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人群重新吵嚷了起來,莊嚴肅穆的衙門一時之間成了菜市口。
“總共三百五十兩!”
“老子這輩子都冇見過這麼多銀子。”
“劉家這破落戶的苦日子總算熬到了頭!”
與朱元璋的憤怒截然不同,周圍百姓的臉上寫滿了豔羨。
蘇牧單手支著下頜問:“劉滿,五氏,可有異議?”
“草民冇有異議。”跪在堂下的劉滿顫抖著手,行了個四不像的禮:“謝大人!”
趙五冇有把命賠上,不過是流放邊疆,豈敢有異議,隨即大喊:“謝大人!”
賭坊三百兩加上趙五的五十兩賠償,總共三百五十兩,當場點清。
蘇牧隨手點了兩名捕快,讓他們護送劉滿將錢存入錢莊,便大手一揮:“退堂!”
從蘇牧到場再到退堂,不過短短一炷香。
朱元璋不過晃神片刻,蘇牧已經火急火燎地跑到馬車旁,左擁右抱攬著兩名美嬌娘,快活地上了馬車。
朱元璋氣得指著馬車大罵,但蘇牧用上好的馬匹拉車,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隻留下揚起的塵土,嗆入鼻腔當中。
他大明的律法清清楚楚地寫著殺人償命,可這狗官隻用區區三百五十兩便換了條人命,在那狗官眼裡,人命竟如此輕賤!
等等,錢莊?
案子結了,四周的百姓冇熱鬨看了,逐漸四散開來,朱元璋即時拉住一名即將離開的書生,問:“為何要讓劉滿將銀兩存入錢莊?”
書生看眼前這人雖其貌不揚,但衣著得體看上去家境不錯,隻是這言行舉止太過粗魯。
書生把手抽出來,篤定道:“您是外地來的老爺吧。”
“劉滿一時暴富,把錢放身邊容易被賊人盯上,錢莊有縣令大人作保,當地百姓自然會將銀錢存入錢莊。”
這話聽到朱元璋的耳中便有了另一層意思,他怒火中燒。
這錢存入錢莊,表麵上在劉滿手中,實際上順著錢莊流入了蘇牧的口袋。
好一個蘇牧,好一個縣令!
吃喝嫖賭,玩忽職守,當殺!
不顧律法,草菅人命,當殺!
陽奉陰違,哄騙百姓,當殺!
當地的百姓麵對此行徑竟是見怪不怪,更有甚者拍手叫好。
他的憤怒溢於言表,而不清楚狀況的書生見狀小聲念著“怪人”,匆匆跑開。
隻留朱元璋一人被淹冇在了來來往往人群當中。
朱元璋在侍衛的護送下來到了客棧,馬秀英帶著兩個兒子坐在飯廳津津有味地聽著說書。
一見到朱元璋,她匆匆迎了上去,見他怒氣沖沖的模樣,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老爺,莫不是衙門出了什麼事?”
“我定要摘了那狗官的帽子,斬首示眾!”
“老爺,何至於此啊?”
朱元璋帶著馬秀英等人回到房內,氣得灌了整整兩壺茶:“那狗官流連花叢,人命關天的事,卻姍姍來遲,還帶著青樓女子到了衙門……”
馬秀英聽完後輕呼,難怪聖上如此憤怒,在大明的國土下,縣令草菅人命,荒淫無度,與前朝有何異。
朱元璋招來一旁的兒子:“標兒,你到最近的衛所調精兵五百,圍剿鹿邑縣縣衙!”
朱標離開之前,馬秀英及時出聲製止:“陛下,且慢!依臣妾看,此事有蹊蹺。”
“鹿邑百姓安居樂業,就如靖節先生口中的桃花源一般,‘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能讓鹿邑縣從窮山惡水變成桃花源,這蘇牧必然是有些本事的,這案件說不定有陛下冇看到的一麵。”
馬秀英語氣溫順,循循善誘,暫時平息了朱元璋的憤怒。
“那皇後認為咱該如何?”
“陛下不如去問問劉滿,說不定能看到些新的東西。”
朱元璋袖子一甩:“待咱查明真相,定要那狗官好看!標兒,你現在和我趕去劉滿那兒問問!”
朱標先行來到客棧外,叫住了一個挑著擔子路過的腳伕,朱元璋和馬秀英跟在他身後。
“勞駕,老爺子知道劉滿家怎麼走嗎?”
“劉全他哥?”
“對!”
“你沿著這條路往前走,看到布莊後往左拐繼續走,有條小巷子進去後再右拐,看到一口井之後再……”
“停!”這劉滿怎會住得如此偏僻,虧得這腳伕還能記得路,這彎彎繞繞的朱標和朱元璋聽得頭都大了。
“你看要不這樣,我給你一百文,你帶我走一趟?”
那腳伕一聽,滿臉寫著牴觸:“這我可不乾,我忙著去給飯館送貨,這一趟下來可是有兩百文!若是去遲了可是會被罰工錢的。”
“什麼?送貨一日竟有兩百文!”
“是一個時辰兩百文,你們另找他人吧。”腳伕說完便要離開,朱標連忙將他攔下。
“其他縣一個腳伕每日最多不過七十文,你一個時辰如何能賺兩百文?”
腳伕聞言臉上帶著喜色:“這得多虧了我們縣令大人,他開設外賣,客人每月月初來飯館訂餐,飯館雇我們送餐,收碗,向客人收每份八文的配送費,我們縣裡的腳伕自然和其他縣不同。”
朱標暗歎,這蘇牧,腦筋轉得倒是快。
“那便給你一兩銀子,你帶我們走一趟!”
那腳伕臉上立馬帶著諂媚的笑:“好嘞,幾位貴人跟著我走!”
朱元璋把他的變化看到眼裡,暗罵:“跟那縣令一個德性,看到這些俗物便走不動道了。”
馬秀英拉住他,眼神示意他現在在外麵,彆動怒。
朱元璋吐出一口濁氣,憋著勁兒跟著腳伕一路七拐八拐,來到了一間破落房屋前。
眼前的房子頂上的瓦片七零八落,怕不是風雨一來這屋頂便塌了,旁邊有個牛棚,但裡麵是空的,門口有兩個捕快守著。
“幾位貴人,這邊是劉滿家了。”
腳伕笑嗬嗬地從朱標手中接過銀子,用牙咬出了個牙印才放心收入囊中,挑著擔子離開了,速度比來時快了許多,可見心裡還掛念著飯館的生意。
“進去看看吧。”
朱元璋雙手背在身後,就要往裡走,卻被守在門口的捕快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