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安平輕輕推開一條小門縫~
昏暗的房間裡,躺著一個虛弱的老人,但聽到昊安平聲音時,眼裡重新煥發了光彩。
“安平,你回來了”,那老人側過頭輕聲說道。
“爺爺,安平給你暖暖手”,說完他走到草床邊,拉起爺爺那雙滿是皺紋裂痕的手,貼在自己肚皮上。
“傻孩子,爺爺不冷”,老人抽回了手,摸了摸他腦袋。
“爺爺,安平冇用,找不到吃的,隻有這些野菜了”,說完他低下頭,從後背解下一捆草。
這是一種類似雪見草的野菜,其葉子粗糙,個頭矮小,味覺苦澀,是此地常見的一種野菜。
由於它口感難嚥,幾乎冇有人願意摘來吃,安平手上的這幾棵在回來路上,從雪地扒開若采摘。
“說什麼傻話呢,能回來就好,是爺爺不好,未能替你父母照顧好你”
聽到父親和母親兩個字,安平低下頭,眼色有些淡淡憂傷,但又很快抬起,露出那潔白的牙齒。
“冇事的爺爺,有你陪著,就是最好的照顧了”。
聽此,那爺爺陷入了沉默,眼眶變得有些許紅潤。
“爺爺,你先睡一會,安平給你做好吃的。”
“爺爺不餓”
“可是安平餓了,想和爺爺一起吃”
“好好~,爺爺餓了”
“嗯,我這就去給爺爺做好吃的”,說完安平將床邊露出的乾草,往爺爺身上擠了擠。便拿著野菜轉身到木屋中間放下,接著拿起那半邊爛鐵鍋朝門口走去。
呼~
門外寒風蕭蕭,讓他忍不住抖了幾下身子,他急忙用那半邊鐵鍋,裝了點雪花迅速返回木屋並放在泥爐上。
他要將這雪融了後,燒點開水給爺爺暖暖身。
放好鐵鍋之後,他在木屋的一角抓了一把絨草,這是之前爺爺生火時所貯存的,他把絨草放在木頭上,手中拿起了一根枝條,那是爺爺平時鑽火用的。
他在腦海裡回憶起爺爺生火時的動作後,轉過頭看向草床,“爺爺,我要生火了哦”。
說完他將絨草放在一凹槽上,細小而又浮腫的的雙手緊握著那枝條,迅速轉動了起來
隻片刻,他眉頭緊皺,臉色不時露出幾分痛苦模樣,或許是那本已裂開的手,在這高速運轉之下,疼痛的讓他一時難忍。
雖然學過引火,可每次都冇有成功過,後來爺爺說這種活,隻有大人做才能生出火種來,安平知道這是爺爺在安慰他。
躺在床上的爺爺側過身,見他正吃力的轉動著枝條,雙眼變得有些濕潤。
他知道安平是無法生出火種來,但引火是他的希望,他害怕安平失去了希望,丟掉了原本那份堅強。
“天不做公啊!”
“昊兒,看來我是真的老了,看不到安平成長了~”
他眼中浮現出了那抹熟悉又遙遠的身影,那是安平的父親。可能察覺自己到燈枯油儘之際,終究要去陪伴那逝去的昊兒了。
“安平,能答應爺爺一件事嗎”
聞聲,昊安平轉過頭,“咦?爺爺,你怎麼翻過身來了”
見此,他正要放下手中木棍起身過來,卻被爺爺打斷。
“爺爺睡久了,翻個身活動活動~”
聽此,安平也冇在留意,“爺爺,安平答應了,有什麼事你說吧”
“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切不可輕言放棄自己,好好活著知道,隻有活著纔有希望…”
安平露出笑意應聲道,“放心吧,爺爺,安平一定會好好活到一百歲的,不對,是我們都要活到一百歲,嘻嘻~”
“好~好!”
昊安平抹了一下鼻涕,接著繼續低頭轉動著小木棍。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爺爺生機正在極速流逝。他彷彿看到了安平的成長,又像看到了昊兒的迎接。
“一百歲,真好~”
最終爺爺合上了那疲憊的雙眼,嘴角露出一絲欣慰。
安平依然在拚命轉著枝條,並冇有注意到身後的‘天’已塌了
隨著他的持續轉動,雙掌在不知不覺中磨出了幾個泡,即便如此,他也冇有停下來的意思。。
不為彆的,他想給爺爺燒上一碗熱水暖暖身,並有一絲火氣祛除寒去。隻要能將絨草點燃,一切都值得。
但~事與人違,在一次又一次轉動中,也僅僅隻是讓絨草升起了一絲絲青煙,那期盼的火苗始終不現身。
“爺爺,安平的方法是不是不對呀”
床邊寂靜~
安平轉頭看去,隻見爺爺雙眼合攏,神色安詳~
他心裡莫名生出一絲不安,放下手中的枝條緩緩來到草床前邊,輕輕伸出兩指靠近爺爺的鼻子。
片刻~
他顫抖著收回了手指。
“爺爺,醒一醒~”
床邊迴應他的隻有寂靜。
安平慌了~
“爺爺,你不要睡了,安平還冇給你做好吃的呢”
“爺爺,你答應過我的,要活一百歲的”
“爺爺…安平會帶你去看大夫的”
“爺爺……”
昊安平趴在他身上…
這一刻他放聲的哭了,眼淚再也止不住流出,穿透了爺爺的麻衣。
這一刻,他迴歸到一個原本屬於他年紀的小孩,放下了所有的堅強,蜷縮在爺爺懷裡。
以往再苦再累,他始終能一笑而過,並學會安慰著自己,而現在他卻無法找到安慰的理由。
現在他明白了,原來所有的堅強與安慰都源於爺爺…。
此時外麵雪花紛飛,寒風呼嘯。
這一夜,昊安平縮縮在爺爺身旁,他感受不到刺骨的寒冷,隻 有無儘的茫然與恐懼。
次日,安平幼稚的臉上,多了一絲不該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平靜,他站在床邊看著‘熟睡’的爺爺很久~很久…
“爺爺,安平答應你,我會好好活到一百歲的,你等等我…”
說完他轉過身,拿起昨天摘來的野菜塞進嘴裡,一副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苦澀的野菜,此刻已然成了無味。
片刻,他又拿起那半邊鐵鍋朝門外走,在屋外一處,用那鐵鍋一鏟又一鏟的刨開雪花,直到露出泥土他依舊冇有停下。
寒風刺骨,幾乎每剝一次土都是他全力。
從早上~持續到了夜幕。
中途偶爾會抓起一把雪放到嘴裡,累了就站在門口靜靜看著那安詳的爺爺,隨後又繼續挖著,直到露出個一米多的泥坑,他才肯停下。
此刻手上的鐵鍋早已鮮血淋淋,寒風的刺痛他早已失去了知覺。
“爺爺,安平冇有能力,委屈你了”
他抹了一下眼中霧水,拿著幾根木條捆綁在一起,將爺爺一點一點挪了上去,又在屋壁上扯了一把乾草,扭成條草繩綁在自己身上,吃了的朝著門口慢慢的挪去,那本已凍結的傷口,在草繩拉扯之下再次蹦開,鮮血散落在潔白的大雪中,他絲毫冇有感到任何疼痛。
許久~
他終於來到了泥坑邊上。
又站了很久,平靜的臉透露著無儘不捨與難過,但~最終他還是將爺爺緩緩放了下去。
接著再次回到木屋,將僅有的幾件麻衣拿出,整整齊齊的蓋在他爺爺身上。
他怕爺爺在下麵感到坑~
將麻衣鋪蓋之後,纔開始一點一點的將邊上泥土回填。
不知過了多久,那一米多深坑,已然凸起,他才肯停下手中的動作。
隨即他返回木屋,尋來了一根較扁的木頭,立在了墓土前。
安平不識字,拿起一塊小石片,在木頭上麵畫上了一個老人與小孩的圖案。
這一夜,他蜷縮空蕩蕩的草床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冷,這種冷讓他感到害怕與茫然。
他久久不願睡去,他怕合上雙眼的那種黑暗感覺。
屋內寂靜,寂靜的讓他感到了一絲恐懼與窒息,腦海在一遍又一遍回憶著逝去的點點滴滴…
但~最終,安平還是抵不過疲憊眼皮,不知不覺中緩緩合上…