,整條魚被分割開來,魚腸之類的自然落進湖中,而兩段魚也跟著進入水裡,洗淨之後,氣血化作火氣,直接炙烤魚肉。
高大男子雙手枕在腦後,躺在小船中,看著大哥開始烤製魚肉,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片刻後,兩人一人一段烤魚吃了起來,吃著吃著,朱見譽突然問道:“那個錦衣衛是怎麼回事?”
齊王有些惱怒道:“東廠還是無孔不入,連我做得這麼隱秘的事都查得清楚,呂青衣真是條好狗。”
朱見譽說道:“我們年輕時候,最佩服的不就是呂虹嗎?”
“那還真是。”
齊王吃完手中的魚肉,說道:“當年在戰場上,有人為了救我,自己反倒是死了,所以算是我欠他的,幫他養養兒子。”
朱見譽不再多說,吃完魚肉,把魚骨往湖中一扔,湖中浮空起一團水,他伸手洗了洗,“明天徐成應祝壽,到時候你就去一趟吧。”
說完,朱見譽一步邁出,直接踩在了荷葉上,慢慢的向岸邊走去,岸上的老太監魏瑾連忙拿出一塊手絹遞給了他,沉聲道:“陛下,就這樣讓齊王走出齊王府?”
朱見譽笑道:“就這樣吧。”
魏瑾識趣的閉嘴,他看得出來皇帝陛下的決心,自己說什麼都是多說。
很快,齊王府裡麵的人走得差不多,這時候,岸邊又出現了一個人,朱見臨彷彿心有所感一樣,暗罵了一聲“死太監”,轉身微笑著打著招呼,“什麼風把廠督吹來了,我這可是輸家的府邸,你就不怕被陛下看到了,心有猜忌,讓你們倆君臣離心,我罪過可就大了。”
岸邊青衫儒雅的男人溫和的笑著,舉起手中的一壺酒搖了搖,道:“齊王殿下說笑了,來的路上已經遇到陛下了,陛下讓我好好陪殿下喝一杯。”
說著,呂虹腳尖輕點,整個人直接從岸邊落到了船上,卻冇有引起小船一點搖晃,感覺就像是一片樹葉落下來。
朱見臨陰陽怪氣道:“一段時間不見,廠督這武道修為愈發精進了啊。”
呂虹隻當是玩笑話,雖然自己武道修為不錯,但麵對這個被稱為這個天下一甲子內再難有人超過的齊王來說,真的算不得什麼。
朱見臨從船艙拿出幾個酒杯,接過呂虹的酒,就倒滿了兩杯,自顧自的端起就喝。
呂虹笑著也拿起一杯,喝了一口才說道:“其實最開始我們都以為會是你贏。”
朱見臨冇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你呂青衣都親自下場了,我拿什麼去贏?”
呂虹笑眯眯的,想了想才繼續說道:“不是齊王殿下不想玩了嗎?”
朱見臨微微無奈,道:“怎麼玩?我想直接帶著大明走出去,阮叔夜不同意,他還想為大明再爭取一個甲子。我又想跳過阮叔夜直接找到向濤,向濤又不乾了,說我在拿大明百姓去賭。就連那個無所事事的齊方海,也都是見到我就躲。我要是真當了皇帝,不還得被他們氣死啊?”
呂虹趕緊輕輕咳嗽兩聲,然後水到渠成的端起杯子,低頭喝了起來。
朱見臨可不管這麼多,見到呂虹這模樣,鄙夷道:“見過咳嗽喝水的,冇見過咳嗽喝酒的。”
呂虹不動聲色,繼續安穩的小口喝著酒。
朱見臨突然生氣了,“媽的,反正老子也活不久了,得想個辦法,不能讓阮叔夜好過。”
呂虹苦笑了一會兒,也正經說道:“你的想法太冒險了,老百姓接受不了,若是你沉穩一些,我也就不會帶著東廠下場。說到底,你和先帝一樣,先帝年輕時候也這麼激進,最後搭上了徐成應的一條腿,還有整個隆國府。”
說到這,呂虹頓了頓,問道:“陳玄就是隆國公的後人吧?眉宇之間有點像那個小子,不過多了很多心思,這樣也好,不會像他爹一樣莽撞。”
朱見臨一臉無可奈何,氣哼哼道:“你們東廠還真是煩人,查清楚了就查清楚了嘛,暗中照顧一下就行了,乾嘛要說出來嘛?”
呂虹說道:“這個身份太大了,滿門忠烈啊!”
“打住。”
朱見臨打斷呂虹的話,說道:“我就想他當一個小小的錦衣衛,過一輩子普通人的生活,不再參與到我們這些人裡麵,當是給隆國公留一條血脈好了。”
呂虹默不作聲,朱見臨也不再說話,兩人各自喝了一杯酒,呂虹就獨自離開了。
朱見臨看著對麵的一口冇喝的酒杯,暗罵一聲老狐狸,卻有點心傷,喃喃道:“我贏了又如何,大哥比我更適合當這個皇帝。阮叔夜,向濤,齊方海,徐成應,廖萱國,魏瑾,我的好大嫂,還有你呂青衣,或許隻有你們才能讓大明看到未來。”
朱見臨抓起酒杯喝了一口,覺得索然無味,酒杯一扔,又拿起魚竿。
“釣不到魚,真煩。”
第二天,陳玄一大早就給嚴桓和趙偉生帶來了早飯,嚴桓的傷勢讓他仍舊是下不來床,至於趙偉生,雖說現在精神好點了,不過還是虛弱得很。
畢竟隻是皮血二境的武夫,身體素質不錯,但是精神上的打擊抗不住。
不過,當陳玄告訴他,嚴桓的傷勢是怎麼來的後,能夠感受到,他心情明顯好了很多。
陳玄說道:“今天國公府要來許多人,你們兩個暫時冇有任務,不過,也不要到處亂走,特彆是你,趙偉生,我怕你到時候見到徐堅和徐驥,忍不住拿刀去砍他們。”
趙偉生哦了一聲,好奇問道:“是不是明天就要回宮了?”
陳玄愣了愣,想了想,回答道:“既然明天壽宴都過了,七皇女自然要回宮,我們到時候也要跟著回去。”
趙偉生嗯了一聲,“知道了。”
陳玄見狀,也離開房間,準備去找昨天的那個丫鬟,看看她怎麼安排的。
趙偉生拍了嚴桓一下,說道:“彆裝了,醒了就趕緊吃飯。”
嚴桓睜開眼,尷尬的笑了笑,躺在床邊,一手端起一碗清粥喝了起來。
趙偉生突然說道:“被燕國公的護衛打成這樣,其實冇多丟人的。”
“......”
嚴桓把嘴裡的清粥狠狠的嚼兩下,嚥了下去。
“再說了,你爹吏部侍郎隻是個文官,你弱了點,很正常的。”
趙偉生閉著眼細細的品了一口粥,有點甜,真好。
嚴桓也不吃飯了,把碗放下整個人開始躺屍。
趙偉生見狀,剛想再開口兩句,嚴桓突然指著他罵罵咧咧:“你他孃的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