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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耳光扇了過來。
小七半邊臉都麻了。
她又驚又怯,垂眸掉下淚來。
適才難過,竟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那人薄唇抿著,臉色凝著,“你方纔說,你是什麼?”
她的聲音低不可聞,“奴是公子的禁臠。”
那人眸色愈濃,指間作勁,“再說。”
小七淚如雨下,“奴是公子的禁臠。”
他扣住她的脖頸,迫得她高高地仰起頭來,“看看自己這副模樣,沈晏初可還會要你?”
她緊閉著嘴巴不肯回他。
眼淚吧嗒吧嗒地垂到那人手上,那人鉗起了她的下頜,“說話。”
“大表哥......”
她原先想說,大表哥不會騙她,公子也不是騙子,是她出言無狀,說錯了話,請公子不要怪罪。
“還叫大表哥!”
那人的聲音驟然抬高,小七駭得一激靈。
她自然要叫大表哥,她叫了許多年,不叫大表哥又叫什麼。
她怯怯地望著許瞻,盈著兩眶的淚,發白的唇翕動著,不敢再開口。
他命,“叫他‘沈晏初’。”
小七不肯。
直呼魏國公子名諱,是不恭,是不敬。
她不肯,那人便生了怒。
“叫!”
小七不從,咬著唇死不開口。
那人冷笑一聲,反手將麻繩自梁上拽下,她頓時癱倒在地,雙臂早就痠麻僵硬,恍若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軀體。
不容她好好地喘上口氣,那人依舊將她按趴上了長案。
那青銅雕花長案冰涼厚重,她遍體生寒,全身抑製不住地戰栗,她想要逃開,那人卻如昨夜一樣,掌心用力壓著迫著,她絲毫也逃脫不得。
一忍再忍的淚再也隱忍不住,骨碌骨碌滾了下來,她顫著聲開口求他,“公子不要!”
那人一雙眸子幽黑如墨,含著毫不掩飾的偏執,開口說話亦是涼薄無情,“禁臠不該說人話。”
她是禁臠。
可她駭懼他的懲罰。
她的雙手被縛了許久,已然發了紅,發了紫,但她仍試著轉身去拉他的袍袖求他,“奴知罪了......求公子不要再罰......”
“晚了。”
那人目光冷凝,不理會她的告饒,將她按了下去,旋即沉腰侵入。
小七慘呼一聲,眼淚奔湧。
她能感覺到昨夜撕裂的地方再次坼裂開來。
他又一次對她用了刑。
他心裡大概全都是對一個背叛者的恨罷,因了她的背叛,他險些死在政敵之手,他自然是恨的。
他心裡大概也全是對一個不聽話的禁臠的恨。
她知道自己不夠聽話,可她是個人,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意誌,有自己的堅守。
若事事全都聽他、從他,一味地俯首恭耳,唯命是聽,那她便不是一個人,那便是一具傀儡,一具泥塑,一具木雕。
他將將給她上過藥,她想,也許他原本是冇有打算在今夜使用她的。
但因了她的不聽話,她的不聽話激怒了他。
從前他總說要做他的人,如今大約不必,如今他要馴獸,要將她馴化成一隻聽話的豢寵。
大抵是這樣的罷?
他冇有絲毫溫柔,與昨夜一般暴烈入侵。
小七緊閉雙眸,死咬下唇,極力剋製著痛苦壓抑的低叫,然而她的隱忍是無用的,她便似身陷兵荒馬亂之中,時時被一股無法剋製的力量衝破,繼而不得不吟出聲來。
他無休無止地索取。
無休無止地懲罰。
身下一熱,有血流了出來。
好多血。
她臉色慘白,趴在案上一動不動。
她想繳械求饒,想開口求他,她想說,“公子,小七好疼。”
但她不敢開口。
她心裡想,比起那些女細作來,能留在蘭台已是他格外的寬待了。
他厭她至極,必不會因她的求饒心軟半分。
腦中空白,耳畔轟鳴,喉間發苦,心中生涼。
她滿腦子裡想的都是過去他的好。
他抱過她,他愛喝她燉的魚湯,他還說小魚乾也極好。
他要她跳一支魏國的采桑舞,他拿木牘哄她,他說,“親一口,就給你”。
他胸膛的傷口她親手縫過四針,他要她做他的人。
想到過去的好,眼下的苦便好似冇有那麼苦了。
總能緩解幾分。
她木然地承受著。
她以為這刑罰如昨日一般永無儘頭,但身後的人緩緩停了下來。
他鬆開了按在她脊背上的手,好一會兒冇有說話。
她依舊趴在案上冇有動,隻有費力的喘息,就像一尾已經死去的魚。
她的血比硃砂描畫的木蘭還紅。
室內是死一樣的寂靜,好似這青瓦樓裡根本冇有人。
半盞茶的工夫過去,是那人率先開了口,“你可後悔過?”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恍惚。
可後不後悔原也由不得她自己。
她已經輸了,後悔也冇有挽回的餘地了。
她若說了後悔,難道他便不罰了嗎?
她想,她若說“後悔”,隻會引來他的嘲諷。
他大概會想,你瞧,魏人不過如此,輕易便能打斷她的筋骨,輕易便能叫她跪下,叫她再也站不起來。
她已到了這般地步,那還有什麼可後悔的。
後悔了便能叫她變回那個完整乾淨的小七嗎?
不能啊!
她冇有答他,那人將她掰過身來,“說話。”
他的問話並不嚴厲,甚至還有幾分疼惜。
可方纔她告罪求饒,他不也說晚了嗎?
她低低迴道,“不後悔。”
那人恍然一怔,“再說一次。”
再說幾次都是一樣的,她說,“奴冇有什麼後悔的。”
那人神色複雜,默了片刻,到底是點點了頭,“好。”
他用布帛勒住了她的胸脯,就如前夜一般勒得緊緊的,但這回他冇有打死結,他留的是活口。
勒得她很疼,可渾身都疼,上下都疼,她也不知究竟是何處在疼了。
那人問,“可還敢鬆開?”
她恍恍惚惚回道,“奴不敢。”
那人說,“滾回籠子。”
他的臉上並不見一分愛憐的神色。
她怔然從案上掙紮著爬起身來,那撕心裂肺的痛將她逼出了一身的冷汗,額際的髮絲都貼到了臉上。
貼到臉上也好,能擋住那朵被眼淚衝得十分難看的木蘭。
她強撐著站起身來,她想,哪怕是進籠子,那也該挺直腰桿地走過去。
可將將站起,玉杵之內那鑽心蝕骨的痛又叫她栽倒下去。
她的雙手尚未解開,扶不住案幾,人便踉蹌一下歪倒在地上。
她心裡惱恨自己,恨自己是一個不中用的人,是一個廢物,曾也是手起刀落殺敵的人,如今卻連站起來都不能。
她蜷起了身子,她看見那人迫近了,她猜那人又要拽起鐵鏈將她拖進籠子裡去。
她用那雙被縛住的手護住了臉,眸子緊緊地閉著。
那人俯下身來,那雙根骨分明的手旦一碰到她,她駭得毛骨悚然,旋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誰知那人竟抱起了她。
他竟抱起了這個肮臟流血的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